一品大闲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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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老爷爽快,小的们真是感恩戴德。那什么二哥,你看是不是该把这玩意儿解了?”宁泽含笑谢过王炳林,对张顺说。
张顺却一梗脖子:“那不成,回头老爷反悔怎么办?不但答应的事不算,还把我们拿了下狱,你负责么?”
“这个不会,这个不会,本官说话一向算数,绝无反悔!几位好汉对本官不错,岂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放心、放心!”王炳林又急又痛,满头大汗,心里寻思只要老子脱了这困,回头定要让你们这些贼配军的好看!
“空口无凭!”
“我立字为证!”王炳林急忙接口:“有笔墨没有,借来一用。”事情发展到这时候,王炳林觉得局势已经渐渐在他掌控之中,写个字据算个屁啊,回头老子翻脸不认账您们能奈我何?凭你什么字据,我只要写得不像自己笔迹不就行了?
他满眼看去,这四个人里面,也就是那个叫宁泽的杀才像是有点文化,其他几个老粗,认得什么鸟字?就算宁泽认字,那还会认得我笔迹不成?
想想,自己赢面还是占了多半。
张顺发了半天呆,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点点头:“也使得,便请老爷留个字据。”说完就去找宁泽要纸笔。
宁泽一直在旁边看,这时候才笑着对张顺摆摆手:“你慌什么?你一个老粗,认得字么,认得知县相公的笔迹么?人家大老爷要是随便瞎写两个字,你还当宝贝了。回头打你个残废,上报朝廷给你安个诬陷官员意图谋反的罪名,杀你全家都不嫌多!”
王炳林登时急眼,自己这点小算计不都被人家给捅破了么?这也不是做司法普及工作的时候,横竖不能说还有个“越诉法”准许他们越级州府去民告官吧?那可是自寻死路。一时间汗水直流,只能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宁泽摇头:“老爷,我们还真信不过你。不过这样吧,先给你看件物事。”说完从怀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张破纸片来。王炳林凑过脑袋一看,脑袋就嗡了一下,这小子,贼精贼精的,啥时候把自己署名张贴的安民告示给扯下一截来,还是自己签名的那部分。
这就没说的了,只要自己签字写得不像,那就是个牵线游街的下场啊!王炳林急哭了,只得咬牙认输:“小哥放心,下官绝不会如此无耻!”
“诶,这就对了。老爷见谅,小的们干这灭门之祸的勾当,不做瓷实了是不成滴。其实我们也绝对相信老爷,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岂能做那没面目的下贱之事?这样,字据都不用立了,不过——”
“不过什么?”听说连字据都不用立,王炳林一阵惊喜,急忙问道。
“不过,请你老人家给个签名,嘿嘿!”宁泽说完,从背后拿出那块板子,递在王炳林手里。
王炳林颤颤巍巍接过一看,差点昏死过去。
******,板子上压着三四张纸,都是刚才王知县在床上各种姿势的速写!
“这、这这这——”
“这什么?画得好不好,像不像?”宁泽笑眯眯地问。
当然好了,他是什么底子?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修复骨干啊,画这几张春工图,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那线条,那比例,要多流畅多流畅,要多匀称多匀称,尤其是王炳林和张翠儿的相貌,堪称照片翻拍之作。可着这大宋朝,还能有第二人画得出来否?
其实身材相貌部分他是早就画好了的,那又不打紧。莫非谁还敢找他讨论姿势对不对的问题不成?关键是相貌得真实。刚才他悄悄上来就一直躲在暗处,哪能看清王炳林长个啥球样?还是等张顺他们闹将起来,张翠儿和王炳林露出面孔,自己这才一言不发赶紧补上。也是天衣无缝啊!
“老爷若是觉得画不错,小的不妨再画两张,送给老爷拿回去细细欣赏回味。”宁泽看他呆若木鸡说不出话,忙凑趣道。
“不用了不用了!”王炳林要哭了。
“这样,那就请老爷在这几张画上题上几句,若是能作诗呢当然更好。若急切作不出来呢,只消写上‘此乃本人写真是也’八个字,完了再签个名,按个手印,咱们就齐活了。你看如何?老爷可别耍诈哦,你老人家要相信小的,笔迹如何,还认得出来。”
他说一句,王炳林肝颤一下。活了五十多年,可从没遇见过这么阴险龌龊的事儿啊!
张顺牵着线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听二人对答。见王炳林光发抖不说话,便把手里鱼线一扯:“老爷,你答应是不答应?”
王炳林被扯得蛋痛,老皮老肉的一跳一跳:“答应,我答应了,别扯了,哎哟我的妈啊!”
“是啊,老爷叫你别扯了,你这厮,就会瞎扯蛋!”宁泽急忙跟着骂张顺一句。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满满一桌酒菜全部挪开,腾出地方,铺好笔墨,四个人恭恭敬敬请王知县做下留墨宝。临了宁泽还不忘笑吟吟地夸上一句:“知县老爷,你这可是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啊!”
王炳林除了翻白眼,还能做什么?
题了字,画了押,还拿出印泥来请他留下几个浓浓的指印,宁泽把四张素描分成两处,两张递给张顺:“二哥,这个你且拿好。要是咱哥俩谁出了意外,这就是咱们救命的家伙!”张顺眉开眼笑急忙慎重接了,表示一定要藏到个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哥儿几个对着王炳林千恩万谢,这才慢悠悠轻轻下了小楼。那小狗子兀自抱着半瓶酒趴在桌上扯呼呢。毕竟是江湖人士,张顺配的蒙汗药真心好使。宁泽一挑大拇哥。
门口他们来时轻轻放下的梯子还在,几个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哪儿来的又从哪儿回去。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0015、哀哀上告()
“哈哈哈哈哈!”
船舱里,宁泽和张顺相视大笑,满满干了一碗酒。
“兄弟,你这招忒地狠辣,这就等于从今后王炳林那老小子的蛋蛋便捏在咱们手里了,到死也别想翻身!”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咱们行的正做得端,他自然奈何不了咱们。若咱们真拿这个当回事轻狂起来,那是自寻死路,便有一百个王炳林也保不了我们,二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宁泽端着酒碗,笑意中却带着深沉。
若张顺真的这么想,那就糟糕了。本来是反压迫,却想着摇身一变去压迫别人,这种思维祸害更大。为自己想,为张顺想,他都不愿意张顺变成那样。只好先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张顺闻言,正色道:“多谢兄弟提点,俺也只是嘴上说说。若真如此,岂不变成跟他们同流的下三滥?这种龌龊事俺绝不会做!”
“我替二哥高兴,来,喝一杯!”
“京东东路唐州府湖阳县民宁泽,男,行年十七,无犯科记,无无良记。今上告县衙押司陈文锦,倚势凌人、欺压乡里、狡黠行诈、图谋民产。
陈氏上仰天恩,下承民奉,身处公门,心怀叵测,不思竭心尽力安定乡梓报效朝廷,只借权势包藏祸心欺压良善。前,民宁泽连遭祸端,父殁兄亡,本人亦自染疾,曾发癔症。陈氏借机而入,欺弱母幼弟无助,借姻亲名分,假托内外行走,却勾结医者开方诊药。诊金竟高出市价十倍之巨,各色药品分贵五六至十倍不止,区区四月,家产因之荡尽一空
??????
郎朗盛世,定有青天,民之所望,恶者依律当除,以昭天日。冤者依律当扶,以光德化。是所至词,民宁泽哀哀上告!”
“哼,不自量力!”于志远冷哼一声,在状词上信手批写:“查无实据,合是诬告。”写完,扔在一堆状纸里。
于志远是湖阳县的推官,所谓推官,专管一县司法。有人告状,递上状词,先至推官处,按条律若是民讼,可做初步调查结论,专呈知县批阅定谳后结案。若涉嫌刑事,就是杀人放火重大盗窃一类,则由知县批阅后呈州府法曹处处理。
区区一桩民事诉讼,还捏在于志远手里。他跟陈文锦交情匪浅,也知道陈文锦和知县相公的关系,自然不把宁泽的状纸放在眼里。回头还可以找陈文锦卖个好,得些好处。
等衙役把一天的讼状呈到王炳林老爷处画了花押回来,他的案头公事就算结束了。趁着天色未晚,还可以找人吃几杯酒,快活一阵去。
可是看看时辰,已经是申时二刻了,批复花押还未下来。他走又走不得,不免心头焦急。
“推官老爷,知县相公相招过去说话。”衙役带回来的是王炳林一句话。于志远不敢耽搁,忙整理衣冠,恭恭敬敬朝王炳林的签押房走去。
王炳林一脸威严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掌着一份文书在看。见他进来,面如寒霜,双目似电:“静宁,知我唤你过来何事?”
静宁是于志远的字。看王炳林表情不像以往那么和蔼,心里打一个突,躬身唱喏道:“属下不知,请知县相公明示。”
“呵呵,明示。老夫倒是好奇啊,今日是六月初三,这宁家的状纸早上送来,你下午便结了案,查无实据,查得好快!”
于志远惊讶看着王炳林,怎么换口气了?只好陪笑道:“陈宁两家乃是姻亲,阖县皆知的。宁家接连出事,也都人人议论明白。欠债还钱律所当然。是以属下想,这也没什么好查的。”
“这状纸写的是欠债还钱的事儿么?他说陈家‘却勾结医者开方诊药。诊金竟高出市价十倍之巨,各色药品分贵五六至十倍不止,区区四月,家产因之荡尽一空’,你查了?”
“呃,下官疏忽了。”见老爷认真,于志远虽然不明其妙,但赶紧承认错误才是正确态度。
“拿回去,查实了再来禀报。记住,若有徇私,定不容情!”王炳林一挥手,把状纸扯给于志远接着。
于志远昏头昏脑出来,对着大太阳一直发呆:“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陈押司得罪了大老爷?不行,我得赶快问问他去,也好寻个对策。”他脚步匆匆回到公事房,正要换衣裳出门,忽然又定下脚步:“不对,若真是他得罪了知县,那我过去岂非成了通风报信?还是不要去惹这身骚,老实查办,拿个结果出来再说。”
身在公门,哪个不是人老成精?他们个个嗅觉灵敏,一旦发现风吹草动任何不对,本能地会选择最自保的方式继续存在。于志远不用弄明白王炳林为什么忽然转变态度,只要知道人家确实已经变态就行了。
跟陈文锦好又怎么样?还能好过钱去?还能好过这推官的福利待遇去?
于志远摇摇脑袋,从公文袋里扯出宁泽的状纸,还有他提供的证据抄本,细细研读,最后微微叹气:“老陈这一手,做得果然过头了——”
又过了两天,陈文锦依然没从儿子被绑架的哀痛中恢复过来,除了流水般的铜钱撒将出去,到处派人寻找,就是不停地写信给但凡有些门路的外地亲朋和上司同好。他已经四五天没去衙门签到了。
“老爷,方才衙门于推官命人来传话,让老爷去衙门过堂。说是宁家告状,要去对质。”
“放屁,没见老子忙着呢吗,过他娘的什么鸟堂?你就回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宁家?哼哼,老子现在没空,等我龙儿找到了,再回手收拾他家!”陈文锦恶狠狠把来旺儿臭骂一顿撵了出去。
陈文锦才清净了没半个时辰,来旺儿又疯了似的跑回来:“老爷,老爷,于推官还是不依,非要你去对话。于推官说了,今次和往回不同,叫老爷小心应对,仔细想想,得罪了哪个惹不起的人没有?”
“于静宁这厮,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一个宁家,动恁大阵仗,他这是要疯。老子得罪了谁?”陈文锦一边骂,一边穿衣服,还是要去一趟。老于跟他交情匪浅,既然这么着急,必定有事发生。
他一边想着儿子,一边恨着宁家,走进县衙。民事纠纷,若非诉讼双方无法和解,是不至于闹到大堂的。陈文锦径直去到推官公事房所在,进门就勃然大怒,里面打横一条板凳,端坐着宁家二小子宁泽。
陈文锦阴沉着脸不屑地看了宁泽一眼,冷哼一声对于志远拱拱手:“静宁兄,急着把兄弟叫来,所为何事?”言语中透着傲慢和熟络,还不忘瞥宁泽一眼,意思是小子,瞧咱们这关系,你特么翻得了天不成?
宁泽只是抱膝翘脚,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文锦见状,没来由心底一阵烦闷,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又说不好。只听于志远道:“进得此处,须验明正身,你可是陈文锦么?”死样活气,毫无感情的声音。
陈文锦一愣,还真跟老子来这套啊?只好拱拱手嗯了一声。
于志远点点头:“好了既然双方都在,那我先念宁家的状纸??????”
他干巴巴的声音念完状纸,翻起死鱼眼睛看着陈文锦:“陈文锦,你可有话要说?”
“老于,这小子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你也信?今天正好,我正四处寻他。他该还给我家的房产地契还没乖乖递上来呢。且休要放他跑了,先把房契还我再说。”说完也不等于志远说话,冲过去就要纠宁泽的衣领。
宁泽面色冷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用力,陈文锦痛得弯腰屈膝哎哟哎哟大声呼喊。于志远急忙大喝宁泽把人放开。宁泽伸手一甩,陈文锦几个踉跄跌倒墙角,喘息不定。
“大人请看,这就是他倚仗权势欺压良善的铁证!”宁泽傲然站起,双目炯炯看着陈文锦。
“好撮鸟,敢对老子放刁,看我打不死你!”吃了亏的陈文锦哪里压得住心头之火,转身又要扯板凳砸宁泽。
“快拉开,快拉开!”于志远忙不迭地大声呼叫,旁边衙役急忙把陈文锦拦住。陈文锦跳脚不住大骂。
于志远等他发火累了,才叹口气,从公文袋里扯出一张纸,命人递给陈文锦:“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帮他家寻医出诊开的诊金数目和抓药的价钱?”宋朝法治完备,呈堂证供若是文字的,须又笔帖式按内容重新抄写一遍,得到证人确认后花押上面,便可作为证据出示。至于原本,则另行保管,不得与诉讼对方接触。
陈文锦胡乱看了一遍,气呼呼说道:“我哪里记得这许多?”
“陈押司,实不相瞒,这是经过县衙取证过,有人证,也有你代签花押的物证,还有你家下人代购药材的花押。”于志远淡淡说道。
陈文锦这才觉得不妙,大惊失色道:“老于,今日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传你来对质,便好生对质。本推官身荷重任,只知按知县相公明示,秉公断案,岂有偏私?”说完双眼朝陈文锦递出一个同情而无奈的眼色,这可不是老子作怪啊,是县太爷作怪。
0016、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不起,今天老母亲手术,忙昏了头,更新晚了,请读者理解。)
这么明显的眼神明显的话,陈文锦只是因为儿子被绑票急得有些崩溃,又不是真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事实,脑袋一阵发昏。
于志远心里叹气,表面上的人情还得做呀。他朝宁泽道:“原告,此事也须得双方调解。你且回避,我同被告分说分说如何?”
宁泽拱手道:“但凭推官大人做主,小的只在外面等候。”说完对着陈文锦哼一声,铁青着脸走出门去。
他在外间,只在阶下沉静站着。任他好毒的日头,竟都动也不动。惹得两边廊下衙役们远远看着,偷偷议论:
“这小子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要跟大押司打擂台的,且看他赢不赢得了!”
“赢个屁,大押司是谁?老子虽听过左膀右臂的话,却还不够。他老人家,直是知县相公的双手。知县相公岂能不回护他?”
“不见得吧,你没看推官今天两次催请押司过衙对质么。这情形以前何曾有过?怕不是押司在知县相公跟前失了势吧!”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那天听说推官大人写了判词的,说宁家诬告。结果被老爷叫去臭骂了一顿,发回再查。我估计啊,真悬——”
“唉,也真可怜见的,孤儿寡母,听说现在被赶到财神庙存身呢!”
————
宁泽心静,这些言语停在耳中,心底暗暗发笑,狗鼻子还真够灵的!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两班衙役都不由自主缩了缩头。只见是陈文锦一脚踹开大门,气冲冲走了出来,穿过回廊,直奔王炳林签押房而去。
宁泽在台阶下斜睨房中,是于志远唉声叹气,转圈儿摇头。一转身,正碰上宁泽的目光,愣了愣神,干脆招手让他进去。
“方才你家的事,我已尽力,叵耐押司不肯让步,非要到知县相公面前分说,唉,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大人秉公断案,小人铭感,想来知县相公也绝不会偏私的。”宁泽知道他想两面讨好,一面支使陈文锦去讨要底牌,另一面却向自己示好。因此也懒得多跟他啰嗦,只不卑不亢回答。
“呃,好,那你先在这里等候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签押房承局过来传话:“请宁泽面见。”
卧槽,于志远腾地站起,惊得下巴大大的,面见,还请?他娘的,这是什么路数?他们这些官场爬虫,脸皮变得比脑子还快,脑子都没转过弯来,已经挤得五官都眯缝在一起,乐呵呵对宁泽拱手道:“想是老弟的好消息到了,快请,快请!”
宁泽呵呵一乐,也拱拱手,跟着承局出了门。
“这小子家到底是何来历,须得好生访一访了。以前尽被欺负,遮么是最近攀上了什么贵人?”于志远自言自语。
好不容易打发走陈文锦,王炳林揉着鼻梁,直娘贼的,真累!看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老泪纵横,真心想帮他出气啊,无奈自己蛋蛋被人捏着,才动念头,就条件反射似的抽抽一下。只好忍痛割爱啊!
“老爷,宁泽传到。”承局在门口,惊醒了王炳林的痛苦。
“哦,请他进来。”竟下意识地伸手扯扯裤裆。
“小民宁泽,叩见知县老爷!”宁泽进屋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吓得王炳林差点小便都没忍住,这是大债主啊,怎么能让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