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聊斋-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把抓住睡在地上的公子头发上,只轻轻一拿,唰的,便把那颗人头给提到了手上。
这是一颗真正的人头,颈脖断口处,鲜血淋漓,滴流了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坟冢()
在思维惯性之下,陈唐本以为这又是胡不喜的一次恶作剧,但提头在手时,立刻发现不对。当即伸脚一踢,踢开那张被单,露出没有头颅的一具身躯,衣装华贵,腰间还挂着块玉佩。
“这是怎么回事?嫁祸?”
刹那间,陈唐思绪转动。很快,他便想起在虢若县听县令审讯时,那两名书生的供词:
碰一碰苏敬亭的颈脖,人头便滚落了下来……
与当下遇到的情况,何其相似。
但那位赶车的老把式呢?他无端失踪,又是什么套路?
陈唐心有些乱,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沉吟一会,把头放回去,吐口气,掀开帘子,要到车辕上赶车,免得健马乱跑。
“书生,雨好大,你出来作甚?”
略显苍老的声音,头发花白的老把式,不正端坐在车辕上吗?
陈唐目灼灼地盯着他,一字字问:“你是谁?”
老把式咧嘴一笑,满口稀疏,一脸的褶子,就那么一晃眼功夫,他似乎变得苍老了十多岁,块块老人斑,尽显于脸上,这副神态瞧着,有几分可怖,他微微歪着头:“我是谁?我似乎忘了……嗯,书生,我家公子睡得可好?他呀,从小睡觉便不老实,滚来滚去的,都怕有一天,会把头给滚掉了……”
“装神弄鬼!”
陈唐沉声喝道,一掌劈出。
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正常,哪里还想跟他啰嗦废话,先下手为强。
这一掌,不偏不倚就劈在老把式的后颈上。
啪的!
一颗头发花白的人头飞出,骨碌碌地滚落到雨水纵横的地面上。诡异的是,剩下的半截躯干,犹自端端正正地坐在车辕上,颈脖断口处,半点血迹不见。
对方这人头,就像是机械零件,组装在上面似的。
此时,马车越走越慢,随后停在一座建筑门前。
风雨尤未休,但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陈唐小心提防,谨慎地观望四周环境,发现这应该是位于路边的一座建筑,方墙圆顶,造型有点古怪,似乎是封闭式的,浑然不同别的宅子。
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显得阴森。
明知有古怪,陈唐便要抽身走人,走去赶马,却猛地发现,拉车的马,马头竟不见了!
剩得一副健硕的马躯体站在那儿,犹如一尊塑像,再也不动。
“这个,是幻术吗?周围一切,都是幻境?”
他猛吸口气,闭上眼睛,潜心感应,一会后,猛地睁眼。
一切依然。
断头的老把式,断头的健马……
陈唐一咬牙,到车厢内取了书箧,背负到身上,撑开油纸伞,朝着那宅子走过去,抬头一看,见到门额上挂着副牌匾,上面四个大字:及第学府!
原来,这便是及第学府。
在虢若县的时候,陈唐好奇地去找进入学府的苏敬亭,想要一探究竟,不料苏敬亭的头掉了,线索戈然而止。
他本以为,此事会告一段落,就此揭过去了。
不料山回路转,出了城,坐上马车避雨,就被送到学府门前。
别的书生,都是历经辛苦,到处寻觅这座神奇的学府,苦求不得。而陈唐,却有专车接送,享受贵宾待遇。
难道因为他是举人?
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邪祟出没,妖魔乱舞,有两种人是最危险的,自带仇恨光环,很容易招惹事端。
一种是孔武有力,气血兴盛的练武之人;另一种便是读书多年,身怀文气的书生。
因为在邪祟与妖魔的眼中,这两种人,等于是鲜美可口的血食。
至于寻常妇孺老弱,平头百姓,反而无事,大部分的情况下,都生活安静,不受多少影响。
当然,也有些修炼邪门功夫,需要采阴滋补的,专门瞄上女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头,陈唐着实经历过不少事。
一桩桩,几乎都带着血。
血淋淋的事实,让他总结出了这个规律。
更不幸的是,陈唐不但是个书生,还是个武者,再加上天人之气的缘故——
所以他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还不至于能与吃一块肉便长生不老的唐僧相提并论,但按照趋势发展,的确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很多时候,并非陈唐想惹事,而是事情往往会不请自来,砸到他头上。
俗话有说:怀璧自罪!
这“璧”,可以说是文气,也可以说是天人之气,早已与他本身融合一体,不可分割了的。
陈唐意识到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他就明确知道:逃避现实,不但懦弱,而且无用。
一直以来,他都在主动出击,提升实力。学武练气、赚钱读书、考取功名、与人过招练手,等等。
主动之余,又审时度势,谨慎小心,尽量做到不立危墙之下。
然而总有些事,总有些意外,是不可能杜绝避免得了的。
曾经读过一句鸡汤,说“人生可以计划,但命运不能”;
而这鸡汤下面还有一句,叫做“命运不可计划,但能抗争”。
现在,就到了抗争的时候。
这间神秘的及第学府,处处都透着诡异古怪,虽然不确定是妖魔,还是邪祟,反正二选一的问题,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读书能读得头掉了,会是善地?
陈唐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妖法?幻术?又或是别的非正常手段……
既然用了套路,将陈唐送到这学府门前,自是肯定有事情等着他。
莫不是也要把他的头给砍下来?
然后呢?
移花接木?而或李代桃僵?
咿呀一响!
两扇黑漆漆的木门突然打开,有阴风吹出来,里面无人,显得神秘诡谲。
陈唐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随后一口唾沫吐进去,呸了声,随即转身便走。
谁规定到了门前,就一定要进去的?
他又不是那些为了考取功名,能够付出任何代价的呆书生,马断了头,但还有双脚。
然而转身之际,猛地霹雳一响,似乎平地惊雷,四周景观为之一变:
但见阴云昼冥,昏黑如?,一株老树拔地而起,枝干伸展,铺天盖地,分外狰狞。
再看那及第学府,哪里是什么府邸,分明便是一座巨大坟冢,岿然不动,阴气缭绕其上。
陈唐正站在一块黑色墓碑之前,墓碑上写着两个猩红大字:
及第!
第一百一十章:破困()
“异史氏曰:人人言净土,而不知生死隔世,意念都迷。且不知其所以来,又乌知其所以去;而况死而又死,生而复生者乎……”
忽然有琅琅读书声起,很是整齐。如同有一大班学生,正在老师的教导下,诵读文章。
陈唐霍然回头,循声看去,就见那株苍莽老树的众多树枝上,悬挂着一团团事物。
看真些,竟是一颗颗人头,起码数十之多,用头发缠卷在树枝上,嘴巴张合间,发出整齐有致的读书声。
见到这副情景,陈唐不禁脊背发寒,毛骨悚然起来。
这些人,他们是死是活?
这间及第学府,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不对,这读书声有古怪?”
陈唐脸色一变,连忙撕下布条,塞住两个耳朵,不再去听人头读书。
四下顿时为之一静。
他沉住气,盘膝坐下,思索此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又该如何脱困。
有剑匣在身,陈唐宁愿遇上邪祟,而不是妖魔。看这个阴森可怖的场景,明显邪祟居多。
有风吹来。
阴风。
阴风阵阵。
又有灰色的烟雾缭绕,随风飘散,渐渐弥漫开来。
陈唐不假思索,当即从书箧内取出剑匣,紧抱在手。他的天人之气练出了些微火候,武功也略有小成,对付些寻常邪祟妖魔,倒能应付,可置身此地,就不同寻常了,心里没底。
“书生,你可是姓陈?”
突然间,一道声音在耳内响起,颇为尖细。
陈唐吓一跳,左顾右盼。
他明明用布条塞住耳朵了的,怎么这声音能穿透过来?就像传说中的“传音入密”一般。
“书生,你到树底来,就见到我了。”
那声音又道。
陈唐抬头看向那株狰狞的古怪老树,颇为阴森,当即冷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想要骗我过去,没门!
“哈哈,你这娃娃,倒是小心,但为何又被骗到此地来了?”
那人笑道。
“娃娃?”
听到这个称呼,陈唐更加谨慎,如斯口吻,明显属于老怪物级别的存在,难道便是此间邪祟?
如此一来,更不能过去了。
此时,四下雾气已经覆盖住了大片地方,弄得周围晦暗起来,视线受阻。
咚咚咚!
脚步声起,似有东西要从巨大坟冢里头走出。
“小娃娃,不想死,就快过来!”
那道声音有些焦急了。
陈唐目光闪动,仍是不动。他担心对方故意演双簧,诓骗自己到树底下,便中了圈套。
“急死我也!陈家小子,你那死鬼父亲陈平没教你‘胆小多饿死’这句话吗?”
闻言,陈唐身子一颤,失声道:“你,你是大胡子伯伯?”
几乎同时,一段关于幼年的记忆浮现脑海:父亲长期不沾家,但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其中有不少好吃的东西;而父亲有一个好朋友,是个满脸虬须的凶恶道士,眉头很粗,其一到来,便会抱着幼年的陈唐,用胡须扎他稚嫩的脸庞,很不舒服……
不过每一次扎完,道士便会变戏法般拿出各种新奇东西,有吃的,有玩的,逗得陈唐很是开心。
父亲最后一次回家,身负重伤,同样是这位大胡子伯伯送回来的。
但很快,他便离去,一去不复返,恍然已经十多年光阴。
那时候,懵然不懂事的陈唐还问母亲,为何大胡子伯伯不来了。
母亲一个妇道人家,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只是摇头回答:“你爹都不在了,他还来作甚……”
随着岁月飘逝,记忆也变得发黄模糊,陈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等境况之下,遇到对方。
咚咚咚!
地面在震动,啪啪啦啦,那座坟冢摇晃,砖石开始崩塌。
陈唐不再犹豫,大步朝着树底走过去。
这棵老树,不知活了多少年头,多枝少叶,很多悬挂人头的枝丫都是光秃秃的,分外狰狞。
而那主干极为粗壮,两人合抱不过来。
陈唐凝神看去,不禁倒吸口冷气:他见到一人,镶嵌在树干之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让人一看,顿感可怖。
这人的躯干手脚,仿佛已经与树身融合在了一起,难以分辨得清楚了,剩得一颗头颅,微微能扭动,头发胡须,生长得极为茂盛,几乎把脸面都给掩盖住了,早认不出原来的面目模样。
一双眼睛,倒是目光清冽,正灼灼地盯着陈唐抱住的剑匣。
陈唐见状,下意识地抱紧了些。
那人咧嘴一笑:“你这小子,长得可比你爹俊多了。”
陈唐疑问:“你真得是大胡子伯伯?”
“如假包换。”
“你怎么陷到此地来了?”
陈唐又问。
“哎!”
他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你那死鬼父亲?我本想来替他报仇,却遭了圈套,失陷于此,将近十五年了!”
陈唐一听,心中骇然。
大胡子沉声道:“此地非说话之处,你快走。”
陈唐道:“我挖你出去。”
大胡子上下打量他一眼:“不错,你倒争气,把《善养经》练成了。”
“你知道《善养经》?”
“废话,那道经与剑匣,本就是我与你父亲一同获得的。你父亲因此而死,而我则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十数年。”
陈唐仍有许多疑惑,不过也明白没时间多说,便要上前挖人。
大胡子喝道:“陈家小子,以你现在的本事,想救我,还不够,你可知道那‘及第’二字的意思?”
陈唐回答:“进士及第?”
大胡子道:“不错,所以想来救我,先考了进士再说。”
陈唐一时间搞不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不知是与功名有关呢,还是和执怨有关,急声道:“可你……”
大胡子打断他的话:“我十多年都死不去,还能再活两三年……”
蓬!
巍峨高大的坟冢发出巨响,砖石飞射,随即一尊高大的身影慢慢爬了出来。
大胡子瞳孔一缩:“那死老鬼要出来了,快走!”
蓦然张口,一道荧光飞出:“跟着我的飞剑,就能闯出去!”
陈唐一咬牙,果断地跟上那道荧光,气息腾升,拼命奔跑起来。
嗤!
荧光疾掠,到了某处,一个刺穿,如同把块黑布,刺出个口子来,有光亮照入。
陈唐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就跳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做鬼()
“汝竟不惜真元,动用飞剑,帮他逃走?”
轰隆隆声中,一尊高大身影站在坟冢之上,雾气缭绕间,瞧不清身体面目,但见一双眼睛如同两盏灯笼,红光蓬射,分外妖异。
大胡子哈哈一笑:“咋地,本道喜欢,你奈我何?”
“哼,你的道典真经撑不了多久了。很快,你便化为一堆枯骨,彻底成为这棵阴阳幽冥树的肥料。”
高大身影阴测测怪笑道:“自身难保,还想救人?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
“我呸,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不死不活的怪物懂个屁!”
大胡子直接爆了粗。
“桀桀,汝困此地十多年,还执迷不悟,实在可悲。”
大胡子反问:“那你可知为何我能撑到现在?”
高大身影冷笑一声:“不过仗着那道典真经而已。”
“你错了。”
大胡子大声道:“是因为我始终不忘,我与你们不同,我是人,不是鬼!”
“但很快,汝连鬼都做不成了!”
高大身影咆哮了一句,轰隆隆地,重新沉没入坟冢内。
树身上的大胡子晒然一笑:“是吗?我想做鬼,早便做了,还用你说?”
声音渐渐低沉,再不可闻。
“异史氏曰:天下之官吏虎狼者,比比也;人患不能自顾其后,鬼神之教微矣哉……”
悬挂在树枝上的诸多人头,读书琅琅,不绝于耳。
阴风吹来,人头摇曳,像是树上结出来的瓜果。
……
风声细细,雨仍在下。
陈唐身形一个踉跄,随即站稳,迅速定下神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峡谷之前。
前面大山巍峨,林木苍莽,郁郁葱葱。
“这是什么地方?”
他左右环顾,完全的陌生。
想了想,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不管如何,先离开这片大山,才知道具体的地理位置。
陈唐健步如飞,心绪纷乱:自从上了那辆古怪的马车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突兀而诡谲——
本体为一座巨大坟冢的及第学府、一颗颗悬挂在树枝上张口读书的人头、还有那位被镶嵌在树身上的大胡子伯伯……
短短时间经历的这一切,便仿佛是场梦。
陈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被催眠,而或中了某种迷幻之术,导致出现了幻觉。
他想着,伸手往大腿内侧上一抓。
真疼!
下手重了些,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所有发生的事,是真的。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及第学府,乃邪祟所在,它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吸引读书人来,然后砍下他们的人头——
邪法?而或某个阴谋?
然后,这学府看中了陈唐的人头。
这一点倒好理解,自从练出天人之气,他的脑袋便有了些价值。想当初,刚有些气感的时候,那山神庙的邪祟便不请自来,半夜来访了。
所以半路上,赶车的老把式让陈唐上马车,拉着他进入那坟冢之地。
在这个过程中,剑匣并无动静。
最大的可能便是,老把式与车厢内断头的公子,两者本身,并非邪祟,而是被邪祟控制住的受害者。
在本质上,他们仍算是人身。
如此一来,剑匣自然感受不到异常了。
而在坟冢之地,当那道高大身影爬出来时,剑匣便有了反应,但并不强烈,大概是相距尚远的缘故。
如果没有遇到大胡子,陈唐最大的依仗,只得此方剑匣。不敢说能将对方摄收进来,但用来自保,不让邪祟近身,应该有些把握。
大胡子的出现,很是意外。
其实不能说“出现”,毕竟人家都被困在那十多年了。是陈唐被诓进去,意外地发现了他。
十数年漫长的光阴,真不知道他怎么活得下来。换了一般人,只怕早就疯掉。
从这看来,其绝对是位世外高人!
从破解《善养经》,以及剑匣奥秘开始,陈唐就觉得父亲与大胡子绝非寻常之辈。
等闲人,怎么可能获得如斯宝物?
当年大胡子送父亲回来,然后杳如黄鹤,再不见踪影,每每思索此事,陈唐都觉得奇怪。于情于理,对方应当会来照顾他们母子才对。
即使人走茶凉,可不是还有道经与剑匣两件宝物在吗?
今天一遇,谜团豁然解开。
人被困住,出不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结合前后,大概能推测出整件事情的脉络了:陈唐父亲与大胡子探幽寻宝,获得宝物。过程肯定充满凶险,导致陈唐父亲身受重伤……大胡子送其回家,留下宝物——不知是事先约定好的分配方案呢,还是仗义,补偿给陈家的。
反正东西是留下了。
然后大胡子转头就去报仇,性格直爽火爆,可见一斑。
而陈唐父亲伤重,孩子又年幼,致使很多事情无法交待清楚;也有可能陈唐娘亲是知情的,但她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