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烙-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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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只有雷公才会放闪电,“我又不是雷公。”
“你会!”
“我不会!
“你会!我说你会就是会!”
纪双双对薛枫否定自己的言论相当不满意。
“我不——”
猝然,薛枫将纪双双揽进怀中,飞窜在人流中。
他们的身后是追兵无数。
很快便甩掉了尾巴,薛枫在离花灯会较远的一僻静凉亭放开纪双双。
“竟然敢公然破坏花灯会,你也太大胆了吧。”
纪双双深呼吸,平复急促的心跳。
“不,我还不够大胆。”薛枫出人意表地漫应,“如果我够大胆,你不会还是你。”而是,他的女人。
“什么叫我不会还是我?”她轻蹙蛾眉。
他笑看她讶然的模样,不予回答,反道,“本来我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只肥鱼偷走的。”
肥鱼?
真是……很逗的词。
她走出凉亭,抬眸,锁月。
他像没有得到注意的孩子般不甘心,硬是扳转她的身子,要她的眼里只看着他。
他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把那只肥鱼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
她看着他的眼睛,痴了。
人是可以伪装的。
人来人往,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没有人会用真面目示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是或多或少,只是一张或两张,甚至更多……而已。
人是最不真诚的。
那时候,她是不太懂的。
小时候,爹娘便教导她,不能撒谎,撒谎是错误的。
爹去喝花酒,却说是与挚友共饮而醉。
娘知道爹是去喝花酒,不仅不揭穿,反附和着爹。
娘在夜里以泪洗面,白日里却幸福甜笑,这样的表象不仅羡煞众人,连她也一度被蒙在鼓里。
后来,当她发现,自己仰慕的爹乐善好施只是为得威名时,她懂了。
后来,当她发现,自己倾慕的娘雍容大度只是假象时,她彻底懂了。
不要轻易对别人说心里话,因为就算是最亲的人,他们也是戴着面具在哄骗。
怎么能指望别人真诚?让另一人看到完全,看到全部。
没有人会那么做。
没有人。
纵使是她,也不会。
不过……他……他是例外。
真的是例外。
在她面前的他,一直真诚。
不掩饰渴望,不掩饰愤怒,不掩饰快乐,不掩饰……真心。
这份真诚,甚至灼痛她。
她仍是专注地看着他。
他笑开的俊脸如同孩子般纯真。
他那一眉一眼,她已看过无数回。
甚至,只要她闭上眼睛,就可以在脑海中一笔一画地将那眉那眼细细描绘出来。
“那……为什么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偷走?”
什么垂在眼角,她轻轻一眨,便如露珠般坠下。
“怎么……”哭了?
他皱紧眉头,要伸手碰她。
她打掉他的手,揉了揉眼睛,“有东西吹进眼睛里了。”
他听了,顾不得许多,拉起她就要走。
她没有拒绝。
甩了一次,甩了两次,甩了三次,这第不知道是第几次,她终于不甩开他了,她问他,“你带我去哪?”
“去找凡,眼睛里进了东西可大可小。”他要确定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她不走,他拉不动她,只好松手,“好吧,你在这等我。我去把凡找来。”
他要走,她拉住他,“你要上哪找赫大哥?”
他答她,“难怪你不知道,凡身上有一种异香,我跟诺只要想就能找到他。”
她恍然大悟,“哦。”
他准备拂掉她的手,却打了个喷嚏。
她顿了一会,“你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不把你口中那只肥鱼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吗?”
他吸了吸鼻子,“那肥鱼太大了,江南大概还没有客房能够大到可以容下它。”挑起眉,他眉梢扬起的样子煞是好看,“如果你真喜 欢'炫。书。网'的话,我们回枫华居以后,我可以令人为你做一模一样的,你想要多少个都没有问题。”
“哈啾——”他又打了个喷嚏。
“枫……”纪双双唤他的名,感觉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不断地崩落,她不想要的崩落,“薛枫,给我回客栈沐浴,更衣,休息!即刻!”
她警告他,“如果你比我晚到客栈,我就咬死你!”他咬她,她还在记恨着。
月色下,星空闪烁中,花灯照耀间,两道人影急闪而过,一先一后。
明明是她先使轻功行在前方的,不过,他的轻功比她好上许多,一会就追上她,而且行至她的前方。
她毕竟是比不过他的,他偷盗多年,没有一身绝顶轻功还真是没法混,可是,行了好远的距离,他才猛然发觉,那个应该在身后的她不见了。
回头找寻,他的步子又大又快。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正远远地坐在一屋檐上,悬空的玉足晃啊晃。
她清丽如玉却并非倾国倾城,但眉宇间漾着的那股生动,泛着淡淡慧黠的黑眸,在他心中无人能及。
恐怕正是如此,好 久:炫:书:网:以前,他才会将心毫不犹豫地掷在她的身上吧?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说不清楚。
谁曾经直接看到过光的本身吗?
不,从来没有人真的看到过它。
如果有人认为自己可以看到它,那一定没有仔细想过,没有好好地推敲过。
人所看到的变亮的世界,人所看到的被光照亮的男人,女人,小孩,树,枝,叶,花,塘,飞,禽,鸟,兽……人所看到的只是被光照亮的东西,绝非光的本身。
如果没有光的反射物,如果没有光的投射物,如果没有光可以洒落的遮蔽物,就不可能看到那称为光的东西。
他一步步地接近她,走入她的世界里,一种莫名的心悸与满足充盈在心间。
接近了,接近了,很接近了,他看着那双如星美眸里跳动的神采,他知道她在生气。
她在生气,生他的气,他却感到一种很奇异,很奇异的快乐,深邃如海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
“薛枫!”
果然是生气了。
“是。”
他兴味盎然。
她羞窘难抑。
“不许你赢我!不许你自顾自使快得不得了的轻功抛下我,让我追不上!”语气强硬得不可以商量,仿佛天生就该如此般。
明明是她说要比赛的。
明明是她说要他赢她的。
明明就是她说的。
如今,她反悔还有理了,而且比谁都理直气壮。
“好吧。”薛枫伸手,“我带你。”
明显地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明显地对她百依百顺,明显地宠她,薛枫,你可以再没原则一点。
那天晚上,天空里所有的光芒都落进了他的掌心,闪耀着璀璨与美丽。
她缓慢站起,瞪着眼前那熟悉的掌纹,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也不催促,只是摊开自己的右手,等待着她。
当她的左手与他的右手重叠时,他的笑容,比天空里所有的光芒还要灿烂。
他的手,结实而温暖,而她,唇边泛起从来都没有过的愉悦的笑。
那一刹那,她明白了,那所谓的对男人的排斥症状为何会在他出现后消失。
他出现之前,她认为所有的男人都不值得赋予信任,肮脏至极。
他出现之后,她认为并不是这样,她还可以信任男人,她信他,信任他,只是信任他,无条件信任他。这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不重要了,值不值得信任一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值得她信任。
纪双双的眼眸再次看向薛枫握着她的手,那种坚定的安稳,让人心安。
薛枫握住纪双双柔软的手,十指紧扣,指间略略用力,带她踮脚而离。
他会一直记得,要时刻带她。
月儿弯弯勾在树梢上依依不舍,将屋檐砾瓦成双的影子拖曳,竟是无比契合。
林中,寂静。
赫凡坐在磐石上,闭气。
左手摸索着自己胸口四大穴位,右手持银针。
长针扎入他的四大穴位,像稍松了口气,刚刚明显的浑身颤抖,趋缓。
只有一瞬间的迟疑,他闭上了眼,把右手所持的另外几根银针缓缓地移向头顶,深深地转入。
黑血自他的眼角,嘴角,汩汩流出。
“天啊!凡,你怎么了?”一道红影携风而来。
赫凡不予理会,面不改色地拔针,将针丢弃,而后举止缓慢地用手绢将眼角,嘴角流出的黑血一点点拭净。
“你的动作还真快。”虽然他毫不意外。
“你倒好,无影无踪个几天,做个记号,让我找,我就屁癫屁癫地来找你,你竟还说风凉话!”薛枫将手中提着的热烫新鲜豆汁扔给他。
赫凡准确无误地接住,在这么大的作用力下,豆汁仍一点都没从豆壶中淌溢出来。
阳光暖暖地,洒了满地。
薛枫说,“江南不能久呆了,那个人已经找到这里。”这些天,市街上贩子卖的动物全在笼子里乱窜,就是征兆。
赫凡不说话,喝着薛枫买来的豆汁。
薛枫挑眉,“很奇 怪{炫;书;网},你消失的这几日,街上的小乞儿竟然没挂牌子寻人了,这样看来,莫非……你消失的这几日就是去救那个病患?”
赫凡还是不说话。
薛枫急了,瞪他,“赫凡,你别给我装死,装深沉成吗?!”
赫凡将手中的瓷壶放下,他说,“我找到合适的心脏了。”
薛枫震住,沉吟着,“你还没有放弃?”
赫凡站起与薛枫平视,“我从来就没有一刻放弃过。”
“你疯了!”薛枫看不过赫凡的固执。
赫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驳斥,“我没疯!我用雪生莲护住她的心脉,让她沉睡,减缓她的心脏衰竭,就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心脏!找了将近三年,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老天给了我一道光,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一颗一定会适合她的心脏!我与耿诺悟觉寺的三年之约只剩下一个月了,届时,我就可以为她换心,而不是看着她慢慢死去!”
“我记得我们当年艺成下山,与师父告别时,师父对我们说了一句话。师父说,你们这一步踏下去,就踏进了忙碌的世俗红尘,自此,就永远别再回头了。因为即使回了头,也绝非前身。”薛枫的墨眸掠过黯影,他的音量提高了些,“生死有命,你怎么可以拿另一个人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换到殷桃身上?!更何况,由始至终,殷桃爱的人就不是你,而是耿诺!你这么执迷不悟有什么好处?!你又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三年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手一挥,紫色衣袂一摆,树叶纷纷下坠。
“那些用不着你操心!”赫凡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情绪波动。
“不用我操心!”薛枫笑了,自嘲一笑。
一道风急速掠过耳畔,只留薛枫淡淡回音萦绕,“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你!我才懒得管!”
风徐徐,赫凡俊美的五官紧绷着,愈见深沉。
看不清对方,有时候是因为彼此离得太远了,有时候却是因为离得太近了。
可恨,可恼。
又可悲。
纪双双一直跟在薛枫身旁。
薛枫即使生气,即使气恼,仍没忘记放缓脚步让她追随。
风儿扫过树梢轻轻作响,他们并肩而行。
经过连日跋涉,他们的脚步仍然轻浅而坚定,宁谧而沉稳。
一切都那么自然。
在大自然中,风动,云飘,阳照,雨下,这是自然。
下雨了,充沛的雨水浸润着青翠的绿地上那鲜艳美丽的花瓣。
“我在这等你,我允许你有秘密。”纪双双笑。
“我没有秘密,你想知道,你问,我都可以说。”薛枫说。
“我还是觉得那应该是秘密。”纪双双说,“算了,做人该自量,你与你的挚友之间的秘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该好奇地去窥探,那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赫大哥的尊重,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他故意调侃她,虽然,他一直就知道,她固然有些小姐脾气,却是善解人意的。
“臭枫,你什么意思?”摆明了在贬她,说她经常不善解人意。
他的目光一下子沉下来,“等我。”
她轻轻点头。
无需刻意言语,无需刻意解释,这就是默契。
他转身,跨步,默然而行,由候在门边的小门僮引进。
木窗吹来夹雨凉风。
她调回视线,目光被窗外的一只红色蜻蜓吸引。
一只红色的蜻蜓穿雨而来,收起湿漉漉的翅膀直贯而下,头上尾下地停在菊色花瓣上。
红色……
她以前不知道他为何总是身着红色。
那是薛枫去江南的隔日,钱生金对她说,“纪姑娘,我帮你备马车,请你去追枫少吧?我想他定是希望见到你的,更是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
钱生金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枫少非 常(炫…书…网)在意你的心情。你知道枫少为什么会只穿红色吗?他不仅在乎你的心情,他还在乎你喜 欢'炫。书。网'的东西。枫少一直穿红色的衣服,这几乎成了他的一部分,我就想说让他试试别的颜色,不要一直穿同一色系,那日,我自作主张替他张罗,他生气万分,把那些橙、紫、蓝各色衣服全都一件不剩命人丢弃了,我舍不得,又把它们捡了回来,要知道那些都是上等的丝绸面料量身而制。枫少虽然脾气坏,但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一把年纪了还受他咆哮怒吼,他觉得有些内疚,枫少真是一个很好的主子,他会跟我道歉,怕我介怀,他又跟我解释,他对我说,你只中意红色。所以,从他知道的那天起,就只穿红色的衣裳,无论春冬夏夜,他叫我以后就别为这个费心了,他说,他既然认定了红色就不会再左挑右选,只有红色。他说你喜 欢'炫。书。网'清淡又微辣一点的食物,他要我令厨子定要做出合你胃口的东西,怕你吃腻,想让你吃得开心。他说你喜 欢'炫。书。网'安静,喜 欢'炫。书。网'看书,要我每次找他都稍稍小心翼翼一点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扰了你……纪姑娘,这些,连我都要感动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枫少可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但……我还是请纪姑娘看在我钱生金这张老脸上不要再跟他呕气了。”
那雨,那话,那风,那点点滴滴随着窗外的雨丝沁入她的心扉。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尖上似乎开始渐渐颤开花朵。
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往着光明的,也会有人觉得,有时候光明太过耀眼,太过灼人,反不如阴雨缠绵暧昧来得温柔。
淅淅沥沥的雨被隔在屋檐之外。
护栏吹来凉风。
天地间,好一派祥静的景色。
黑袍老者盘膝而坐。
他,就是邪仙老人,世人称为最有智慧的智者。
矮桌上的红泥小炉上,绿茶初沸。
有个童子在这时急急地奔来。
错乱的脚步声惊破一室幽宁,“师父——”
邪仙老人微微有些讶异,“文书,你为何如此慌张?”
童子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枫公子回来了!那个……公子他……”
话未说完,枫色红衣已出现在门口。
邪仙老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微笑着道,“你来得好,这壶铁观音刚刚煮好,坐吧。”
邪仙老人挥手示意童子退下。
薛枫在门边站了许久,一双眼眸由原先的怒气逼人慢慢转为平和。
这才走进来,在邪仙老人面前也盘膝而坐。
邪仙老人伸手倒茶,盈盈碧波自壶嘴中缓缓溢出,落入光洁的翠玉杯中。
邪仙老人将茶推至薛枫面前缓缓地道,“双双那丫头说得对,你的脾气还真该改改。”
水光清澈间,映出薛枫清贵高雅却又风尘仆仆的脸。
薛枫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邪仙老人盯着他瞧了半晌,然后看了薛枫面前的茶一眼,道,“凉了,快喝吧。”
薛枫低垂着眼睛,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说,“老头子,三年了,赫凡也还是没有放弃殷桃,如果赫凡知道殷桃——”
薛枫顿了下,他以一种很慢的速度伸手拿起茶杯,再以更慢的速度放到唇边,“耿诺与赫凡在悟觉寺的三年之约,就要到了,耿诺是为了赫凡才定下三年之约——”
“本该早早解决的事情,拖了三年,够久了。”邪仙老人压沉了声音。
薛枫的目光中绽露出极绚的光芒,他急切地道,“老头子,依你看,我能做些什么?”
邪仙老人道,“聪明人不该问这个问题。”
薛枫道,“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聪明人。”
邪仙老人笑了,他说,“很简单,你把你的手掌握成拳。”
薛枫照做了,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邪仙老人说,“人的手掌上绘有命运线的轮廓,很多人都在研究这门学问,很多人也向我请教如何依星相看未来,其实,哪需看呢?每个人的命运线不都在自己掌中吗?就算有一部分是握不紧的,那也只是一小部分,同理,赫凡的路该怎么走,不是我们所有人能预测或掌握的,那只有他自己知道和明白。不做任何事,就是你能做的唯一的事,也是对他来说,做得最好的事。”
chapter 10
更新时间2011…5…17 14:05:57 字数:5428
命从人来。
政从正来。
智从知来。
财从才来。
位从为来。
邪仙老人说,每个人的命运线都在自己掌中,就算有一部分是握不紧的,那也只是一小部分。
邪仙老人被喻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老者,薛枫便也这么信了他。
信心是希望的门,希望是行动的门,行动是创造的门,创造是经验的门,经验便铸成命运。
于是,他忘了,总有例外。
天,无论如何都是例外。
与天为敌,纵使如何紧握拳头,也难以掌控取胜。
而,原本可以掌控的命运,就从乾西四年开始扭曲变形,无法预料——
乾西四年,德淑文皇后,傅吉济林氏,名木秦木尔,亦作木秦尔,德顺帝驾崩之后尊称太皇太后,健康状况急剧恶化,甚至孱弱到无法步下床榻,冰雪纷飞以后,于元霄节撒手离世。一生培育,辅佐两代君王。
此前,德顺帝驾崩之时,未留下遗诏,丞相温洛锋力捧诗卿皇后莫言所生之嫡皇子,年仅十三岁的万泓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