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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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中大多是打趣的成分，却也道明了一个现实……突厥人也会精打细算来着。
“总之，我们都希望这条商道兴盛起来。”，阿史那娄龙没有否认他的玩笑话，举着酒杯颔首道，“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两人都应该多些心思。”
于梁陪着饮了半杯马奶酒，静静的等待下文，阿史那娄龙既然挑起了这个话题，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果然，放下酒杯后，这位突厥未来继承人便开口道，“关于这次贸易的事，我舅舅云顿已经跟我详细的说了，总的来说，参与进来的部落们都很满意，对我的评价也不错。”
第670章 看似假象（）
他刻意维持的“公平公正”交易方式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这种让利的行为让不少中立派系的部落都归附了过来……毕竟阿史那娄龙用来笼络他们的，可不是什么虚无的东西，而是真金白银的商贸物品。
“不过舅舅也提到了。这次贸易中，我们突厥人处于非常劣势，我想跟你谈谈这个问题。”
阿史那娄龙话锋一转，搓着手道，“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大唐一方，能够让利。”
这种论调和那老狐狸阿史那云顿如出一辙，于梁听在耳里，不置可否的笑笑，摸着下巴道，“让？如何让法？”
“我们在交易前便将价格定好，比如一匹丝绸能换多少的羊皮，可以略有浮动，但不能超过太多……”
显然阿史那娄龙已经思考了很久，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话，于梁微笑着听着，也不反驳，那只是那表情渐渐让这哥们说不下去了。
“怎么，于兄弟你反对？”，阿史那娄龙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不，我不反对。”，于梁却笑笑，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我可以马上答应你。”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阿史那娄龙原本还准备长篇大论来着，没想到于梁这么爽快……只是事极必多妖，于梁这态度反而让他异常不放心起来。
“你就不提什么要求么？”，在阿史那娄龙的印象中，于梁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当下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总觉得自己被套住。
“不是我提不提什么要求。”，于梁这才一耸眉毛，两手摊着道，“你我一声令下，商贾们倒也不敢不遵从，但问题是，商贾求财，利润越高，他们来的便会越勤，带来的货物种类也会越多越好，用人为的手段干预他们，短时间内看上去会公平，但是要不了多久，商贾们便会因为没有赚头而没有积极性，到此地来的次数也会变少。”
于梁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着，“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大唐商贾来的少，你们这边需求量还是那么大，到时候物以稀为贵，就算你规定了价格，也架不住一些部落会私下高额交易，因为很多日用品都是必须的，不买也得买。”
“所以，你这办法完全是在乱来。”，于梁这才给出的结论，毫不客气的摸着鼻子道，“绝对是非常愚蠢的。”
这当面羞辱让阿史那娄龙气得鼻子都歪了，只是他却没有当场发作，原因无他，因为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于梁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阿史那娄龙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放任不管的话，我们突厥人这边在贸易中始终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
“那是因为你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太少了。”
对于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于梁当即就指出了原因，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得拿出大唐需要的东西来，这样才有赚头。”
“你让我去哪里找这些东西！”，阿史那娄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出声抱怨道。
“……作为朋友，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
于梁淡定的看着他，突然冒出了一句峰回路转的话，阿史那娄龙顿时一愣，随即狂喜道，“哦？原来你已经早有计划了？”
于梁却摇摇头，失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只不过这次前往你们突厥边境贸易时，偶然想到的。”
“对于辽东边境那块地盘，你有什么了解？”，于梁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阿史那娄龙再次怔住，沉吟了半响后，颔首道，“我只知道那里以前应该是渤海国的地盘，被灭亡以后，就一直处于荒废的境地……那里气候不大好，并不适合人居住。”
他说到这里时，猛然想起一事，突然正色道，“对了，据说这次大唐商贾们了不少奴隶？”
他看着于梁的眼睛，意味深长道，“据我所知，这些奴隶可都是以前的渤海国遗孤来着……”
厉害，这么快就引起警觉心了……于梁表面上依旧淡定，内心却起了涟漪，这阿史那成长的速度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快。
他没打算将此事瞒着对方，毕竟是在突厥人的地盘上，买了那么多人，消息不可能被封锁着，只是阿史那娄龙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出此事来，显然已经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于梁知道，此时最好的应对法子便是以不变应万变，随淡淡反问道。
阿史那娄龙看着，嘴角微微扬起，“怕是要买这些人的，不是商贾们，而是你吧。”
他对南岱乡的情况知道的七七八八，也确信于梁有足够的动机干这事……对于人才，那地方可是非常缺乏的。
“你说是就是吧。”，于梁并没有否认，对于这种越描越黑的事实，越解释便越等于掩饰。
再说了，自己买些奴隶并没有触及突厥人的神经敏感线……对方既然肯，就不怕这些渤海国遗孤再玩出什么样来。
“……那么你买这些奴隶，是不是跟你提出的辽东边境那块地盘有关？”，阿史那娄龙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思，又试探性的问道。
这一次，于梁不能再沉默了，眉毛一耸道，“若我说不是？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那得看你的理由能不能说服我了。”，阿史那娄龙再次逼问道，神色却略微松弛了一些。
他跟于梁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手脚，就算不是滴水不漏的程度，那也不是像眼前这样能轻易发现的……换句话说，于梁既然能大大方方提出此事，便表明心中无鬼。
“理由嘛，我倒是有……不过说起来，这理由可不是我自己找的。”
于梁轻哼一声，打了个响指道，“我新收了一个家臣，叫做于安……他原来的身份，是渤海国的王子。”
阿史那娄龙并不意外，事实上，自己的叔叔云顿已经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了。
第671章 顺势而为（）
“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自然不愿意被我当做下人使唤。”，于梁又笑着道，“这种落难贵族，多少还有着上位者的架子。”
阿史那娄龙再次点头，这形容合情合理，没有半点破绽。
“所以自从我将他赎买后，他便提出让全部族的人给我办事，以换取某种程度上的自由……我觉得这很划算，所以同意了。”
于梁这才将话题引到正路上来，这理由九成为真，由不得阿史那娄龙不相信。
“你同意了？这不是养了一只不安分的白眼狼么？”，阿史那娄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当然不同意，还严厉的警告过他不要得寸进尺……我是需要人才不错，但前提是靠得住。”
于梁配合着笑笑，摸着鼻子道，“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收敛了许多……或者说，懂得用曲线救国的法子了。”
阿史那娄龙顿时眼睛一亮，隐隐听出了于梁话中的意思，兴奋道，“跟辽东那块地盘有关？”
“正是，否则我又何必这么辛苦的将商贾们带去那里看看究竟？”，于梁笑了笑，趁着这势头，圆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为什么会偏离阿史那云顿给自己建议的商贸路线去突厥边塞。
“那你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了？”，阿史那娄龙亟不可待的问道，“或者说，跟你提出的改善商贸法子有关？”
见他已经完全上钩，于梁微微一笑，准备收网，眨眼道，“有，不得不说，渤海国比你们突厥人要开化一些，懂得怎么开发一片土地，他们提出的几种东西，都可以用来作为商品交易，非常有赚头。”
“其中，最有市场的就是药材和铁！”
于梁继续说着十足真话，他知道要骗过阿史那娄龙不难，但要骗过其背后的老可汗那就有些麻烦了……那位老狐狸目光如炬，绝对会识破自己的伎俩。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全部交代真话，然后用真话掩饰自己的动机……这种不是撒谎却胜似撒谎的高明手段是最有艺术性的谎言，到目前为止，于梁屡试不爽。
“药材？铁？那地方还出产这些东西？”，显然，以阿史那娄龙的阅历还不足以发现潜在的商机，或者说，整个突厥部落里，根本没人有这种变通的思想。
否则于梁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空占了这么大一块地盘，却还是过得一贫如洗的理由。
“我现场考察过，那块地盘物产很丰富……当然，不是现成的，得投入一些力气去开发出来。”
于梁淡淡笑着，打了个响指道，“大概五六年时间能够回本吧，反正我是放弃了，周期太长，离我的领地又太远。”
眼看将阿史那娄龙**起来，于梁终于开始扯谎了……这鱼儿闻到了诱饵的味道，哪能那么容易甩开不是？
“……你可以给我详细的说说，或许，我能尝试一下。”
果然，犹豫了几秒钟后，阿史那娄龙便开口道，丝毫不掩饰自己跃跃欲试的冲动。
当下于梁微微一笑，也不藏私，详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包括如何投资和回本……完全是真实的手段！
阿史那娄龙听得都入了迷，毫无疑问，于梁今日交给他的，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东西……那种丰厚的利润回报，比用刀子去抢还要多。
“于兄弟，如果我想开发出这片土地，你能帮我么？”
阿史那娄龙没有迟疑，很快的正色问道，于梁微微一笑，摊手道，“要我帮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亲兄弟明算账，这道理在突厥人中也讲得通，阿史那娄龙连连点头道，“没问题，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来。”
“呵呵，不慌，若你真想将这块地盘打造出来的话，光我们可不行，还得用上另外一批人……”
顿了顿，于梁眨眼道，“那些渤海国遗孤，是最好的帮手。”
这才是于梁真正的杀手锏，通过一连串的诱导，让阿史那娄龙自己把设想提出来，然后再顺理成章的推出自己的方案……不会引起丝毫反感，哪怕老可汗亲自来，也不一定窥探出其中的端倪来。
“唔，没错，那些人对周围地理很熟，可以一用。”
于梁没有多解释什么，因为阿史那娄龙已经自己想到了答案。
这位突厥****心中已经大为意动，丝毫没有察觉整个谈话，其实都是于梁在带动节奏……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到了对方布置好的陷阱中。
于梁面上带着微笑，严格说来，他已经预料到了阿史那娄龙会跟自己商道上的事，只是将渤海国遗孤这拨人推到台面上，却是他临时起意的。
原本准备再压制那于安一段时间，磨磨这小子的锐气，让他安心为自己服务后，再给点甜头……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今日阿史那娄龙直接提到了这个问题上，他不借着风头顺势而为的话，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算你们运气好，连考察期哥哥我都给你们省了……于梁心中自嘲似的笑笑，发现这天底下好运气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
或许接下来的几十年，就是渤海国苦尽甘来的时刻。
“兹体事大，我会好好考虑再说。”，阿史那娄龙思付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当即拍板的心思，于梁也不意外，毕竟他的身份还只是王位继承人，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可汗，铁定会先禀告给老可汗再做定论。
“你想通了后，可以派人直接送信给我。”，于梁晒然笑笑，颔首道，“我或许会待在南岱乡一段时间，当然，并不完全保证。”
阿史那娄龙重重点头道，“我会尽快给你答复，毕竟随着商道的建立起来，我们这边要扭转被动的贸易局面，加大商品的种类，是必然的。”
能够不用干预市场的手段行事，阿史那娄龙本人也是乐意的，他有着其他突厥人看不到的远见……知道“顺其自然”这个道家集大成的准则。
第672章 突遇变故（）
两人谈妥了正事，继续吃喝着，在阿史那娄龙的热情款待和一干弟兄们的“生理要求”下，于梁大方的给商队放了半天假，决定明日一早再启程回去。
阿史那娄龙非常够意思，哪怕明知道杂事缠身也全部推托掉，硬是要陪着于梁在草原上涉猎一把……这是草原人游乐和交朋友的最好方式。
于梁是知道这个典故的，所以尽管他骑术臭的要死，也大方的答应下来，没有献丑的尴尬。
他只带了几个尉迟子弟跟着，其余人皆尽在突厥部落中休息，而阿史那娄龙这边也只挑选了十来个精锐护卫随行，一行人出了阵地，行了七八里远处便瞧见了野生的鹿，这可不是常见的物事，连连感叹好运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那这些突厥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骑射……在草原上，这可是看家本事。
尉迟子弟本来也想出阵让突厥人看看汉家儿郎的手段，却被于梁微笑着阻止了……眼下不是争风头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因为斗武闹出不愉快来。
约莫二三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擦黑，阿史那娄龙和于梁带着队伍徐徐而回，才到了阵地周围，突然瞧见里面飞出一队人马来。
“咦？”，阿史那娄龙骑在马上，瞧见这些骑士后，微微一怔，于梁瞧得真切，不由得暗自上了心。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史那娄龙在喃喃自语着，疑惑的表情写在脸上。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于梁装作关切的样子问道，他也察觉到了这些骑士的不寻常。
这些人来的很快，而且明显是赶了不少路的样子，那胯下马匹都沾满了泥土。
“……这些人，好像是父王身边的亲信侍卫。”，阿史那娄龙脸色凝重起来，低声解释道，“他们应该是从父王那边赶来的。”
于梁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毕竟这些人千里迢迢而来，带来的消息，应该非常重要，不是自己这种外族人该去打听的。
片刻后，这些骑士便到了两人身边，为首一人正要禀告什么时，突然以目光看着于梁，闭口不言。
“呃，我还是回避一下好了。”，于梁哪能不懂这眼色，微微一笑，正要主动离开几步时，阿史那娄龙却一把将他拉住，自信笑道，“于兄弟何必如此。”
他看着那骑手，沉声道，“你但说无妨，不必多虑。”，他话都说到这份上，这骑手脸色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终于沉声道，“禀告大人，可汗他……突然病倒了。”
“什么，父王怎么回事？你快点说来。”，阿史那娄龙身形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声音都走了样，失声道，“父王身体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他这失态的样子让那骑士不敢再拖延什么，一五一十的快速说着，“可汗回到王庭后，便有些小恙，一直调理着，只是这么久了都不见起色，据医师说，是长久疲劳的缘故。”
积劳成疾？……于梁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想到几次见到那老可汗的模样，这结果合情合理，而且应该还病的不轻，否则他一定会硬坚持着，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打扰阿史那娄龙。
“不行，我要立刻去见父亲！”，阿史那娄龙还没听完便急了，大吼一声，吩咐侍卫准备急速回营。
“****阁下，可汗要小的带来口信，要阁下你就在左近驻扎着，好好经营商道，不要赶着回王庭。”，这骑士眼瞅着阿史那娄龙飞速离开，再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上前一步将他拦下。
“什么，父王会给我这个旨意？”，阿史那娄龙硬生生的拉住马头，投去了怀疑的神色，只是眼前这骑手是跟了老可汗多年的亲卫，断然没有乱传命令的道理，一时间，他又有些犯了难。
“……要不，你遵循你父王的意思，在这里先等着，稍安勿躁？”，场面有些沉寂得可怕，于梁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筹莫展的神色，这才轻叹一口气，主动开口说道。
阿史那娄龙看着他，举棋不定，他知道于梁很少发表意见，而一旦开口，便基本不会出错，此时明明不关他这外族人的事，却要主动开口，这其中必定有重要的考量。
“……行了，你不用看着我，我会给你解释的。”，于梁无奈的摸摸鼻子，在阿史那娄龙“炯炯有神”的目光下，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我们回营。”，阿史那娄龙瞧得分明，知道于梁是在说这里人多嘴杂不好开口，立刻便配合着行动。
一行人到了营地后，阿史那娄龙借口找于梁商量商道的事，将他邀请入自己的营帐中，再屏退其他人，只剩下二人单独见面。
落座后，阿史那娄龙便亟不可待的问道，“于兄弟，你今日执意让我待在此处不回王庭，是什么考量？还有，父王那边……真的不要紧么？”
见他连客套话都不说便直接进入正题，于梁晒然笑笑，摇头道，“你得注意自己的脾气了……你可是突厥未来的王，能不能沉稳一点？”
这算是他的私人建议，对于于梁而言，不是靠得住的朋友，他才不会多嘴，阿史那娄龙被说的脸色一红，又急又气，重重哼了一声，却终于依言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又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首先，你父王比你有见识的多，他要你待在此处，显然不是临时决议。”，于梁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关子，“他一定认为你待在此处，比去王庭要好得多，具体的原因，你不妨自己想想……”
顿了顿，于梁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