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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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梁半响没有说话，倒不是震惊，而是从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口中听到如此老练的话，有些违和而已。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他们并非无懈可击。”，于梁耸耸肩笑道，“作为一个极度依靠草场的民族，只需要一场大的天灾，足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若再加上其他的机缘巧合，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
历史上，草原民族的消亡有两种情况，一是汉族的反击，一是遇到寒潮期……当然，这种总结性的理论，于梁没必要告诉眼前这小子。
“就算有那个机会，我的族人也把握不住。”，这年轻人无疑看得相当透彻，沉声道，“我们太弱小了，族中的男丁几乎损失殆尽，在草原上，实力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很好，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于梁欣赏的看着他，突然笑道，“不过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似乎安于做突厥人的奴隶了？”
“……不，我在等机会，等一个像大人你这样的人。”，这年轻人看着于梁，突然跪下道，“请大人将我和我的族人都买下，我们会以十倍的代价回报大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于梁眼睛一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眨眼道，“理由呢？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头脑发热的人吧。”
“大唐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大人似乎也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大人你需要各种各样的帮手，相信这也是大人你今晚上有兴趣来见我一个奴隶的原因。”，这年轻人飞快的说道，“而且白天时，胡商贾买的奴隶，其中有不少是我的族人，从那时起，我便隐隐猜出大人才是幕后的人。”
“所以你故意在胡东山面前表现了特别的地方，猜到他会禀告给我，然后我也会有兴趣来找你？”，于梁淡淡一笑，对于此人的心机给予了肯定。
“……是，我是为了引起大人你的注意，但也只是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直到跟大人你交谈后，才确定要投靠大人。”，这年轻人一本正经的说着，没有谄媚或者其他的感情，倒像是在应聘一般。
第661章 收入家臣（）
“呵呵，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将你们部落都买下来？”，于梁眉毛一挑，又笑着反问道，“似乎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想沾染你们渤海国复国的事吧。”
“我保证，不会因为此事给大人你带来一点麻烦，我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只要我的族人能延续下去，总有复国的可能。”
这年轻人倒是乐观得紧，看来这段时间的奴隶生涯非但没有消磨他的斗志，反而更加成熟稳重，已经有了初当大任的感觉……这种帮手，是任何大佬都需要的。
“……说出你的条件吧，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于梁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起来。
通常有志向的人才会有出息，尤其是这种吃过苦头的聪明人，只要运气不太坏，大多都能被混出头来。
这种绝对站在突厥人敌对立场上的人，于梁认为很有必要收下……他手下实在太缺少这种可以一根筋跟着自己混的帮手了。
“我没什么条件，只是希望效忠大人后，能保留我族的一点血脉。”
这年轻人显然已经思虑良久，很快的沉声道，“如果可以的说，我想将族人聚拢起来居住……”
“你的意思是，名义上是我的手下，但实际听调不听宣？”
于梁眉毛一扬，没等他说完便接上了话头，嘴角带着淡淡的奚落，“你不认为，这个条件有些高么？”
这年轻人沉默着点头，他自己知道这要求意味着什么，估计没有哪个老板会如此大方，同意手下利用老板的资源发展自己的实力。
正当他准备放低条件时，于梁却又晒然笑笑，颔首道，“当然，若是你答应我一些事，你这个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的。”
这峰回路转的谈话明显超乎了这年轻人的预料，他罕见的怔了怔，随即狂喜道，“还请大人吩咐，我一定答应。”
显然他已经准备承受任何代价……他要自由和保存种族的希望，那就得拿出相应的条件来，于梁可不是开慈善馆的。
“……我要你们的人！”，于梁晒然笑笑，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们种族里，最好的人才，必须为我所用，而且只能为我所用。”
这话听上去有些宽泛，不过眼前这年轻人的确够聪明，已经明白了背后的潜台词。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部族在正式恢复名号前，都只能依附于大人的羽翼之下，对大唐或者突厥，还有其他的实力，都没有任何交集的权利？”
他试探性的问道，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这代价可不低……光靠自身发展那得何年马月才能恢复一个国家不是？必要的合纵连横，在大势力间的缝隙谋求好处，左右逢源才是小势力发展的最好手段。
而于梁这个要求，显然让他们断了这一条路子。
“没错，因为我那块地盘，从某种角度来说，和你们的地位一模一样……中立！你明白么？”
于梁淡淡一笑，说出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言辞……他明明是大唐的臣子不是？
这年轻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在思考着其中的利弊，一旦答应下来的话，就意味着只能跟于梁一条路走到黑了……当然，他并没有迟疑多久，便咬着牙重重点头。
其实，他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在跟着于梁还是继续做奴隶，等待下一个可能提携他一把的人选这两个选项中，他知道该如何抉择。
“很好，那么先恭喜你脱离奴隶身份了……你很快便会知道，其实跟着我混，是一件非常爽快的事。”
于梁晒然笑笑，自夸道，“我这人一向比较能为手下人讨要好处，只要你们干的足够出色，我会给予你们应有的奖赏。”
他话说到这种地步，这年轻人瞬间知道自己该秉持什么样的态度，毫不犹豫的半跪着道，“请大人吩咐。”
“……暂时还没有什么好交代你们的。”，不过于梁却摇摇头，“在我离开突厥之前，你们的身份，越低调越好。”
顿了顿，他猛然想起一事，打了个响指道，“……或许我可以给你起一个大唐的名字，你觉得如何？”
起名字？这年轻人微微一愣，随即似有所悟……于梁这是要他放下渤海国王族的包袱，安心从头开始。
“……还请大人赐名。”，所以他立刻答应了下来，正如他而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我姓于，你作为我的家臣，也自然姓于，为了讨个彩头，嗯……就叫于安吧。”
“于安？”，这青年默默念了几遍后，便淡定的接受了这个称呼，“小的于安，还请大人示下。”
“……回去将消息通传给你的族人，明日我让胡东山将你们都买下，让他们做好准备。”
于梁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行了几步后，又回头道，“你们的赎身钱，以后发达了记得还给我，我要十倍的利息。”
说罢也不管于安错愕的眼神，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第二天，于梁并没有再外出，安心的待在帐篷中休息，他知道胡东山会妥善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的。
而随着开市的进行，整个市场的热闹程度也逐渐降低……那些交易成功的部落自然不会在这里闲着，带着战利品匆匆离开，剩下的都是没有本钱的，只能望洋兴叹。
到了傍晚时分，阿史那云顿亲自到来，劈头一句便是，“你们明日便可以离开了。”
“唔？你不是说要等七天么？”，于梁有些意外，本来眯着闭目养神的眼睛微微睁开，好奇的问道。
“我低估了他们的热情……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我邀请的部落，已经都出现在市场上，要么已经完成了交易，要么都是买不起，再等下去也无用。”
这么一解释，于梁只能微微一笑，他看出了阿史那云顿话中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这厮让自己尽快离开，怕除了商贸上的考量，更多的，还是政治因素吧。
第662章 化外之力（）
他是阿史那娄龙派系的人不假，但也是一个大部落的首领，为自己的部落谋求福利无可厚非……于梁记得，他的部落并没有出现在这次贸易台账上，多半秉持着先让其他部落来探探大唐的底，然后谋定而后动。
那么，可以想象，去下一个地方开市时，这厮肯定会出手。
“……行吧，你派给我们向导。”，当然，于梁没有拆穿这个小把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那是自然，我不但会派向导给你们，还会让一部分族中好手跟着……别误会，虽然你的人足够保证商队的安全，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蛇，万一有些见财起意的部落，总不得不防。”
这理由找的无可否非，于梁再次笑笑，也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阿史那云顿略微有些错愕，估计来之前没想到于梁会这么好说话，肯定准备了长篇大论，此时一句话都没用上，不免有些忘词。
“……对了，听说那些商贾提出可以用奴隶货物？这是你的提议么？”
阿史那云都转移了话题问道，有些像是探口风的意思，而于梁则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你们这边能拿出来贸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这一波人还好，用最优质的牛羊皮换到了想要的东西，越迟来的部落，在这方面的劣势越大。”
“所以为了给商贾们增加些切实的好处，我可是费了不少脑子……大唐的大户人家，总会需要一些粗使下人的。”
于梁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将自己完全撇开，阿史那云顿不疑有他，反而感谢了几句。
打发走这狡猾的狐狸后，片刻后胡东山便到了，身后跟着自己新收的家臣……于安。
这年轻人新欢了一身衣服，梳洗一番，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似的，跟昨日的乞丐模样判若两人，于梁差点没有辨认出来。
“……不得不说，你这人长得还挺帅。”，于梁摸着下巴，颇有些嫉妒的说道。
这于安有着典型的混血长相，轮廓异常分明，放在后世，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来着。
“……大人说笑了。”，于安赶紧退了一步，估计心中已经想岔了什么……在大唐，好男风什么的并不稀奇。
“咳咳，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心思。”，于梁何等聪明，重重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已经写在脸上了！”
于安难得的尴尬咧嘴，估计没想到于梁会这么大反应，赶紧道歉道，“是小人的不是，还请大人息怒。”
“……算了。”，于梁无奈的笑笑，他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对方闹情绪，扭过头对着胡东山吩咐了几句，让他传令下去，整备好队伍，准备明日去下一处地方贸易。
打发走胡东山后，于安安静的立在一角，他知道于梁会将自己留下来……毕竟作为家臣，东主想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板上钉钉的事。
“坐吧，自己倒茶喝，在我这边，没有那么多规矩。”，于梁斜靠在**榻上，淡定的挥着手。
“是，大人。”，于安没有推辞，毕竟他骨子里流着渤海国王族的血，真正将他当做下人使唤，他心中绝对会有怨恨来着。
两人相对而坐，于安顿了顿，没有等于梁于梁，已经自己禀告道，“大人，关于我的部族，有些事是必须告诉大人的……”
当下他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没有丝毫隐瞒，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诚信……他想依靠于梁的力量，那就必须将自己的底牌交代给对方，毕竟利用是相互的。
半个时辰后，随着他话音落下，于梁摸着下巴，颇有些满意的点头道，“没想到你们的部族经过这么多的动荡，还能保存如此不错的实力，你挺行的，比我想象的还强。”
这渤海国的王室，连带着一些死忠追随的臣民，居然有将数千人之多，这于安采取了化整为零的办法，将他们分布在草原上各处讨生活，也正因为如此，自己的本部实力削弱，才会因为一次偶然的战败被突厥人当成了俘虏。
当然，随着他此时恢复自由身，这些族人可以在第一时间依附过来，不需要积累便能形成一股力量……在于安的陈述中，他手下的这些人，九成以上都是男丁，全部经过过战火的考验，战斗力不比突厥王族骑兵差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不但武力不熟，基本上还都识字，对突厥甚至大唐文字都有所涉猎……可谓是能文能武。
“……看来你真拥有一群不错的手下，基础非常不错。”，于梁有些羡慕的摸着下巴，他虽然有尉迟家族作为依仗，但那尉迟威对大唐的忠诚立场，一直是一枚可大可小的隐患。
“……从现在开始，他们都是大人你的手下了。”，于安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场，赶紧表达了忠心。
“行了，你不用如此作态，我知道该如何任用你们……我说过，我手下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你们也不例外。”
于梁晒然笑笑，收拾起多余的心思，顿了顿道，“在我回大唐前，你将你的族人全部聚拢起来，对外宣传都是我买的奴隶，然后你暂时离开跟着胡东山去长安。”
“……不需要小的去大人你的领地么？”，显然这于安也调查了于梁的情况，对他什么身份，地盘在那里非常清楚。
“现在去不行，南岱乡的臣民不一定会接受，所以需要洗白你们的身份……以大唐子民的身份到来。”
于梁淡淡颔首，给出了解释，见他计划已定，这年轻人不再多话，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再来，我要你挑选出一批最精锐的手下，人数不用太多，二百人左右即可，我另有任务。”
于梁晒然笑笑，耸肩道，“我知道你想问要这些人干什么……不过你得记住你的身份。”
“……是的，大人，我会挑选出最好的人才。”，于安沉默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第663章 深入草原（）
“咳咳，你不用担心我将他们怎么的，事实上，这件事对你们部族以后的发展很有好处。”
于梁再次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既然你们的最终目标是复国，那么总得积攒本钱吧……不但要有一块可以发展的地盘，还得有丰厚的原始资金不是？”
顿了顿，于梁眨眼道，“地盘什么的，我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肯好好帮我办事的话……至于原始资金，呵呵，你们不会在我这里赊账吧，当然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捞’。”
他说到这个“捞”字时，眼神中猛然闪过一丝狠辣，于安顿时似有所悟，也泛起了笑意，再次重重点头道，“是的，大人，我会挑选出一只最为精悍的队伍任由你驱驰。”
一天后，商队再次启程，在阿史那云顿派出的向导带领下，前去下一个贸易的地点。
整个商队显得臃肿了很多……毕竟牛羊皮什么的非常占地方，商贾们不得不寻来更多的车辆运载这些东西。
由于很多牛羊皮都是生鲜拨下来的，味道什么的自然让人有些窒息，商贾的人，上到于梁，下到伙计，都恨不得掩着鼻子走。
当然，与起忍受这些刺鼻气味相比，真正让商贾们头疼的是，这些牛羊皮没有经过销制，相信要不了几天便会因为腐蚀而生出窟窿，价格绝对一落千丈。
按道理讲，本来应该由突厥人将这些东西销制好了再给他们，不过显然对那些蛮子别要求那么高……商贾们合计了几次，决定赶紧到下一个贸易集市去雇佣一些突厥部落的匠人将皮都粗一下，最好晒干销制好，方便带回大唐去。
不过于梁在思付片刻后，想到了一个不用那么麻烦的办法……他们对于如何销皮一窍不通，但是手头不是有些现成的行家么？
“……给你一个任务，在商队赶到下一处贸易市场之前，将这些皮都销制好。”
对于吩咐自己的家臣，于梁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完全理所当然……毕竟为了将这复国王子从奴隶身份打捞出来，他可是费了不少“代价”。
不得不说，那些突厥人也是鬼精鬼精的，瞧见商贾们要买这些奴隶，开始还低价，等到后来瞧出了端倪后，一个个便拿捏起了架子，弄得胡东山等人非常不爽。
只是最后的是于梁，他们也只能认了……对于这些南岱乡啬夫财大气粗的程度，胡东山等人早就见识过了，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点钱，怕是也只能让于梁短暂的肉痛几天。
当然，作为当事人，于梁并没有多解释自己其实也就是表面上光鲜，实际上手头还是挺缺银子的……谁信不是？毕竟南岱乡那些大工程是个人都瞧得见。
“是，大人。”，而刚刚恢复自由身的渤海国王子……嗯，这个叫于安的年轻人，干净利落的答应了这个要求，立刻付出行动，让被赎身的族人都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
于梁很快的见识到了这些渤海国遗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于这种手工活计根本不在话下，真可谓上马能提杀人刀，下马能拿砍柴刀，非常万能。
这让于梁很满意，觉得值回了票价……尤其是于安保证，他的族人不止这么一些，随着消息的传出去，更多的人会慢慢聚拢起来，在回到大唐后，应该能有将近千人之多。
千人的奴隶，这看上去非常违和……毕竟这人数比大唐商贾们的伙计还多不是？到底是谁跟着谁啊。
所以得到于安的暗示后，于梁心中已经另有安排，不过他决定不这么早将想法暴露出来……因为身边跟着尉迟子弟，他到现在为止，可是将于安等人的事迹瞒着这些大小舅哥的。
这绝非不信任，而是作为南岱乡的实际统治者，于梁需要自己的手上有多张底牌可打，相信尉迟威就算知道自己的做法，最多也就是心理不满意，表面上不会那么强烈的阻止的……只是于梁不想让自己和这位老将的关系出现这种微妙的裂缝。
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于安等渤海国遗孤，注定得活在暗中，作为隐藏的杀手锏。
三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另一处商贸的地点，这里聚集了比前一处场所更多的突厥部落，或许是收到了几天前参与进来的部落大都赚到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