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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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呵呵，这就是你要的机会吧……于梁心中异常笃定，他知道皇帝对这位国舅爷没什么好感，而正是因为这点，他今日才会肆无忌惮的爆料，就是想一锤定音拿下这颗碍眼的钉子！

　　　　“……裴卿，你且说来，有何人举报万刺史，若是诬告，决不轻饶。”

　　　　这一次皇帝终于不再推诿了，金口一开，要裴度当堂说清楚。

　　　　表面上看，其中还有偏帮万源的成分，只是于梁等明眼人都看出，这其实是将其往火坑里再推一把……若没有半点真凭实据，裴度又怎么会敢在朝堂上放话不是？

　　　　“陛下，为了将此事说清楚，臣还请传召一个关键的证人。”

　　　　与上次面对吕伯仟一案的被动不同，眼下的裴度被于梁“**”了这么多次，腹黑程度大有长进，况且，这一次他可真不是诬陷万源来着……

　　　　“好！”，而皇帝回答他的，则是简短有力的一个字。

　　　　两人根本没有给万源半点说话的机会……事实上，这位国舅爷也无话可说，他已经完全傻眼了不是？

　　　　相信此时的他完全领会到了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滋味，满以为今日脱险了，可是谁想于梁还有杀招在后面！

　　　　“……臣说的证人，是前任山南道刺史，江柴道！”

　　　　当然，随着裴度口中说出一个名字，万源的脸色瞬间便成了土灰，眼神中也开始弥漫出绝望与恐慌……或许这一次，连他自己都知道要完了。

第546章　定约（）　
“……宣，江柴道觐见！”

　　　　而皇帝仅仅是犹豫了一秒钟，最后再正眼看了看万源，随即深吸一口气，将他继续往深渊中推。

　　　　这张针对万源的网，已经到了收官阶段，结局只有一个。

　　　　片刻之后，江柴道便到了……事实上，他一直在内宫外面，因为于梁要他来此地等着，他只是照做了而已。

　　　　这个朝堂，江柴道绝对不陌生，他曾经也是一方大员，礼数方面，没有半点问题。

　　　　更何况，他今日来不是秀风范的，从皇帝开口的话便知道这点。

　　　　“江柴道，是你状告万源在任内徇私枉法么？”

　　　　这单刀直入的态度让于梁非常满意，同理，江柴道也这么觉得……他在按捺下心头激动后，重重的叩首。

　　　　“是！”

　　　　大殿上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江柴道何许人也，眼下诸人都不陌生……所以他们同样也知道，这次万源要倒大霉了。

　　　　江柴道无疑准备得很充分……试想，他处心积虑的混到万源身边，不惜耗费大量血本故意引诱万源贪赃枉法犯罪，这种前提下，如何不保留相关凭证？

　　　　事实上，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将证据一件件取出来后，整个大殿中跟石化了一般。

　　　　万源的罪过，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虽然还够不上叛国什么的，但是收刮民脂民膏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江柴道下的诱饵，不过数额摆在那里，哪怕这人是国舅爷，今日也铁定完蛋了。。pbx。

　　　　“……万源，你可有不服？”

　　　　等江柴道洋洋洒洒的将证据罗列出来后，皇帝又淡淡开口，这一次，称呼再次变了。

　　　　这是……起了杀心了么？！

　　　　盖元礼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作为当朝老臣，他哪里看不出这明显的态度变化，随即有意无意的看了于梁一眼，两人的视线正好碰上。

　　　　于梁晒然笑了笑，并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收拾万源是水到渠成的事，他没必要遮掩。

　　　　因为，旁人或许不知道其中奥妙，但盖元礼这等老狐狸，事后一定会清楚的认识到，要收拾万源的人，不仅仅是自己，更主要的，还是皇帝本人。

　　　　万源头上的汗珠迅速冒了出来，跟洗澡后没擦干净一般，面对江柴道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他就是想抵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是？

　　　　“臣，臣……请陛下恕罪！”，他猛然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起来。

　　　　嘿嘿，晚了……于梁冷眼旁观着他的动作，微微摇头。

　　　　若这厮没这么飞扬跋扈，在上殿时主动认错的话，说不定皇帝还不会这么绝情，不过显然这种马后炮的假设并不成立……如今随着江柴道的发难，要倒霉的不仅仅是万源一人，怕是整个万家都要被连根拔起。

　　　　当然，这最终取决于皇帝的想法，说不定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于梁很快的集中起了精神，随着万源服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皇帝要如何处置他，处置到什么程度，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裴卿，既然万源认罪，那就暂且革职，交给大理寺审判后再做定论。”

　　　　沉默了半响后，皇帝终于开了口，让裴度将万源先收押起来。

　　　　这就完了？……于梁微微皱眉，这种处罚不能说轻，但显然没达到自己预想的程度。

　　　　解决了万源简单，但要消除万家的影响力，那就有些难办了，尤其是眼下江柴道和万源已经图穷见，于梁可是准备保举他为下一任的山南道刺史来着，留下万家那种大钉子，江柴道以后的日子可不过……这种地方大家族的反扑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梁心思急转，准备再给这位大爷增加点压力，他看了看阿史那娄龙，投去一个按计划行事的眼神……这位哥们身份超然，此时正好拿来大用。

　　　　“不愧是大唐皇帝，果然赏罚分明。”

　　　　阿史那娄龙接到了他的暗示，顿了片刻，随即便开口，将话题引了过来。

　　　　“……万源贪赃枉法，又私闯鸿胪寺惊扰各国使节，让你们看笑话了。”

　　　　皇帝眼睛里利芒一闪，有意无意的看了于梁一眼，这才淡淡朝着阿史那娄龙颔首道，“我今日召见你等，不仅仅是处置万源与你们的纠纷，也是对和谈做出答复。”

　　　　阿史那娄龙顿时一惊，他决然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倒是于梁满意的笑笑，见怪不怪。

　　　　挟雷利之风处置了万源，正是气势最胜时，再加上此事算是给突厥人一个面子，那么提出和谈最终答复时，纵使对方有所不满也不会当场闹翻……当然，这种假设微乎其微，毕竟双方前期已经谈的很具体了，除非皇帝临时变卦，否则以阿史那娄龙的脾气，不会尥蹶子。

　　　　“关于和谈的条款，这是我方的最终定案。”

　　　　皇帝淡淡颔首，示意司礼太监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朗读出来，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倾听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毫无疑问，这是大事件，任何领会精神错误，日后铁定要吃亏的。

　　　　于梁也不例外，他同样怕眼前这位大爷跟那突厥可汗一样，来次玩心跳不是？

　　　　当然，两人还是不同的……起码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于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所有的提案都是按照商量好的条款书写的，没有什么更改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关于和亲那一项……皇帝同意派出一位公主，但是具体的人选却不是于梁的馥公主，而是，暂定。

　　　　“……既然贵国如此有诚意，那么我便代表突厥人，与贵国签订正式的合约。”

　　　　不过对于阿史那娄龙而言，什么大唐公主之类的纯粹是可有可无，其他那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见合约已经完全高于自己的底线，便没有再讨价换件，直接答应下来。

　　　　这哥们，干嘛这么实诚……于梁不禁苦笑，话说他还想再利用阿史那娄龙探探皇帝口风不是？

第547章　旧情（）　
和亲公主的人选未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若皇帝有收拾万源家族的心思，肯定会将馥公主送出去……可是他明明有这个心思，却并没有这么做，于梁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两国首脑敲定了议题，剩下的自然便是文书的事，盖元礼等大员亲自动手，将各项条款整理出来形成正式文书，阿史那娄龙在上面盖了突厥人的信物。

　　　　至此，这场和谈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结果对于大唐和突厥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场早朝的内容无疑相当丰富，直到中午时分才算结束，为了庆祝和谈的成功，皇帝已经命人在御园设宴，款待突厥使节和一干群臣……这种礼节性的宴会再正常不过，要是不举行反而突兀。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于梁一介白身，也被邀请了进来……好吧，包括赵梁栋在内的所有人也没有半点异议，毕竟于梁可是和谈的主事官不是？

　　　　只是于梁本身却警觉起来，皇帝设宴是正常的，邀请他也是正常的，但正是因为太过于正常，反而不正常……为了万源与和谈的事，他和皇帝私下里交流了很多次，眼前这个结果，绝对不是双方设想好的那一种。

　　　　他到底要干什么？！

　　　　于梁有些恼火，他知道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君臣关系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退朝后，于梁和各位大臣一起，在太监的带领下，去御园暂且休息……他当然不想跟这些人搅合在一起，不过贸然走开又于理不合，于梁还不想显得太高冷。。pbx。

　　　　所以他只能随大流的耐着性子离开，阿史那娄龙倒是想和他一起走，不过那样明摆着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所以只能各自分行一边。

　　　　好在裴度主动靠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句，“这似乎跟咱们计划好的不一样。”

　　　　他指的，自然是皇帝对于万源的处置，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没眼力问题让于梁气不打一处来，罕见的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问我？我问谁？”

　　　　裴度顿时尴尬，不过也不介意，毕竟跟于梁相处这么久，知道他为人，不会无缘无故拿自己撒气，当下沉吟片刻后，又道，“是陛下临时改变主意了？”

　　　　这句话有些摸着门道了，于梁收敛起脾气，眉头渐渐皱起，低声道，“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今日我已经营造了最好的局面，不止可以拿下万源，也能顺带将整个万家的势力铲除了，他居然不顺着走，真有些奇怪。”

　　　　裴度吓得差点要捂住他的嘴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旁人听见，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隔墙有耳总是存在的，况且眼下前后左右都是人流不是？

　　　　于梁冷哼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却也继续压低了音量，摇头道，“看来我得调整一下计划了。”

　　　　“……现在？来得及么？”，裴度微微一惊，低声劝道，“还是再观察一下吧，或许陛下另有打算。”

　　　　于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裴度居然给自己提建议，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当然，他知道裴度老成持重，别看平日里不愠不火的模样，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当下正准备详细询问时，突然从半道走出一个太监，冲着自己道，“于大人，还请跟杂家走一趟。”

　　　　于梁有些意外，随即似有所悟的点点头……他对这太监有些面熟，应该是皇帝身边的侍奉太监之一，看来，是那位主儿要私下里见自己了。

　　　　“你先去御园，我随后就到。”，于梁冲着裴度打了个招呼，正要离开，这位大理寺卿却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据我所知，他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于梁猛然一惊，裴度突然冒出这话看上去有些无厘头，但这个“他”指代的……结合两人刚才的谈话，于梁哪能不知道是谁！

　　　　裴度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于梁自然很想一问究竟，不过旁边站着一个太监，不宜交谈什么私事，当下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理解了，这才跟着这太监从旁离开。

　　　　穿过一条庭院小道，这太监驾轻就熟的带着他到了一处安静的殿院，于梁瞧见这里树木郁郁森森，布局极为格雅，且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便知道肯定是皇帝修身养性的地方之一。

　　　　他进了庭院内，这太监便止步，示意他自己进去，于梁走了几步，瞧见前面的门斜开一条缝，并没有关上，当下心有所悟，轻轻敲门后，便顺势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片素雅的摆设，与皇宫大院的富丽堂皇大相径庭，于梁有些错愕，若不是皇帝坐在不远处，他还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陛下，臣到了。”，于梁低声打了个招呼，不是他客气，而是他借着微薄的亮光，赫然发现皇帝的气色并不大好，竟然像是苍老了几岁一般！

　　　　就算他病得再厉害，脸色也绝对不会差到这种程度……于梁几乎可以想象，这位人君的心情是有多糟糕。

　　　　眼下绝对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通常人心情差的话，脑袋的思维也不会太敏锐，而且很容易钻牛角尖……对于旁人，于梁还可以据理力争，不过眼下这位大爷，人家发话，他还真只能听着而已。

　　　　“坐吧。”，皇帝随意挥挥手，让他不用客气，于梁走到隔两米远的一张椅子正经坐下，不显得生分，但也绝对不亲近。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于梁是踌躇着该怎么开口，而皇帝……明显在想着心事。

　　　　不过他并没有让于梁尴尬的等着，很快的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十几年前，馥儿就在这屋子里出生的。”

　　　　于梁顿时哑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裴度给自己的暗示是什么……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

　　　　这情，自然包括了骨肉亲情。

　　　　所以于梁只能苦笑，他当然不好说馥公主是你的心头肉，那一开始准备送出去和亲的蔚公主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第548章　何为夫？（）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在大唐这个封建王朝，如何决定公主的命运，作为皇帝有着百分百的发言权。

　　　　“……那时，万淑妃还只是内宫的才人。”

　　　　或许是没有发现于梁古怪的表情，皇帝自顾自的说这话，像是在低声吟唱一般。

　　　　从他口中，于梁听到了一个还算凄美的爱情故事……简单来说，那万淑妃跟皇帝，也不完全是大士族和皇权的联姻的产物，两人曾经也是有过感情的。

　　　　皇帝说的并不快，不过于梁还是完全插不上嘴……也没有丝毫想插嘴的**。

　　　　哪怕是作为高高在上的君王，其实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宫中的妃子，也是正常的女人……抛开联姻因素，双方发生一些爱的火再平常不过。

　　　　所以于梁只能专心听着，尽管那些前月下的事私密到只能两个人分享……而显然于梁不属于两个人之一。

　　　　他知道皇帝要一定说这些事，就如同如鲠在喉那般不吐不快，这种心理他更加能理解……通常，在做某种重大决策之前，于梁自己也会出现如此絮叨的表现。

　　　　因为决策时，每个人都不可能化身成冷冰冰的计算工具，首先，他得是个人，那么就必然带着人情味。

　　　　“……所以这些年，万妃变了很多，我也一直没有责怪她。”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给出了总结，于梁沉默的苦笑着，他能说什么，让皇帝本着大局为重，还是处置了万妃比较好？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是……

　　　　“……好吧，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下同样的决定，一日夫妻百日恩……咳咳，那个，当我没说好了。。”

　　　　于梁有些语无伦次，他很想站在平常人的角度跟皇帝交谈，不过一想到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却又明智的闭嘴了。

　　　　“……我已经拟好旨意，将万妃降格为嫔，移到怡和宫居住。”

　　　　只是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突然叹息一声，又开口说道。

　　　　于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同样叹息了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陛下对得起她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怡和宫在内宫中属于偏安一隅的角落……俗称冷宫！

　　　　以万妃的所作所为，打入冷宫完全理所当然，甚至要剥夺“妃”的称号，而皇帝仅仅是降格为“嫔”，严格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轻饶了。

　　　　“只怕万妃她不能理解陛下你的好意吧。”

　　　　当然，想到万家那飞扬跋扈的姿态，以及对万妃的了解，于梁不认为那个女人会聪明到蛰伏下来以图东山再起这个道理……毕竟武则天那种牛叉的女强人，百年难得一遇。

　　　　不过于梁并没有纠结这点，区区一个废物女人而已，他才没兴趣管对方的死活……他在意的是，皇帝处置了万妃，证明了他针对万家的处罚，远远还没有结束！

　　　　这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利好，于梁可是打定注意要一脚将万源势力全部踩死不是？

　　　　“……你不觉得我在徇私枉法么？”，皇帝突然开口问道，眼神中带着深意。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不过对于于梁而言，答案却是现成的。

　　　　“那要看陛下遵循的事国法还是家法了。”，于梁笃定的笑着，解释道，“以国法论，对万妃的处罚轻了些，但是若执行家法，却无可厚非。”

　　　　“什么是家法？”，皇帝微微一愣，好奇的问道，国法他自然明白，但于梁口中的“家法”，却显然和他理解的家法并不一样。

　　　　“家法便是……我的女人，我做主，其他人没资格议论。”，于梁一本正经的昂首道，“哪怕她再错，只要我想保她，她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反过来说，就算她没错，但是我要处罚她，她就得乖乖接受。”

　　　　“这就是臣的家法！”

　　　　于梁斩钉截铁的说着，指着自己的鼻子，“何为夫，比天高一点者，方可为夫。”

　　　　天大地大，不如夫大……这便是于梁要表达的意思！

　　　　“夫君，夫君，呵呵……”，皇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垂首轻笑道，“朕为人君久已，已经忘了自己还有夫君这个称谓了……”

　　　　于梁看着他的笑容，嘴角露出了微笑，只是心里却并不愉快……他这话，无疑是支持皇帝低调处罚万妃的思路，这跟自己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驰不是？

　　　　皇帝背负着手，闭目沉思了一分钟左右，突然起身回到了桌案前，将上面摊开的文书要涂改几笔，于梁眼尖瞧得真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这……”

　　　　他分明看到，皇帝将处置万妃的惩罚，又降格改为了……白绫赐死！

　　　　这怎么可能？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

　　　　于梁背上冒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倒不是害怕，而是对皇帝的行为没有半点预见……这对于善于揣摩人心的他，打击无疑是相当大的。

　　　　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