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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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将这块土地开垦出来，那效果就不同了……”
聪明人之间话不用多说，于梁相信皇帝能明白自己的用意，只不过，答不答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作为上位者，对方考虑问题的自然得站在全局的角度上，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只为了建设一片不毛之地……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改善一下本土的民生不是？
“陛下，总之，这个开疆扩土、名留青史的机会……”，于梁没有再劝，而是直接给出了最本质的答案。
对于任何帝王而言，若是“开疆扩土，名留青史”这八个字都不足以打动他的话，其他任何言辞也都是无用功。
皇帝无意识的点点头，看样子是在思索着于梁的话，猛然间捂着额头，轻微的**了一声。
“陛下……是中风的后遗症么？”，于梁微微叹息一声，罕见的柔声问道。
“顽疾而已，不碍事。”，皇帝很快的振奋起精神，轻描淡写的说道，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皇帝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具体怎么做，要看和谈最终能进行到什么程度……你这次让利很大方，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呢。”
于梁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做法瞒不过对方的眼睛，当下也不瞒着，点头道，“臣想早点结束此事，而且，严格来说，我让利，并不是让给突厥，而是让给阿史那娄龙一个人而已。”
“哦？此话怎讲？”，皇帝有些来了兴趣，示意他接着说。
“正如陛下你所知道的，这人在突厥王位继承人上的位置，其实并不稳，急需壮大实力，如果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是不会拒绝的。”
于梁晒然笑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臣想将通商的口子开在我南岱乡，他阿史那娄龙又何尝不想独揽整个突厥贸易的渠道？到时候他那些兄弟们，肯定会为了得到物资来跟他打交道，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到底在古代一样通用。
皇帝顿时失声而笑，对于梁的回答非常满意……抛开其中的私人目的不说，这的确是一招好棋！
“既然你已经计划得如此巧妙，今日来见我时，又何必将盖元礼叫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道。
于梁耸耸肩，坏笑答道，“首先，他是和谈的副手，和谈的得失以及后续的问题，本来他就有权利知晓。”
顿了顿，于梁深吸一口气道，“而最重要的是，他在士族阶层的地位很高，又身居吏部尚书之位，要实现我的构想，怎么都绕不开他这一关。”
“……当然，鉴于他与宁王之间的关系，有些核心问题，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比如现在，他就只能在偏殿那边吃西北风。”
于梁这自认幽默的话并没有让皇帝产生一丝笑容，不过从对方没有生气的言辞来看，似乎认可这个说法……有了老大的首肯，于梁更加做得心安理得。
“行了，你也不用耍嘴皮子，你要说的，我会好好考虑的。”，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偏殿去，于梁无奈的笑笑，耸肩道，“陛下，难道你真的不问问，臣这次去了凉州，到底干了什么事么？”
话说于梁入城之后便刻意没有提及此事，本来以为皇帝会自己开口将那块烫手的虎符收回去，哪知道这位老大显然不按常理出牌，愣是一直不召见自己。
好吧，就算考虑到于梁立刻要着手应对和谈大事，不让他分心这个缘故，那此时已经见面，总该表个态吧……
“有什么好问的，你既然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那就表示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了……事实上，就在你回来的同一天，凉州那边也传来了八百里的加急公文，说胡人叛乱的事是一场讹传。”
林霩好快的手脚……于梁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位务实的老狐狸办事效率点赞，当然，也顺带明白了为何皇帝会刻意淡化处理此事。
一来是不让突厥人借此事发挥什么，二来嘛……则是要宁王心中没底。
“好吧，看来是臣多心了……不过那块虎符什么的，陛下总该收回去吧。”
于梁笑着正要伸手入怀，不料皇帝却淡然挥了挥手，示意不用……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501章 暂且罢斗（）
“那东西没用，你随便怎么处置吧，保存起来或者扔了都行。。pbx。”
什么！于梁差点惊得跳起来……他一直揣着的虎符，居然是假的？！
“虎符是真的，不过还缺少调兵的密函，要动兵权，这二者缺一不可。”
皇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了一句，于梁眉毛顿时狂跳了一下，总算从吃惊中恢复过来。
这就是……帝王的心术啊！
于梁蛋疼的咧咧嘴，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这玩意真是明智的选择……他就在奇怪，为何皇帝会这么大方的开先例，将虎符交给自己，原来，这特么就是一个考验。
要是自己倚靠这坑爹的玩意办事，怕是早就被宁王的人撕成碎片，骨头都埋入黄沙里了。
“……看来陛下还真是信任臣的能力。”，于梁很想跳起来给他一巴掌，这种摆明了算计他的行为，怎么想怎么恼火不是？当然，也只是想而已，他还没有丧失理智。
“……处在我这位置，是不能相信任何人的。”，突然，皇帝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话虽然反驳了于梁，但却让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平复下来……高处不胜寒，其实这才是帝王应该有的态度。
这种上位者若是信誓旦旦的说完全信任自己，那才是怪事。
“好吧，臣明白了。”，所以于梁立刻放平了心态，将这一丝小小的不快放在了脑后……他生平算计人无数，被别人算计，也很正常，况且，皇帝若真有害他的心思，又何必给他那么多发挥的空间？
皇帝淡淡点头，让于梁先行退下，不要让盖元礼起疑心，片刻后便让太监来通传，说自己身体乏力，不召见二人了。。
这种有些放鸽子的行为并未让盖元礼不爽，毕竟人家是皇帝不是？当下和于梁在太监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时分，夜色黑得吓人，于梁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那么告辞了，明天见？”
盖元礼轻哼一声，在随从的侍奉下，坐上了马车，正要走时，却掀开了车帘，看着于梁道，“你几个时辰前对老夫说的话，老夫会好好考虑的。”
于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晒然点头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他指的，自然是与盖元礼的利益……让这位吏部尚书给自己开方便之门的代价，可不便宜。
当然，只要这老狐狸肯答应，那一切都好说……在“名留青史”的**下，能拒绝的人并不多见。
盖元礼目光一垂，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开，于梁也在尉迟子弟的陪伴下，回到了鸿胪寺中，是夜，一宿无话。
第二天，于梁起了个大早，而阿史那娄龙比他还早，双方使节默契的提到到了鸿胪寺正殿，气氛居然比往日还要紧张一些。
毕竟，双方都知道，随着各项条款的逐渐谈拢，约定正式合约的日子，怕是就在就在当下。
“我方提的意见，你们考虑得如何？”，于梁坐定后便笑着开口问道。
阿史那娄龙缓缓点头，随即又给出了几点要求……当然，有了阿史那赫利那内奸，于梁能大致摸清楚他的底线，什么该答应，什么不该答应心中早就有谱。
所以轮到突厥人吃瘪了，若说昨日于梁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尝够了甜头的话，那今日就处处被人卡在脖子上，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什么底气。
阿史那娄龙神色惊疑不定，对于梁如何做到对自己这么了如指掌的原因丝毫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己方情报泄露了出去。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你的底线，我在突厥时便能大致猜到了，况且，你不会认为咱们双方打了那么久的仗，彼此间会没有安插眼线吧。”
于梁自然不会将阿史那赫利暴露出来，随半真半假的低声笑道，这个解释让眼前这位突厥****多少有些释然……毕竟细作什么的，突厥人这边也安插在大唐不少。
“所以说，我们两边的条件，都是透明的？”，阿史那娄龙接着于梁的话头问道，看得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可以这么说吧，我一向认为，对于即将休止干戈的对手，必要时说些真话没坏处，起码显得很坦诚不是？”
阿史那娄龙闻言大笑，心中那些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好吧，你提出的条件，我暂时可以答应下来！”
在笑够之后，这位突厥王位继承人突然深吸一口气，给出了一个突破性的回答。
只是还没等于梁喜上眉梢，对方已经又补充道，“不过兹体事大，其中有些条款我没法完全做主，得禀告给父王定夺！”
于梁轻叹一口气，表示理解……毕竟人家只是储君不是？就算他自己，也还不是得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皇帝本人。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起草公文吧。”，于梁振奋精神，冲着盖元礼微微颔首，后者倒也干脆，带着一干文吏一触而就，小半个时辰便将和谈书的内容完善出来。
一式两份，分别用大唐和突厥文字书写，只等双方的最高领导过目后，盖上印章便能生效……大唐这边自然由盖元礼送给皇帝审阅，而阿史那娄龙也立刻安排了心腹，护送文书急速返回突厥。
和谈到此处，作为第一线的于梁，能做的工作基本已经不多了，至于成与不成，那全靠双方最高统治者的思量。
正午时分，鸿胪寺照例安排了酒宴来款待阿史那娄龙等突厥使节，于梁出席不久便离开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和阿史那娄龙都需要保持必要的距离。
剩下的接待任务，自然有盖元礼等熟手招呼，相信这些人也不会丢了大唐的面子，而于梁则暂时离开了鸿胪寺，换上一身常服，带着尉迟子弟赶往了城西北。
留给于梁布局的时间和资源并不多，所以他得将每一个可能利用上的棋子都用上。
相信卫曦梧等西北士子，对自己也是翘首企盼很久了吧。
第502章 “发配”（）
于梁现在可是长安城中的名人，上到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没听过他名字的人可真不多了……就算以前还带着几分不屑，但随着和谈的进行，他于梁的大名注定要印入每个人的脑海里。。pbx。
大唐的人总是关注时事的，哪怕是山野乡民都不能免俗，更何况和谈这种关系着国家走向的重磅事件……可以说，这些天勾栏瓦肆中，谈论的都不是哪家红姑娘，而是和谈的结果。
而让人振奋的是，于梁在和谈中并没有吃亏！……几乎所有人的思维都带有共同性，与起些许物资比起来，人们更加看重土地的重要！
所以当鸿胪寺将和谈初步达成的草案公布于众的时候，百姓们的兴奋心情那是格外的高涨，连带着对于梁的看法都好了一倍不止……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幕，不得不说，百姓还是挺淳朴的。
当然，于梁并没有在意外界的评价，以他我行我素的个性，听到了也就一笑了之而已……坐在马车上，于梁半眯着眼睛，抓紧每一分钟休息的时间。
尉迟子弟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护卫他，一拨则先行一步，去通知几个重要的人物……嗯，是真正的大人物，都官居四品以上！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到了城西北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前面，于梁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所以当客栈老板看见他的面容时，激动得差点跪下。
有间客栈……此处是以卫曦梧为首的西北士子在长安城中的落脚点，于梁早先与他们约定好，在春闱结果出来之前，双方在要见面的话，在此碰头。。
卫曦梧带着禄道等人，早已恭候多时了……事实上，他们哪怕有事要出门，都必定会在此留守一两个人，就是怕于梁突然造访，怠慢了这位大神。
“师傅！”，于梁才跨进门槛一步，就听见了齐齐的恭声，定睛一看，十几个西北士子面向自己鞠躬，腰身都弯了九十度以上。
“不用客气。”，于梁大方的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们都站直了，然后再瞄了瞄周围，这客栈掌柜的倒也乖觉，赶紧带着一干伙计退到了伙房中避嫌。
不过尉迟子弟还是秉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在各处站岗守卫着，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卫曦梧等人见他们如此郑重，纷纷紧张的直咽口水。
于梁背负着手，含笑打量卫曦梧等人几眼，，眉毛一扬道，“你们看起来干练了很多嘛。”
他这人绝对不说半句夸耀之词，事实上，这些西北士子的眉宇中，的确多了几分地气，少了几分读书人的傲慢，特别是卫曦梧，明显成熟了不少。
“师傅，我们遵照你的教导，广泛的涉猎农林渔牧等以前没有看过的典籍，还去了城郊之地向老农请教……”，卫曦梧赶紧毕恭毕敬的答道。
旁边的禄道胖子心急口快，补充道，“对对，不止是老农，我们还跟其他人接触，什么走镖的镖师，打猎的猎人，工坊的工匠……”
于梁晒然笑笑，心道这些士子也算是有心了……虽然他们这么做有拍自己马屁的嫌疑，但也明显是深入尘世中去锻炼了一番的，态度非常端正。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于梁再次含笑点头，轻咳一声道，“上次来的匆忙，很多话没给你们交代清楚，那么，趁着我现在有空，就给你们上第二课好了。”
卫曦梧等人顿时大喜，纷纷洗耳恭听着，只是饶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于梁开口的一句话吓到了。
“这次春闱，你们都进榜了。”
这淡淡一句话，愣是让卫曦梧等人愕然咋舌，半响说不出话来，脑海都短路了几秒钟。
中举……这是多少士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
于梁瞧见他们各个跟傻了一样，无奈的耸耸肩道，“怎么，你们不相信？”
“不，不，师傅。”，卫曦梧率先回过神来，赶紧摆手道，“只是，只是……我们没想到……”
“你们没想到，成功来得如此之快么？”，于梁笑着打趣他们，话音还未落下，总算回过神来的士子们便纷纷落下了激动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拥抱在了一起。
于梁莞尔笑笑，能理解他们如此失态的表现，给了他们十几秒钟的兴奋时间……这些士子们当然不敢让于梁久等，压下幸喜若狂的情绪后，再次毕恭毕敬的向他行了一礼。
“行了，不用如此多礼，我说过，我这人一向很照顾自己人……”，于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不过你们每个人是什么名次，那就得看各自作答得如何了。”
卫曦梧等人赶紧摆手，表示理解……他们能中举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提什么更高的要求。
于梁见他们理解，这才又笑着道，“按照规矩，具体的结果就会在这个月之内公布出来，到时候，朝廷会对你们这些新晋进士们安排具体的身份……你们考虑得如何？”
卫曦梧等人再次傻眼，话说，职位分配什么的，能是他们这些官场新丁插嘴的事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从盖元礼那里利益的……于梁轻咳一声，并没有将话说死，只是颔首道，“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们见面时，你们的志向是什么吗？”
这群西北士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没有忘记当日场景，卫曦梧赶紧答道，“吾等皆言，希望回家乡去，造福一方百姓。”
“哦，那么现在你们的想法有改变没？”，于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追问道。
“……吾等入仕，皆一心为此，并无二致。”，卫曦梧似乎从于梁的问话中读到了什么东西，立刻郑重的回答道，“如有半点虚言，不得好死。”
这小子，真够机灵……于梁满意的笑笑，终于回复了正常的神色，眼睛一眯道，“那么，关于你们这些人成为进士后的安排，我会向吏部建议，让你们到凉州或者幽州的偏远之地去，如何？”
第503章 跟对人（）
雍凉幽并，这四个州是大唐名副其实的边疆，虽然不至于过的跟原始一样，但跟长安比起来，说是赤贫都算是言轻了……事实上，很多边境的人背井离乡也要迁徙到长安或者洛阳这种大城市来，就是为了看上去像是个文明人。
人往高处走，这道理是铁律，也是人之常情，士族本来就处在社会地位的顶端，要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放弃安逸的生活，去边疆喝西北风，怎么看都有些强人所难。
就算卫曦梧等人有回去建设家乡的意思，但那是无官一身轻的状态，此时得到了官位，到底还能不能坚持得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于梁不需要头脑一热，一腔热血就答应下来的年轻人，他要的是那种经过深思熟虑，有着矢志不渝精神的开拓者。
所以他才不厌其烦的确认卫曦梧等人的心思，宁可对方反悔都行……这些士子都算已被打上了自己的标签，就算不去边疆，也可以被安排在其他的岗位上，他正愁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了不是？
“……但凭师傅吩咐！”，卫曦梧等人顿时露出凝重之色，他们确认于梁没有开玩笑后，仔细思付片刻，终于又坚定了给了回答。
“很好，那么咱们可以说下一步了……”，于梁咧嘴笑笑，打了个响指道，“现在教给你们一些做官的道理，新步入仕途的人，认识长官非常重要……嗯，跟着领导走，前途大大有。”
他轻笑着眨了眨眼睛，遗憾的是，卫曦梧等人显然并不懂他的冷幽默，一个个不知所措。
“咳咳，简而言之，就是要让最高领导认识你们。”，于梁无奈的挥了挥手，正色道，“凉州太守林霩，幽州太守何慕白，一旦你们到了凉州幽州，这二人以后就是你们的最高长官，几乎可以决定你们仕途的高度。”
他这么一解释，一干士子们总算恍然，纷纷点头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