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日春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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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立不能琢磨他的心思,惕惕然应一声哎,躬身退下。
待他走后不久,杨复让人唤来后院管事的婆子。那婆子几年见不得四王尊容一次,猛地被传唤,既是忐忑又是惊喜,扑通跪倒在地:“婢子见过王爷,王爷贵体安康。”
杨复让她起来,他待人素来温和,缓声询问:“前几日后院险些闹出人命,你可知晓?”
婆子猛一僵,刘嬷嬷曾经找过她,她自然知晓。以为四王是要问她的罪,惶恐地重新跪倒在地,“是婢子管教不周,求王爷息怒。”
杨复无意处罚她,待她平静下来才开口:“听管事说,是两个丫鬟自作主张企图毁尸灭迹,她两人目下在何处?”
那两个丫鬟分别叫楚衣霞裳,平常就她们将小丫头欺负得最厉害,仗着比旁人多几年资历,终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得知小丫头没有死,更因祸得福到四王跟前伺候,别提多么嫉妒。
婆子曾告诫过她们几回,奈何两人屡教不改,她无权惩罚,是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下四王问起,便将两人名字说了,“正在后院洗衣裳,王爷若要见她们,婢子这就将人带来。”
“不必了。”杨复起身,院内染落一地红光,云蒸霞蔚,“我府上不需要这种丫鬟,你让她二人今夜收拾行囊,从别院离开。”
婆子迭生应下,见四王没别的吩咐,这才起身退出正室。
*
冰雪消融,天朗气清,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使人不知不觉便懒怠起来。
然而淼淼是个例外,她活络两下脚腕,已经不再疼了。天未亮便从床上坐起来,洗漱穿衣,早早地来到云晋斋干活。杨复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牢牢,今天放晴,她得把阁楼里的书拿到太阳底下晾晒,傍晚再一一摆放回去。
是以杨复行将踏入院中,便见一个小身影忙忙碌碌地来回,不知疲惫地搬书运书,再仔细将书铺展在方凳上,每一本都小心对待。天气仍旧很冷,她却忙出一头汗来,晶莹汗珠挂在额头上,她抬手拭去,余光瞥见此处,霎时一僵。
淼淼昨天才被他训斥一顿,颇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来到跟前,才小声唤道:“四王。”
本以为他不会理她,未料想他竟然问道:“还剩下多少书?”
淼淼忙道:“还有一小半,我一会儿便能搬完了!”
杨复眸光微转,落在她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先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让乐山乐水去做。”
说罢不待淼淼反应,举步走入阁内。淼淼盯着他的背影片刻,下意识跟了上去。
第四日()
阳光透过绡纱打入室内,星星点点的尘埃在空气中跃动,清冽晨风从窗棂卷入,吹开了案上书卷,书页婆娑声飒飒作响。少顷风止,室内归于平静,杨复立于槛窗前,如玉肌肤剔透无暇,眉宇平和,一如仙姿玉质的画中人。
淼淼一时忘了来的目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对方回头,才依依不舍地垂下眼睑。
她眼里爱慕的光芒太盛,杨复有所察觉,想到昨晚袁管事说的那番话,顿时好笑地勾唇。他半侧着身,另一半掩映在冬日银白暖阳中,“听说你半夜睡着了,梦中都在念我的名字?”
哪知他竟然说这些,淼淼一时错愕不已。
那才不是她说的,她从来不会做梦……不过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淼淼便认命地颔首,“是。”
杨复不似昨日那般冷淡,他笑道:“当真喜欢本王?”
淼淼一点迟疑也无,嗯嗯两声点头不迭,“喜欢!”她明亮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纤长的睫毛忽闪,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灵动活泼。
杨复意味深长:“为何?”
喜欢一个人还有为何?这可难倒了淼淼,她喜欢他,从还是一条松叶锦鲤的时候开始。每天偷看他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若是哪天他没有到湖心亭去,她要难过一整天。为此卫泠不止一次骂她没出息,可淼淼想,她大抵这辈子就这么没出息了,谁教她满心满意都装着他。
这些话,她不能跟杨复说,一番话千转百回堵在嗓子眼儿,淼淼最终低头:“没有为何。”
方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目下便蔫头耷脑的,杨复凝睇她,“那便是一时兴起了。”
淼淼连忙摇头,着急得不得了,“当然不是,我很认真的!”
小巧五官端的一本正经,引人发笑。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丫鬟,胆敢肖想家主便罢了,还得寸进尺地跟他讨价还价,真个稀罕。杨复深沉的眸子端详她片刻,踅身坐到翘头案后,不露声色地转了话题,“你以前在后院做事?”
淼淼怔了怔,气势顿时弱下一大截,“是的。”
杨复摊开桌上河图,淡声问道:“旁人欺负你时,为何不同管事说?”
淼淼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无措地绞在一块,嗫喏不已:“我,我不敢说……”
天知道以前的小丫鬟是怎么想的,但仔细想想,无外乎几种原因,胆小懦弱,不想惹事生非。淼淼纠结的模样将她的为难表现得淋漓尽致,杨复动作微顿,拇指在卷上婆娑,“没什么不敢的,日后若再有此事,但说无妨。”
淼淼掀眸觑向他侧脸,期期艾艾:“可以跟你说吗?”
杨复终于偏头看她,眸中深沉,少顷才道:“可以。”
她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小脸顿时扬起笑意,粲然狡黠,灿烂的笑脸直直撞进人心里。
*
云晋斋的书晒完后,淼淼彻底闲了下来,只需等待傍晚再搬回阁楼便是。
杨复跟前不需要人伺候,她只端了一回茶水,便被他支使出去。乐山乐水木头一样杵在门口,同他们说话也不搭理,淼淼极没意思。
偶尔路过廊下房栊,透过绡纱能觑见里头挺拔修长的身影,淼淼驻足,垫起脚尖偷看里头的人。她只能看到半个侧脸,隔着一层看不真切,饶是如此她都挪不开步,脚下仿佛生根一般。
他侧脸的弧度精致完美,下颔流畅,唇色略浅……他的身上无一处不是最美。淼淼痴痴愣愣地看着,连他蹙眉的动作都没察觉,直到杨复无声叹息,“淼淼,今日可以放你半天假。”
他竟然叫了她的名字!淼淼喜不自禁,顾不得被他发现,乐滋滋道:“婢子不想放假。”
杨复不容置喙道:“这是本王的命令。”
好嘛,又不是没被她看过。淼淼吐了吐舌头,正欲缩回脑袋,便听里头杨复又道由你负责,你每隔几日来打理一次。从明日起到瀚玉轩当职,负责端茶沏水,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让岑韵教你。”
淼淼毫不犹豫地应一声,“好的!”
她的小脑袋从床沿落下,杨复一动未动,唇边噙了抹浅淡笑意。
*
难得有半天清闲,淼淼本欲回屋休息,转念一想自打变成人后,还没跟卫泠见过一面。她临时改了方向,往别院湖心亭走去。因心情愉悦,步伐颇为松快,清秀小脸漾满笑意,一如头顶暖融融的太阳。
行将走到一半,淼淼环顾四周满是迷茫,她虽然在湖里待了十几年,但从未踏上岸过……这里是哪儿?她统共只认得云晋斋和瀚玉轩两个地方,其他庭院根本没来得及认识。
再往前走似乎便是别院大门,门口有仆从看守,淼淼正欲上前询问,余光瞥见远处行来几人。她后退两步,意欲给对方让路,直到几人行至跟前,才看清是两个仆从分别领着两名丫鬟,那两个丫鬟怎么瞧都很眼熟……
淼淼不由得多看两眼,对方显然已看见她,目露仇视,怨恨的眼神直直钉在她身上,看得人心肝一颤。淼淼自认没做什么坏事,然而其中一个丫鬟就跟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挣脱仆从的桎梏,上前死死掐住淼淼的脖子,“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当初怎么没有死……”
她动作太快,淼淼猝不及防。只觉呼吸一窒,脖子被勒得难受,她试图掰开对方手腕,奈何对方将她恨进了骨子里,一壁使劲一壁说道:“这种天气赶我出去,王爷是打算要我的命……都是你,一定是你在跟前说了什么……”
呼吸渐次稀薄,淼淼有些昏昏涨涨,她说不出话来,甚至使不上丁点儿力气。直到仆从上前制止了发疯的丫鬟,她才重新活过来,大口呼吸空气,好半响才缓过神来。
那个丫鬟不依不饶要上前,被仆从一脚踢在膝窝上,“给我老实点!”
丫鬟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碎石里,顿时渗出血来,流在脸上分外可怖。
淼淼总算想起来她是何人,那日害死这具身体的,便是她们二人。仆从将她们拖出府外,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大骂了一句滚便阖上大门。
淼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脑子里一团乱絮,那个丫鬟说是四王的意思?他竟然插手管这些事,是为了她吗?
怀揣着殷殷期盼,连脖子都没那么疼了,淼淼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下人房,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个干巴巴的小丫头,脖子上一圈红痕,有逐渐加深的趋势。要说这丫头有一样好,那便是皮肤特别白腻,身上肌肤像是剥壳的鸡蛋一般,细白滑腻。是以那丫鬟留下的掐痕分外明显,淤青发紫,瞧着触目惊心。
淼淼对着镜子苦恼不已,这么丑一片,要如何掩盖?
*
天色将晚,暮色西陲,淼淼特意晚了半个时辰,来到云晋斋收拾书卷。
这种时候,杨复应当早已回去用膳了。淼淼肯定地想,她得趁天黑之前将书全部搬回书架上,否则夜里雾湿露重,会损害书册。她步下急切,楼。怎知楼中缓步走出一人,她错愕不已,直直撞了上去,书本哗啦洒落一地。
淼淼忙蹲身拾取,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是婢子冲撞了王爷……”
杨复退开半步,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微不可察地拢了拢眉心,弯腰拾起脚边一本书,“为何这么晚才来?”
淼淼低头解释,“我白天睡过头了……”
桃粉色短袄罩在她身上,这角度恰好能看见粉嫩的脖颈,虽然有头发掩盖,但依然能看见上头青紫痕迹。杨复俯身撩开她脖间碎发,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淼淼僵住,眼珠子乱转,不知如何解释:“是,是……”
她不想让杨复知道,盖因不想给他添麻烦,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愚笨无用。但越着急便越想不出好借口,最终挫败地瘪瘪嘴,“王爷还记得被你赶出府的丫鬟吗?我方才遇见了她们。”
杨复直起身,“你不是说日后再受欺负,都要告诉本王?”
淼淼仰头看他,脱口而出:“王爷会替我出头吗?”
他举步走出阁楼,“说不定。”
夕阳拉长的影子就在她跟前,淼淼情不自禁地伸手碰触他的头顶,仿佛能感触到他的温度。下颔枕在膝盖上,她悄悄弯起唇角。
*
当晚岑韵从瀚玉轩回来,递给她一个白釉绘兰草的小瓷瓶,“王爷命我带给你的,说是能止痛化瘀。”说罢好奇地凑到她跟前,眯眼逼问:“你做了什么好事,王爷怎会这样关心你?”
淼淼往后仰了仰,露出形容凄惨的粉颈,“你看。”
岑韵大吃一惊,“怎么成了这样,谁做的?”
淼淼便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绘声绘色,将岑韵听得唏嘘不已,对她愈发同情怜惜,甚至忘了最初的质问。她起身去给淼淼打水,“你在这坐着,先用冷水敷一刻钟,再用王爷给的药。”
淼淼乖巧地颔首,手中握着小瓷瓶,笑得眉眼弯弯。
下人房不大,没有单独洗浴的地方,更别提放浴桶洗澡了,普通丫鬟只能隔几日擦一次身。岑韵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然而淼淼不是,她生来住在水中,目下好几天不曾沾水,一见水便心头发痒。
“我去外头将衣服洗了,你有事喊我一声便是。”岑韵递给她一块巾栉,踅身走到屋外。
淼淼解下两枚盘扣,将巾栉浸入水中,绞得半干再覆在脖子上。丝丝凉意沁入肌肤,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冰冷,反而惬意极了。人们常常说的如鱼得水,大抵便是这个意思吧?
手上痒痒的,淼淼伸手碰了碰,惊恐地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只见手背缓缓生出一层鱼鳞,取代了原本的皮肤。巾栉因她的动作掉在地上,她颤抖地摸上脖颈,触手果然是冰凉鳞片。
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差错?
她心乱如麻,脑中蓦地回荡卫泠那句警告的话,千万不能在人前碰水……
难道就是这下场?淼淼心急如焚,眼看着岑韵便要进来,她却毫无办法!
卫泠只告诫她不能碰水,可是他怎么没说,要如何才能恢复原样?
偏偏此时响起岑韵的声音:“淼淼,你感觉如何?若是没有上药,我这就进去帮你。”
第五日()
直棂门被一双素手推开,冬日寒风伴随而至,席卷了一室凉意。岑韵踅身将门关上,到炉子边上取暖,扭头见淼淼背对着她动也不动,“淼淼?”
她走上跟前,淼淼身形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手忙脚乱地扣上盘扣,双手揣在袖筒中,低头避开她的视线,“不用了,岑韵姐姐,我已经上过药了。”
岑韵将信将疑地扫视她,忽地扑哧一笑,“既然上过药了,还裹着这巾栉做什么?不如取下来吧。”
说着便要上前帮她,被淼淼惊慌失措地避开,“我,我喜欢裹着!”
岑韵悻悻地收回手,觉着她似乎有些反常……但具体何事,却又说不上来。
巾栉上沾着井水,冰凉刺骨,岑韵是为她的身体着想。好说歹说劝了两句,淼淼固执地摇摇头端是不取下来,“我不怕冷。”
岑韵无可奈何,吹熄了床头油灯,“既然如此,那就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去瀚玉轩伺候。”
室内陷入漆黑之中,不多时便传来岑韵绵长的呼吸声。窗外月光流泻而入,淼淼这才敢将手从袖筒中掏出,就着月色看了看,银白色的鳞片泛出粼粼微光,在夜色中呈现出夺目光泽。
淼淼苦恼地撅嘴,若到了明日依旧不消褪,那可怎么办?
她瞅一眼床榻熟睡的岑韵,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迅速闪出房内,往湖心亭方向而去。下人房后头不远便是溪水上游,顺着水流直下就能抵达湖心亭,淼淼气喘吁吁地来到湖岸,拾起地上一颗石子朝湖心掷去。
天气回暖,湖面冰层正在消融,叮咚沉石声分外清晰,淹没在寂寂夜色中。淼淼出来得匆忙,只披了件单薄外衫,目下冷的浑身打哆嗦。她抱臂立于一旁,半响仍未见湖心有任何动静,弯身又取了枚石子,投掷湖中。
她生怕将值夜的仆从引来,压低声音无助地唤道:“卫泠,卫泠你快出来……”
然而湖中始终没出现卫泠身影,淼淼不甘心地接二连三扔石子,周遭鱼群惊得四处躲藏。直至夜半,她冻得手脚僵硬,不得不放弃回屋。
淼淼心情十分低落,卫泠为何不出来见她?日后都不打算见她了吗……原本她无所顾忌,正是清楚有卫泠在身后帮助。如今她找不到卫泠了,仿佛广袤天地间仅剩下她一人,孤独寂寥。
*
几乎彻夜未眠,寅末被岑韵从床上唤起,淼淼只觉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她头一天去瀚玉轩当职,不想出任何差错,强打起精神更衣洗漱。为了掩盖脖子和手上鳞片,淼淼特意穿着竖领对劲披风,手上缠绕一圈纱布。直到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敢放心出门。
岑韵见状纳罕不已,“手怎么了?”
淼淼将手背到身后,牵唇腼腆一笑,“昨晚岑韵姐姐睡着后,我去外头烧热水,不甚被烫伤了。”
闻言岑韵点了点她的额头,“怎的这么不小心?总这么冒冒失失的,日后可有你受苦的地方。”
淼淼捂着额头,乖巧地点点头。
同她们一并当值的,还有另外几个丫鬟,见到岑韵都笑眯眯地唤一声姐姐。岑韵资历最深,伺候四王更衣洗漱,为人随和,处事严谨,是以小丫鬟们都敬她几分。岑韵一一颔首应过,领着她们到正室等候四王起床,行至一半不放心地转身,“淼淼,你去煮一壶清茶送来,盐取少量,煮至三沸,会吗?”
淼淼从未接触过茶道,她喝水平素张口就来,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但面对岑韵信任的目光,底气不足地颔首,“应该会的。”
岑韵始终不放心,正欲让人跟她一起,奈何四王已然转醒,唯有先到跟前伺候。
在别院时,四王大都辰时转醒,醒后习惯先喝一杯清茶。日前负责茶水的小丫鬟因家中出事,向管家告了几天的假,是以便临时让淼淼顶替。
淼淼谨记岑韵的说法,煮好茶后放在外室八仙桌上,惴惴不安地在一旁静候。
她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平生第一次给人煮茶,万一不合他的意……面前映入一双皂靴,衣摆是纱金绣云海纹补行衣,腰间垂挂双鱼玉佩,行走间带来兰桂香气。不必抬头,她便知道这人是谁。
杨复端起墨彩小盖钟,拨开茶盖送入一口,眉心深蹙,不动声色放回桌上,“这是咸汤?”
淼淼头埋得更低了,端起托盘往外走,“婢子再重新煮一回。”
不知由于羞愧或是其他,小丫鬟脸颊红扑扑地,衬得一双水眸更加澄澈清亮,粉唇微抿,很是忐忑。杨复唤住她,“不必了,昨日给你的药用了吗?效果如何?”
那瓶药被淼淼珍贵地收藏在枕头底下,连打开都没打开过,更不知效果如何。她含含糊糊应一声,抬眸浅笑,“很好用,多谢王爷。”
她穿着竖领披风,严严实实地挡住脖颈,杨复并未放在心上。只一低头,便觑见她手背缠缚的纱布,他一壁取过丫鬟递来的巾栉,一壁询问:“手上呢?”
淼淼下意识低头,连忙将手藏到身后,“昨晚不甚烫伤了,不碍事的。”
下人早已备好早膳,杨复不急着落座,“让我看看。”
淼淼吃惊地睁大眼,这怎么行!若是让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鳞片,一定会吓坏的,一定再也不愿意同她说话了。她连连摇头,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没事,王爷不必管我。”
杨复平静双眸凝睇她,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