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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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莫少英不知这些,他虽不知却能看到这株巨木早已是饱经沧桑并不健康,因为枝条上并没有树叶,整个巨木似都是光秃秃一片,充满了衰败之气,可莫少英又知它并没有真正死亡,因为此刻触及树干的右手正传来一丝丝生命的悸动。
莫少英总觉得那是心跳,但巨木会有心么?
答案已无关紧要,因为此刻树干已在回应着他,将他体内的煞气慢慢渡化,虽然过程缓慢,但莫少英还是露出了笑意,久违的笑意。
他开始憧憬一个美好的未来。
只不过,这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逐渐发现,自己每将一份黑气渡入其中,树干表面的掌印黑斑就会扩大一圈,逐渐蔓延至脚下的枝条上,犹如烧焦了般。按理说自己全身的煞气加上那颗乌丸对这颗巨木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断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动静。这使得他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少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扭头遥望便见那飘渺星空中的生灵也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已是扎堆成片般朝着此处蜂拥而来,仿若一群密集的流星雨。
莫少英不仅能望到那些生灵犹如飞蛾扑火般被巨木屏障瞬间碾成齑粉,更能见到一团比之身边大上数倍的生灵陡然窜了过来,再触及屏障时,只听“啵”地闷响,那生灵大小已不足原先十分之一却依然笔直地撞击而来。卷起的飙风将道冠猛地吹落,道袍衣袂随之猎猎作响,一瞬间,莫少英耸然动容,陡然撤回附在树干上的右掌,眼前之景瞬息又回到了山腹之内。
沉闷的山腹空气将莫少英拉回现实之中,刚及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头顶道冠,就听木道人皱眉道:“小友怎么了,莫非真的哪里不适?”
“不”
莫少英坚定地摇了摇头,欲勉强解释一番方才的情形,但沉吟片刻,只是道:“我见到了一株巨木,有这么高。”
莫少英本想用手比划比划巨木的大小,但转眼便放弃了,不单单是因为木道人闻言后错愕的表情,更因为自己委实不知该如何描述,只得道:“好吧,我觉得应是见到了幻觉。”
木道人顿了顿,迟疑道:“贫道上山二十一年,能进入此间也已满九年,但贫道不曾见过幻觉,更未见过什么巨木。要不你再试试?”
莫少英依言尝试,这次他很小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那冲进来的是什么,会遇到何种危险。然而当他将手再次触及水面时,再也没有什么大树,也没有耳旁呼啸的狂风,一切又似是重来没有出现过。
这使得他不由一阵苦笑,若不是方才那身临其境般的冲击感就连他自己也不会信的,转而又试着探查了一番煞气却发现那枚乌丸依然无动于衷地蛰伏在丹田位置,既未增加一份也未小上一寸,若硬要说不同,那就丸身似是莹莹生绿,变得更加通透了些。
只是这些是无法向木道人表明了。
莫少英忖了忖,道:“有可能是受体内煞气影响从而产生的幻觉也不一定,总之现下没有了。”
“没有了?”
木道人微微颔首,又道:“那此地泉对小友可有助益?”
“没有。”
莫少英回答的很是笃定,显然已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并不知那巨木代表什么,但却知晓煞气在借自己之手侵蚀它,他也不知那迎面撞来的是何种生灵,但也隐隐觉它是受煞气吸引而来,所以即便还能闯入那幻境之中他也不愿损人利己,更不愿在不知情下去伤害那株巨木。
这多多少少表明好人不长命是有些道理的,但上天更无绝人之路,他仍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木道人见莫少英面无表情误以为有些消沉,遂劝慰道:“小友也不必心灰意冷,俗话说得好与天斗其乐无穷。凡事都要向好处看,何况不能凝炼心魔虚影也并非什么坏事,莫要像贫道这般既想成就大道,又万万放不下私念,仅能凭借心魔虚影,求个心安理得。”
莫少英一听,知他在为过去耿耿于怀,遂道:“道长后悔了?”
木道人苦笑一阵,话遂多了起来:“后悔?贫道早已不能后悔,而小友却能的。九儿是个好姑娘,贫道看得出她很在意小友。”
“只是”
莫少英笑着刚道了半字就听木道人截口道:“只是小友顾虑太深,认为自己煞气蚀身,总有一天会对不起她!”
莫少英没有回答,这想法岂非已在心里根深蒂固了?木道人接着道:“可小友有没问过那位姑娘是如何想的?”
莫少英理所当然道:“没问过。”
“这就是了”
木道人叹了一口气道:“贫道以往也不曾问过!满以为留下万贯家财、她母女俩就会幸福,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贫道错了,小友也要接着错了下去么?”
莫少英一愕,不曾想这番话竟会从木道人口中亲自道出。
是了,即便九儿去嫁给一个青年才俊,她会幸福么?自己又问过么?
莫少英迟疑着,沉默着,但很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松动。
此时、木道人刚欲再言却听来时的甬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回头来望便见一神霄派弟子驻足在来时的甬道内道:“弟子李展堂见过执事长老,师兄夜安。”
木道人眉头一皱,似有不悦。那弟子李展堂赶紧道:“是这样的,弟子本不敢打扰执事长老以及这位师兄,但山门外来了一个女子名唤九儿,自称是这位师兄的妻室,闹着要见这位师兄,众弟子阻拦不住又怕出手伤了那位姑娘,所以”
这李玉堂欲言又止,本对木道人以及莫少英极是敬重,可此事一出不禁又另有看法,心想这执事长老一直在宣扬绝情断欲,一心向道的理念,可却不知自己身旁的弟子偷腥,还娶了妻室闹到了山门,这当真有些不成体统。
木道人亦是一愕,看了一眼莫少英道:“知道了。”
木道人话不多,那李展堂也知意思,眼有深意地望了莫少英这个师兄一眼,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须臾、只听木道人笑道:“小友,看来你这个女伴倒让人不省心。”
莫少英迟疑道:“是啊,的确不省心。”
木道人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好,去看看。”
莫少英回答得利索,二人片刻走得干净。
转眼山腹内已无人声,可一道不该有的水花声却打破了沉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外天迷境(三)()
第三百八十章 天外天迷境(四)()
这句话虽然暧昧,仿佛是要人故意去误解,但莫少英一听,当即反问道:“你是怕自己失手?”
柳絮儿见他无动于衷,不禁小嘴一撇,只得颔了颔首,正色道:“唐尧不是一般的人,我这个枕边人加上你这个绝顶高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里,九儿已有些听不下去了,在她的心中早已将柳絮儿和唐尧和她与公子两人画了等号,而柳絮儿这般作法到底图什么?
这已不是简单一句背叛足以诠释的。
所以无关乎逻辑,无关乎道理,就听九儿诘问道:“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他”
“为了什么?”
柳絮儿霍然回头深深地望了九儿一眼,满脸恨意道:“就为了他不珍惜我!我是那么地爱他,不仅跟了他,还随他一起叛离师门,过得颠沛流离的生活,可他对我却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感觉理所当然,我理应付出!”
九儿皱眉,看了看因柳絮儿的激动而抖动的紫氅,以及氅内那若隐若现的娇躯,她猛然瞧见直到现在柳絮儿还未将扣带系紧,似是有意在勾引莫少英般,这固然让九儿心下不舒服,但更多却在想一个不检点的女子又如何能拥有一份忠贞不渝的爱情?
这般想着,眉头也就皱得更深了。
柳絮儿一瞧九儿的神情,就知她心中再想什么,只是她并没有生气,反是略有讥诮地望着九儿一眼,才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向你这般清纯过,也向往忠贞!可我的忠贞却被他亲手毁了。他是个极其有野心的男人,野心大到不惜暗示我,让我与那些个臭男人上床!而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可自那之后,他表面上假意嘘寒问暖,倍加呵护,实则对我弃如敝屣,百般敷衍。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抱着我的同时是不是又在想另一个女人,我受够了!”
九儿愣了愣才发觉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唯有叹气。
莫少英自始至终认真地听着,似是要从这些话中找出一些细微的破绽,可他听到最后也不过总结出一条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但若单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来说,唐尧的作法又无可厚非,因为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女人的过去,但绝不会容忍与自己交往的同时又去沾惹别人,即便是自己教唆的也不行,因为爱是自私的。所以从一开始,唐尧就选择彻底放弃她,只是这个女人没有发现或者不愿瞧见罢了。
说到底还是她太傻。
这也是一桩因爱生恨的悲剧,但莫少英并不想做调停者,他与唐尧必须做个了断,不仅是因为彼此的矛盾,更因九儿的姐姐慕容青!
莫少英冷静道:“柳姑娘打算如何去做?”
柳絮儿深吸一口气收起满脸愤恨、平静道:“很简单,我们现下即刻启程,待回到洛阳之后,贪狼使先和九姑娘屈居在悦和楼对面的一所民宅内,待那厮一来找奴家就行动。”
莫少英疑惑道:“他不和你在一起?”
柳絮儿道:“不错,自从来了洛阳后,他便做了甩手掌柜,将大部分事情包括监视公子都交给了我,只是每隔小半月便前来悦和楼听取情报顺便与奴家欢好一番,所以那天就是机会。”
莫少英讶异道:“这么说你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柳絮儿摇了摇头,恶狠狠道:“奴家若是能逮到他暗中与谁幽会,非得将那狐狸精的脸皮给活揭了不可!”
莫少英一听有些好笑,本是想笑柳絮儿为什么如此肯定那唐尧定是去相会女人,而非又在谋划什么,可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女人天生的直觉也不一定?
不过不论是什么,他总需回答的,只听他道:“柳姑娘为何料定我一定会去杀唐尧?现在残页可是在我手上。”
柳絮儿一愣,转而笑道:“贪狼使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奴家当然不怕贪狼使会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了。”
柳絮儿表面在笑,心下却没有底,所以她又补充道:“公子只要答应了奴家,奴家以后便听公子行事,有了奴家的情报网公子要办什么皆是如虎添翼。”
莫少英颔了颔首:“行,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柳絮儿一怔,暧昧道:“公子还想如何?若是要奴家”
莫少英摇了摇头,截口道:“你驱车来此用了多久?”
“四天。”
柳絮儿答罢,脸上精明之色一闪而过道:“看来公子是不想与奴家一道回去了?”
莫少英道:“不错。五日后,我在洛阳东来客栈等柳姑娘的消息,届时再领我去那所民宅伺机行事。”
柳絮儿顿了顿,柔声下气道:“也好,公子来去如风,不屑乘车,奴家也强求不得,只盼届时公子切莫食言就好。”
莫少英笑了笑,这个时候笑容岂非最好的答案。
九儿起身送走柳絮儿,按好了门闩,望着一脸笑意的莫少英,满脸担忧道:“公子真的要去?”
莫少英笑道:“怎么,你可是觉得柳絮儿在骗人?”
九儿面露犹疑道:“也许是婢子眼拙始终看不出那柳姑娘在说谎。但婢子知道那唐尧绝不是个善茬,就算柳姑娘所说是真,那公子也不必去冒这个险。”
九儿说话时全然不曾注意莫少英的神情,直到将话说完才见他一张脸上变得颇为严肃,就连声音也变得郑重道:“九儿。”
“啊、婢子在。”
九儿听着这语带威严的语调遽然一惊,不知自己到底哪里犯了错。
莫少英板着脸,沉声道:“往后你不可再称自己为婢,也不用再叫我公子,你可以直呼莫少英或者少英,记住了?”
九儿瞪圆了双眼怔了怔,旋即吃吃道:“是、婢九儿知道了,少、少英。”
这句话说得很不流利,说完就连九儿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是由衷地感到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而莫少英却也不遑多让,看着九儿那碍口识羞兼又温情脉脉的娇态心神不禁微微一荡,恨不得就此将她拉入怀中温情蜜意一番,但他最后并没有这般做。这不仅仅是因为心中另有一道身影始终挥之不去,更是因自己对将要面对的凶险并无把握,他不想将九儿也拖入这泥泞漩涡中来。
诚然,先前这番改变多多少少是受了木道人的影响,但改变也仅此而已,因为木道人不是他,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许他终究会忘记过去,选择接受九儿,与其双宿双飞浪迹天涯,但绝不是现在。
而现在莫少英要告诉九儿一些事情,一些一直以来不愿提及之事,只听他缓缓道:“那柳絮儿虽然话有可能是假,但这残页是真的,虽然其中可能有诈,但我却还要去试试,因为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九儿渐渐也笑不出声了,不禁重复道:“非去不可?”
“嗯。”
莫少英回得干脆,旋即望着九儿一双明眸,坦然道:“我的确亲手杀了青青,想必即便我不说你也隐约猜到了。”
九儿不知他忽然这般提及到底是何用意,心下一愣,黯然道:“嗯,但,但那一定是少英神志不清时做的,九儿也相信姐姐得知真相后便不会怪罪的,因为九儿那时就不曾有所怨言。”
九儿说这话时频频捏着衣角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心想:“自己又不是姐姐,又怎能代替死去的姐姐原谅少英呢。不过这话她还是要说,因为这样至少能让莫少英安心些。”
莫少英自然听得出这是善意的谎言,他笑容有些发苦,道:“我那天是去救人,唐尧绑架了她们”
说着,就将那天在宁妍斋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再提及自身受煞气所控时,又连带将为什么要魔道残页一事说的清楚,如此一来他对九儿已再无秘密可言。
这是一种信任,正表明二人的关系又接近了一层,九儿默默倾听着,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了解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过去。
“原来他身上的煞气是受情绪影响。”
“原来他来万寿山的目的却是这样。”
“原来他心中的那个人叫做叶千雪”
九儿听明白了许多,也能读懂莫少英字里行间对叶千雪所流露出的复杂情感——他还放不下她。
这多多少少让九儿心里略觉不适。不过她还是极力挥去这抹不快,道:“这么说来少英为了替姐姐报仇是一定要去的了?”
莫少英颔首并没有回话,态度显然非常坚定。
九儿见着秀眉轻皱,也知明着相劝再也无用,是以、念头一转,忙道:“那我呢,难道少英又要我独自留下?万一这仅仅是个圈套,万一那个柳絮儿会借机拿我当要挟,万一”
九儿并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脸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因为她发觉说这话时莫少英一直盯着自己,那脸上的微微笑意仿佛在提醒自己,心中的小心思早已被一一看穿。
这让她有些懊恼和尴尬,不禁气馁道:“好吧,我不说了。“
莫少英摇了摇头,柔声道:“你说的都对,只不过我已想好这送你去一处地方,你在那会让我安心许多。”
能让莫少英安心的地方本已不多,九儿一听,立马想到了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一章 爱之欲其生(一)()
洛阳郡主府一书房内,叶千雪正埋头于案,执笔批阅卷宗。在这九尺木案上左右又各自堆叠着一摞犹如小山般的文件,而待得“小山”逐渐消失,初一便又会送来一叠新的,看起来仿佛永远没个尽头。木案的右方三排书架间,慕容流苏丰神俊朗,面若桃李,着一袭禇色锦袍,手捧一卷兵书正仔细翻阅,他似乎已适应郡主府中的生活,更习惯妻子叶千雪这般日夜忙碌。
起初,贵为郡马爷的慕容流苏来到郡主府后,阖府上上下下诚惶诚恐,生怕一有闪失便惹得这位爷不高兴。但通过连日观察,仆人们这才发觉错得厉害,这位慕容流苏逢人微笑,态度和蔼可亲,非但没有任何权贵的架子,甚至就连平日穿衣洗漱都不曾麻烦下人过,而这位爷从安东都护府赶来竟也未带一个侍从,所以一应生活起居皆是自行打理。
郡主府内的下人们并没有料想到这位慕容流苏竟能如此平易近人,私下都道郡主嫁了个好夫婿。可这日子一久,大家还是发现了些问题。比如从郡马爷慕容流苏入驻郡主叶千雪的卧房后,郡主便一直批阅卷宗睡在书房,又比如二人白日虽都在书房之中却各忙各事鲜少交流,完全不像是一对分居两地,久别重逢的夫妇。
此种怪象已在郡主府内人尽皆知,当事人慕容流苏没有理由感觉不到,他知道这门婚事是皇上御赐钦点,也知叶千雪嫁给自己并非自愿。但内心蠢蠢欲动的爱意和怜惜总是驱赶着他作出一些强人所难之事,而现在这股冲动又令他鼓足了勇气,踱步来到了木案前。
他知道他已有些耐不住了。
慕容流苏颀长的身躯故意挡住了射向木案的阳光,可坐在木案对面的叶千雪面上仍不见任何表情,仅仅是笔尖一顿复又开始批阅卷宗。
慕容流苏微微摇了摇头,无奈地闪开身形,颇为怜惜道:“案牍劳形、极为伤身,小雪可不能一天只睡上三两个时辰。”
“嗯,我知道了。”
叶千雪口上答应着,手上却依然未停。
慕容流苏苦涩一笑,又道:“你还在怨我,我以为这么久了你能看开些。其实那人并不适合你。”
叶千雪停笔,微微抬头,语意淡漠道:“驸马爷想多了,我没有怨过任何人。另外我既成了你的妻子,那今后也是,永远都是。”
慕容流苏眉头一皱,嗓音略略提高道:“可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形式。”
顿了顿,见叶千雪无动于衷,不禁又露出丝丝痛苦之色道:“我也没有想多。你以往都会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