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舞九霄-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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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作。”
袁谅愤怒，哪怕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他还是感叹自己的心思过于单纯，水香为了在最后一次机会中杀掉自己，必然无所不用其极，拳头里藏根针，针上再抹点毒，实在再正常不过。
“水香为了杀我，还真是煞费苦心。”
袁谅咬牙，奋力闪躲，但身上还是中了几下黑拳，胸口上也出现了好几处瘀黑的拳印。
毒针的毒性不大，但一旦中拳太多，就会积累成不可逆转的伤势，再加上左克凌厉的拳风，袁谅接下来的局势，不容乐观。
“这次，还怕整不死你。”
水香站在窗前，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残酷。
“招惹本宫，只有死路一条。”
庞仙师坐在包间内，品着香茶，悠闲自得，那个脑后扎着小辫的黑脸大汉站在窗前，眼睛紧紧盯着场中情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得意忘形的水香公主，复又继续看向古槐树下。
水香公主双手抱在胸前，手臂的挤压让胸前的高度更加惊人，看向袁谅的眼神中，带着丝丝快意，似乎就要见到晋国第一屠夫将袁谅斩杀的场景，不由暗自发笑，抖得头上金钗吊坠晃动不已。
忽然，她感到一道极为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水香公主凝眸望去，只见人群中，白衣长髯的晏国武相正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凛。
那道眼神，带着隐隐的怒意！
“白痴。”
水香公主翻了一个白眼，此刻根本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转身接过侍女送来的温热香茶，轻轻咽下，嘴角挂出一道讥讽的弧度。
左克的耐心极好，哪怕此刻占据了上风，拳脚的节奏却没有半分急躁，依旧稳稳出击，让袁谅疲于应付。
只是，袁谅的身形尽管受到毒针影响，但自己却越来越难打到对方，袁谅的脚步更加飘忽不定，看似踉跄，实际上比刚才的动作更为灵活。
“不好，中计了。”
左克大开大合，半柱香的时间打出了上千拳，这种体力消耗虽然还在承受范围，但对于仅仅依靠身法躲避的袁谅来说，时间一长，这种损耗就会愈加巨大。
他心知肚明，毒针的毒性并不剧烈，主要是以麻痹神经为主，而少年中毒，看似狼狈不堪，实际上一直在示敌以弱，完全是在躲避锋芒，借机查看虚实，暗中观察自己的弱点。
左克心里一凛，虚晃一招，倒跳出去暂时远离袁谅，站在古槐树下静静看着对方。
“被你看穿了。”
袁谅站定，用左手挠了挠头头，笑得憨厚无比。
“狡猾的小子。”
左克暗骂一声，他心知袁谅早已适应毒针上的麻痹作用，如今除了伤口处还有些拳印之外，根本对袁谅的动作起不了任何阻碍。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比我更像老江湖。”
袁谅微微一笑，摸了摸长着小雀斑的鼻子，显得很不好意思。
“你也很厉害啊，刚才差点被你打死。”
左克点了点头，伸手拔起斜插在地上的斩马大刀，用手拂过刀背，轻声说道。
“其实我并不擅长拳法。”
左克望着手中的斩马大刀，抬了一下眉毛，笑道。
“我的刀，比我的拳快。”
说完，左克双手握住两尺半长的刀柄，将刀锋斜斜扬起，看向袁谅，道。
“我很想知道，不死神童如果被斩了脑袋，是不是还能活过来。”
左克持刀在手，身上再没有刚才的那种戾气滔天，相反，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那股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锋锐无比。
刀客！
袁谅脸色渐渐凝重，晋国第一屠夫的称号，很可能就是用这把刀换来的。
他不敢怠慢，作为纵横角斗场的人物，袁谅对于真正的高手有太多领悟。
他静下心来，收拾起戏弄对方的想法，整个人身心沉浸到极度放松的状态，因为此刻，决不能有半点马虎，一旦不慎，就会命丧当场。
左克见袁谅镇定非常，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道。
“不错，你的确有值得我拿出全部实力的水平。”
左克刀锋一晃，向前踏出两步，沉声吼道。
“我以刀炼武，杀人无数，纵然牙牙幼童也不放过，终于让我成就了两式刀法，你死在我刀下，也算死得其所。”
“第一刀，满门抄斩！”
……
……
“要真正出手了吗。”
酒楼上，胖子趴在窗台上，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喃喃自语道。
“那么就让你董少爷看看究竟谁是饿狼，谁是烈虎。”
胖子咕咚又灌了一口酒，脸色越发红润。
人群之中，颛舟双手背在身后，脸色微微凝重，他朝望槐楼上瞄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继续投向古槐树下。
庞仙师仍然悠闲的喝着茶，黑脸大汉抱着手臂紧张的看着窗外，水香公主则在房内走来走去，显得局促不安。
太子崇安一脸紧张，侍卫统领葵龙则站在窗前搓着手，浑身是汗。
左克双脚站成一个丁字型，然后右手单臂扬起，斜斜拖着手中五尺长短的斩马大刀朝袁谅斩去，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就在刀柄与伸直的手臂连成一线时，左手猛地一推刀把的尾部，“唰”的一声，刀锋速度瞬间加快了两倍有余，端的是危险无比。
袁谅眼睛微眯，凝神看去，只见眼前那把斩马大刀快速朝腰间斩来，空中只剩下一道雪白的光芒，让人猝不及防。
他不敢大意，猛然将腰身朝后面凹起，让身前形成一个倒退了三寸的空档，正好躲过横扫过来的那记刀芒。
“嗤”的一声，尽管让过最凌厉的刀斩，但左克手中的斩马大刀还是以刀尖划破了短褂，瞬间在肚皮上拉出一道浅浅的血槽，顿时鲜血从血槽中流了下来。
袁谅赶忙顺势朝后掠去，一连退出去十几步，还没等身形站稳，只见左克提起大刀猛冲过来，口中大喊道。
“第二刀，血流成河！”
这一刀的速度比刚才更快，而且在空中一连三斩，上中下三路刀光凛凛，无一缺漏。
“这回，我看你怎么躲。”
左克狞笑，脸上的疤痕显得更为扭曲可怖。
袁谅的脚步快速在地上交错，身体随之摆动，尽管眼前的刀光更为危险，避无可避，但少年的眼中却渐渐露出笑意。
众人只觉得袁谅的蓝色身影瞬间模糊起来，几个晃动，躲开了左克的三连斩，然后微微屈膝一弹，整个人冲着左克急速奔去。
左克眼神一凛，自己赖以自傲的两刀绝学竟然都没有斩中对方，相反，小小少年脸上露着明亮的微笑，正冲自己奔来，当即心神大震，连忙将斩马大刀回撤，在身前飞快的舞动，盘成一道刀锋的墙壁。
“你的刀法不错，但杀不了我。”
袁谅突然跃起，整个身体弯成一张弓形，朗声大笑，然后从空中一拳打出。
“你恶贯满盈，罪孽滔天，我用一拳，替天行道。”
左克大惊失色，少年的拳头平淡无奇，却傲然突进，根本无视自己挥舞出的刀光屏障，无论自己撤刀还是后退，那一拳根本无法回避，顿时大怒，吼声不断，将浑身力气使出，将大刀舞得水泼不进，准备用刀光屏障将袁谅斩成碎片。
只是，那少年的眼神更加明亮，一脸笑容，根本无惧漫天刀海。
一只骄傲的拳头突破刀光，将大刀打得粉碎，然后直冲左克而去，顿时将其吓得心神俱裂，魂飞魄散，两只眼睛鼓如铜铃。
“啪”
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袁谅的拳头径直打在左克眉间，随后，只见少年落地，收拳，转身，离开。
众人定睛看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左克脑袋“嘙”的一下轻声炸开，血浆四溅，整个头颅被打成了一颗烂西瓜，然后身体晃动，扑倒在地。
袁谅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尸体冷冷说道。
“我的拳，名为破竹！”
第40章 修皇的嘱托（）
“赢了。”
颛舟手抚长髯，看着袁谅笑意盈盈。
“武相，我就说我明白的。”
袁谅走到颛舟面前，微微一笑，道。
“武相不打算给我来点奖励，比如来一桌？”
颛舟摇头，笑道。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不过如果你想来一桌的话，本相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一些参考。”
“行，那咱们把乐儿公主也邀上，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
一大一小，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离开广场，如同他们之前走来，闲庭信步。
“终于…”
望槐楼最高的包间内，太子崇安和统领葵龙早已紧张得大汗津津，此时见袁谅获胜，主仆二人这才连忙掏出手帕擦去脸颊的汗珠。
隔壁的黑脸大汉看了一眼满脸颓唐的水香公主，冲庞仙师点点头，庞仙师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转身走出去，水香公主长叹一声，与黑脸大汉一道跟上庞仙师，离开望槐楼。
其他酒楼上的看客犹自津津有味的回味着方才的一幕，窗前的人群中，那个胖子满脸红光，嘴里嘟嘟囔囔，众人只道是他醉了，忙上前将其搀扶起回酒桌上坐好。
当日下午，就传来了晋国使团离开光华城的消息。
望着身后已经渐渐消失的光华城，水香公主显得有些落寞，眼里带着隐隐的愤懑和不甘，但，她又能如何呢？！
不到一日功夫，古槐广场一战传得满城皆知，不死神童，再次轰动全城，以至于这个一脸憨厚的少年已然成为光华城一代年轻人心中最尊崇的存在之一。
有人甚至大胆的将其和武道第一人的颛舟相提并论，惹得其他人一阵腹诽，结果双方争辩得面红耳赤。
小竹林中，石桌前一锅滚烫的汤汁正在咕嘟咕嘟冒着腾腾热气，袁谅、颛舟以及小公主乐儿三个人聚精会神，正盯着锅里翻转的新鲜羊肉，垂涎欲滴，全然不去在意外界的传言。
这个时候，有什么能比吃上一锅涮羊肉更重要？！
更何况，小竹林的院墙外正蹲着一群面容忧戚的侍卫，一个个侧耳偷听着院内咕嘟声的响动，一边充分想象着汤汁中入口即化的羊肉的美好，一脸希冀。
谁他么还有闲心去管外面议论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唯有火锅，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望槐楼的火锅！
“你得去修皇。”
中午时分的时候，颛舟就已经收到葵龙代太子崇安送来的修皇口谕，说是要见袁谅一面。
“得去得去，不然要被做成涮羊肉，啊不对，要被杀头的。”
乐儿公主嘴里包着一嘴的羊肉，说得含混不清。
袁谅夹起一片羊肉放到嘴里，很美味，至于觐见修皇，好歹等吃完这一锅再说。
……
……
修国皇宫，修皇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老太监不见了踪影，他的位置，换成了一位面貌清古的中年和尚。
“你是说，他们正在吃火锅？”
修皇抬起头，看着单膝跪地的葵龙，又扫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脸不安的太子，然后轻声笑道。
“行吧，催工不催吃，我们也来一次火锅，边吃边等。”
“这…儿臣这就着手安排。”
堂堂一国皇主，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愿意等待一个穷酸小子，并且还似乎没有丝毫不悦，太子愕然，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御膳房的火锅被送来，修皇毫不讲究，吃得大汗淋漓，葵龙跟着太子沾光，端着碗也吃得摇头晃脑，只有中年和尚碗里盛着蔬菜，坐在一边静静的细嚼慢咽。
侍卫来报，袁谅已经进宫，正在太监的指引下朝正殿走来。
“这小子，让他在殿外候着，朕等了他一顿火锅，现在也让他等朕一顿火锅。”
修皇挥手，侍卫领命而去，崇安看着年迈的老人满脸笑意，更是觉得奇怪，葵龙则闷头吃肉，装作没听见。
一个时辰之后，火锅总算是吃完，修皇这才叫侍卫宣袁谅进殿。
“嗯？修国皇帝也在吃火锅？”
一走进大殿，袁谅就闻到空气中还未消散的味道，抽了抽鼻子。
“赐坐。”
修皇一边擦嘴，一边吩咐人把一条三尺来长的白玉马凳递给袁谅。
袁谅眼睛一亮，这条马凳好像之前坐过，当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我听太子说起你身上有一些古怪之处。”
修皇的开场白让袁谅有些突然，不是应该先问你是否知道今日被招来为了何事？
“人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说，朕不会问你。”
修皇端过太监送来的茶杯，漱了漱口，然后给了太子崇安一个眼神，太子知趣，领着葵龙退出殿外。
“我找你来，有几件事想给你说说。”
修皇下大宝，冲袁谅招了招手，道。
“扛上你的马凳，随朕来。”
修皇在前面领路，中年和尚手捻念珠跟在身后，袁谅哦了一声，抬起马凳就走。
穿廊走巷，最终来到一个静谧的竹林，修皇这才停下脚步。
竹林处，有一间雅致的房舍，袁谅抬眼看去，感觉房舍四周隐约有些模糊，像是被什么薄雾笼罩一样。
“这里是朕的书房。”
“只有在这里，朕才敢与你说说话。”
修皇示意袁谅找地方放下马凳，自己则坐到了书桌前，中年和尚面无表情的站在书桌前，准备开始磨墨，修皇摇头。
“今天不临帖了，说说话就好。”
中年和尚点头，依言坐在书桌前。
“陛下找来小子，究竟有何指教？”
袁谅见修皇一路上有些神神秘秘，不明所以，脑海里飞快思考着从进宫后的一应细节，但还是没有想明白修皇究竟要做什么。
“你与颛舟相处了一段时间，应该听说过山盟了吧。”
书房内充斥了大大小小的书架无数，书架上更是摆满了各种竹帛纸皮各式书籍，修皇走到一个书架前，从一本书中抽出一枚小小的黑色书签，递给袁谅。
“你是三国战奴决斗的胜利者，也是我们三国皇朝推选出的种子，不日，就会有山盟的接引使来把你接走。”
修皇伸手取过书架上另外一本，随意翻动着，轻声说道。
“你或许会认为这种选拔方式太过于残酷，但凡人式微，我们没得选择。”
“所以，今天我叫你来，想拜托你一件事。”
第41章 朕要你活下去（）
书签是黑铁打成的薄薄一小片，轻如羽毛，只是书签的样式非常粗陋，如同被重锤砸平的黑铁片中随意掰下来的一小部分，并且，那枚黑铁书签还缺了一半，袁谅用手摸索了一下，书签上隐约有一个字。
平！
“每一届选出的种子，都有这么一枚寒铁书签，无论是哪国的胜出，皇主都会亲手送出。”
修皇侧过头来，看向袁谅，说道。
“知道为什么会送你们书签么？”
袁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仿佛不是太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应该属于信物，种子的信物。”
修皇眼睛一亮，道。
“说说看，让朕看看你的猜测都有哪些？”
袁谅略作沉思，然后说道。
“山盟之内，皆是炼气士，号称仙，蔑视凡俗，不愿沾染所谓的红尘因果，我听闻三国身后，有山盟把持，因此我猜想，应该是凡人皇朝中有人不甘屈服，尽管我不知道最终用了什么方法，但最终山盟接受了推选种子的做法。”
“三国皇朝赠送信物，应该是希望进山之后，种子们彼此间有个照应，皇室应该会希望种子在山上有所成就，然后对凡俗尘世有所照顾，避免山盟伸手过长。”
“还有么？”
修皇看着袁谅，面色平静，但心里却有些震撼，这种推测，这让他更加相信太子之前的一些猜疑，少年确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袁谅摇了摇头，尽管暂时只能推测到这些，但还是让修皇黯淡的眼神有了几分起色。
“你的猜想距离真相不远，但其实还有一些原因。”
“愿闻其详。”
修皇拿着书卷踱到桌案前坐下，袁谅忙搬起白玉马凳也坐过去，接着，修皇说道。
“山盟之内，地灵山秀，灵气充沛，因此炼气士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呼吸吐纳，能够修得天地神通，更不用说动辄千百岁甚至更长的延年益寿，而这些，是我们这些凡人，哪怕是朕，也不敢想象的。”
和尚见修皇坐下，于是抬起手开始磨墨，修皇拿着书犹豫了一下，最终放下书卷取了毛笔，开始临帖，又继续说道。
“你没有到过皇城之外吧，皇城之外到处都是山岭，这些山岭与山盟所在的地方不同，穷山恶水，人迹罕至，山中多有各种不可名状的凶险。”
“凶险？”
袁谅觉得诧异，这的确是他从未知晓的事情。
“我和晏皇以及晋皇虽然号称三国皇主，统辖天下，但实际上三国国土加起来不过万里国界，国界之外，到处都是凶猛的异兽，那些异兽身形庞大，凶险至极，因此我们三国要派驻不少的力士前往，镇守边陲，平常的零星异兽冲击，我们还算能勉强应付，但是，每年在边界上都会爆发大规模的兽灾，兽灾之后，尸横遍野。”
“三国死伤了无数的力士精英，最终也无法抵抗异兽冲击，只得求助于山盟，在付出了无数的代价后，山盟终于答应派出炼气士帮忙抵御兽灾。”
“兽灾每年都很准时，我们的先祖觉得非常奇怪，后来，通过数千年来的统计分析，先祖们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些端倪，怀疑异兽根本是山盟豢养的灵兽。”
“这个事，何等荒谬！”
修皇边说边写，神情有些激动。
“朕当上了皇主之后，才知道原来我们所生存的地界，竟然是山盟在近万年前共同商议画出的一片圈养之地，而山盟的炼气士只准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能越界，因此才会每年派出灵兽对边界进行攻击。”
“当朕知道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