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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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正午时分,艳阳如火,这土堆顶部被树荫遮盖,竟似有了些寒意。公子缓缓挪动步子,来到皇后身边,拉过燕儿小手,
“来,给你娘再磕个头。”
燕儿扑通跪倒,重重磕下三个响头。他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泪水,问道,
“爹,昨晚娘还好好的,为何一夜之间便死了?”
公子把燕儿拉起,回道,
“你娘啊,生你弟弟时得了病,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了!以后就跟在爹身边,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公子把燕儿抱在怀中,燕儿被他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把小脑袋侧向一边,看着皇后,欲言又止。皇后上前摸着燕儿小脑袋,温柔道,
“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娘。”
燕儿疑惑的看着公子,小声道,
“爹?!”
公子并未开口,向一旁的小乙三人点了点头,拉着他的小手,往下走去。皇后也小施一礼,跟在身后,只远远听她说道,
“孩子,以后要叫父皇了……”
院中丫环仆役尽数走光,只留下了小乙三人呆立当场。三人心情十分沉重,一起坐到地上,黯然神伤。童陆沉默片刻,方道,
“小乙哥,白青,我不想在这大理城再待下去了。”
小乙白青一起回道,
“我也是!”
童陆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你们怎么想的?!”
小乙抢先道,
“我突然觉得公子变得好陌生,人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不假,他对自己的爱人都是如此冷漠,又何况是他人呢。猜不透他心思,或许哪天就翻脸不认人,咱们还是远远的躲开才是。”
白青点头道,
“也许是他心中苦痛不愿表现出来吧,不过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好怕。”
童陆又道,
“不仅仅是环儿的死,我觉得更吓人的是那小燕儿,小小孩童,竟能如此隐忍,以后若是成为一国之主,也不知是否能够造福天下百姓。也许,这便是君王,舍得才能放下。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小乙白青一齐问道,
“什么想法?!”
童陆苦笑道,
“只是猜测吧,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子的安排,若非如此,环儿姐姐怎会甘愿一死,还有,这皇后为何这么快便知晓此事,而公子对皇后的态度也甚是奇妙。”
小乙白青身体皆是一震,又听童陆说来,
“我只是乱说的,可别当真。况且在这死者面前,这样说话确实太过不负责任。小乙哥,白青,咱们尽快走吧,我心里很乱,若是再留下些时日,我一定会疯掉的。”
小乙郑重道,
“阿爷说无论如何都不要与官家为伍,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咱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再与秦朗郝香郝味还有严姐姐逐一道个别,就此离开这大理城吧。”
三人商议已毕,向环儿坟墓各施一礼,这才慢慢离去。
回到宅院之中,只剩下一位下人,其余人等皆已被送入宫中。三人随身东西极少,只是片刻便已收拾完毕,与那留守之人招呼了一声,三人便去到隔壁孙家。孙家夫人把自己关在屋中,听闻小乙三人前来告辞,这才出了门来。她一把抓住白青双手,
“你们这就要走么?这环儿刚走,公子怕会不悦的。”
白青无奈回道,
“自从我们三人来到这里,已经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也是时候离开了,我想公子也定会理解的。”
孙夫人眼中血红,
“家中那辆马车还算结实,你们若不嫌弃,就把它拿去,这一路上也少些颠簸。”
说完,孙夫人向一旁仆役吩咐几句,那人便置办马车去了。丫环将小 核桃抱了出来,白青小心接过,用脸在小 核桃脸上蹭蹭,小 核桃两只小拳紧握,向后伸展开来,似是伸了一个懒腰,这才逗得三人笑出声来。小乙见那仆人带来车马,也不客气,将行李物品放入车中,自己接过缰绳坐在车驾之上。白青在小 核桃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把他递还给丫环,看到那小串红色核桃绳链,心头也是暖暖的。不由多想,童陆拉着她一齐进到马车之中,打开车帘,向孙夫人招手作别。孙夫人知他三人性子,也就随他们去了,待到马车走远方才想到没为他们准备些吃食,也是后悔不已。
小乙赶着马车来到宫门,本是想跟秦朗说上一声,却碰上了匆匆而回的孙保山。孙保山大吃一惊,与几人客套一会,他轻叹一声,入宫去了。不一会儿,只见几人并排走出,小乙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秦朗,他身边还有五人,四男一女,虽都年轻,却是长相怪异,有彪形大汉,也有矮胖圆脸,两只小眼睛深深埋在肉中,不知能否看清事物。小乙已然猜到这五人身份,正是那点苍七雄亲传弟子。这大哥徒弟早逝,秦朗便是这老二了,不过他年纪较小,其余人等也都叫他“二弟”,不过小乙也听说这几人对他似乎没甚好感,对他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秦朗对此倒也不太在意。
秦朗知道总有一天小乙三人会离开大理城,却不知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他上前与三人依依作别,从袖中取出几块碎银,放到小乙手上,轻声说道,
“小乙哥,陆陆哥,白青姐,你们三人一路保重,这是我这三月省下的银钱,虽不多,可也是我一番心意,可千万不要推脱。家师临终托付你们也都知晓,便就在此处向哥哥姐姐们道别了!”
小乙拍拍他结实后背,笑道,
“回去时给霞儿严姐姐说一声,以后若有闲暇,我们也会给你寄些书信之类,好叫你羡慕羡慕这外面的风光。小朗,公子那里?”
秦朗叹了一口气,说道,
“公子说,他已经知晓,让你们一路珍重。”
小乙点头,看向秦朗身后五人,轻轻一揖,白青走到近前,说道,
“小朗,我给开的药也只能帮助调理,延些时日而已,霞儿此病乃是天生,要想根除病症,怕也只是妄想。不过也不要太过灰心,以后若遇高人指导,有了解救之法,定会飞信传书于你。”
秦朗点头,便与三人道别,转身与五人汇合一齐回宫去了。那五人始终不曾上前,似乎也是出于好奇前来查看一番,小乙无奈笑笑,驾车缓缓朝那“风花雪月”去了。
郝香见三人模样,也是大惊,
“说走说走,你们也真是心够大的。既然公子都留不住,我也不说什么了。”
郝香四处翻找,找出几大块腌制好的大块肥肉。小乙毫不客气,笑着接过,统统放入车中。三人行远,童陆从窗中看一位干瘦女子站在郝香身旁,不由轻笑数声,
“应该是郝香师傅的相好,啧啧,他两兄弟,眼光可真够毒辣的,翠儿姐姐巨胖无比,这一个却是骨瘦如柴。”
白青一听不觉莞尔,马车已然来到了东福楼。郝味迎了出来,也想送些吃食,却见这车上已有郝香的腌肉,他思索片刻,取出一口精致小锅,又拿来大包调味用料,笑道,
“出门在外,吃是最重要,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肚子不是。这小锅可是跟我好些年了,你们一路带着,给自己做些好吃的。”
童陆心想,若不是铁石先走一步,他定会让铁石亲自打制一口,看到这口小锅,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童陆抱着被粗布包裹的小锅,笑道,
“我看以后都不用比了,郝味师傅略胜一筹!哈哈!”
郝味笑嘻嘻正要答话,那翠儿抱着大堆干货来到身边,全部塞进车中。小乙三人当然来者不拒,一一笑纳。小乙打趣道,
“小翠姐姐什么时候也给咱郝味哥哥生个大胖小子呢!”
小翠脸上通红,郝味喜滋滋道,
“小翠已有了两个多月身孕,嘿嘿,我就要当爹了,这方面咱也是要胜过那郝香的!哈哈!哈哈!”
小乙三人大笑着与二人作别。出了城门,小乙拉住缰绳,三人一同回望,只觉此刻的大理城竟是这般恢宏大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伟岸得多。童陆眼中湿润,忍不住留下泪来。
“我有种预感,我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乙长叹一声,
“路总是要向前走的。青青,陆陆,我们这就出发!”
马车向北渐行渐远,最后成为小小一点,继而消失不见。
49 缘是天定自在而行,绿草相伴水色常青()
“真是凄惨!”
七子摇头叹道。一旁思思哭花了脸,呜咽着说话,
“那些事,果真是皇上做的?!”
大山笑笑,回道,
“好多事情,你也只能猜想罢了,哪能了解得清楚。是与不是,现如今都没有意义了。生者如斯,逝者已矣,人还是得向前看的。”
思思低头想了一会,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来,她看着七子侧脸,心道,若是能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与他一起有这般奇幻经历,哪怕只有一天,就是死了那也心甘情愿。
大山伸了个懒腰,笑道,
“哎呀,好累啊。思思,你大山哥又饿了,要不再弄点儿吃的?”
思思应了一声,乖巧的忙活去了,七子则抓着大山双手不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十多年前的江湖,一个劲的问东问西。大山只是装作没听到,大声叫喊,
“怎么这么慢啊,要饿死人啦!”
七子见他如此,只好苦笑着站起身来,与思思一齐准备吃食。不多时,思思便端上了大盘肉食,七子屁颠屁颠跟在后边,手中拿来一袋清酒。大山吃喝起来,七子笑问道,
“大山哥,思思手艺有那郝香郝味几成水准呢?”
大山小喝一口清酒,将口中肉食吞咽下肚,这才慢慢说来,
“对于这美酒美食,大多数人也只是跟风而已,这酒楼的厨子一生要做多少饭菜,可真正懂他的却也廖廖无几,他在这美食之中用了多少心思,也只那有心人才明白罢了。对于思思来说,她的厨艺不需让天下认可,只需一人足已。所以看一个人的厨艺如何,除了这色香味,更重要的是看他是否用了真心。你看,我这盘明显就比你那盘粗糙,哎,想必味道也差了一大截。”
思思听完脸上一红,低下头来。七子看着自己碗中肉条,似乎真是比大山盘中的精致一些,他笑眯眯说道,
“大山哥,要不你吃我这盘!”
大山抱紧自己盘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粗野一些的风格,这就刚刚好,刚刚好!”
七子吃了口肉,问道,
“大山哥,那崇生寺一战真的如此惊心动魄么?那可恶的林梵果真趁机逃走了?还有那刀疤汉子,他为何会有这么大一条伤疤?还有,那环儿之死真的与公子有关么?还有还有,那‘雪魔’后来又是如何?……”
大山讲述之时,七子思思都是专注于倾听,虽有一肚子疑问,却也未发一言,正是那最佳听众。大山听他说完这一大串,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能说的基本都说了,自个好好琢磨琢磨。思思,你给他说道说道。”
这思思倒是心思活泛,给七子讲得有条有理,竟是和大山想的一般,于是这一男一女一问一答,竟是把大山晾晒在一边。二人交流异常激烈,竟是比大山说来更要精彩。大山苦笑一下,看着火光之中这对男女,似乎见到了当年的情景,他眼中闪过一丝欢愉,而后又暗淡下去。他倒在草地之上,眯眼看着天上星辰,良久方才睡去。
这第二日天色尚早,大山便已起身,来到远处又打起拳来。打完拳后,大山坐在火堆旁,把那火堆又烧旺了些。七子昨夜睡得极晚,直至阳光入眼方才醒转过来。醒来时一看,思思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只待他醒来便能享用。大山正用细小竹签剔着牙,他看着七子,笑道,
“有了女人,便把这练武之事忘了,要知道这么多年,除非极特殊情况,我可一天也没断过。”
七子有些惭愧,大山手一摆,
“今天就算了吧,思思真是个好女子,你看,这大清早便是有荤有素,你还不赶紧的!”
七子连忙起身,胡乱把食物塞进嘴中,口中还不停叫喊着“好吃”。思思看他样子也觉好笑,自己则取了素食慢慢咀嚼。
眼看七子吃完,大山站起身来,拍拍袖管,跳上马来,
“走吧,这里官道还算通畅,咱们今日倒能多走上一些。”
说完大山轻夹马腹,慢悠悠向那官道行去。七子思思收拾好东西,驾着马车跟在后边。上了官道,道路也算好走,思思不愿一人待在车内,便来到七子身边坐下,看他熟练的驾车前行,也是喜欢得不行。大山一见二人这般模样,心中来气,一个飞石钉在马屁之上,他虽力不大,可那马儿刚一吃痛便拔腿狂奔,思思紧紧抱住七子右臂,七子只一手驾车,操控不及,足足跑了两里,那马儿才放慢脚步。大山迎头赶上,吹着口哨,
“快点快点,别只顾打情骂俏!”
说完他一溜烟飞走,片刻之后就消失在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之上,七子小心驾车前行,直至太阳西下,方才看到大山坐骑。那马儿吃着青草,马尾扑打着蚊虫,十分悠闲。大山则躺在一旁,怀中抱着一只巨大乌龟壳。
七子思思一见他这般模样,也是齐齐笑出声来,七子看大山似乎还没睡够,便想要找个地方停下车马,刚一动身便传来大山叫喊之声,
“怎么这么慢,还好找了个乌龟壳,要不非得着凉不可。”
思思轻笑出声,
“大山哥,以你的身体,只怕睡上两天也不会有事呢!”
大山哼哼道,
“别说这有的没的,赶紧,前面不远有一岔道,大路通往小镇,咱们走小道,那里有个极好的去处。”
大山咋吧着嘴,翻身上马,转眼便消失在视线之中,七子手中多了一样物事,正是那只巨大龟壳。七子看看思思,无奈的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行进。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院落,院落四周用篱笆围了起来,上面爬满藤蔓。柴门虚掩着,七子将马车拴在门外,轻轻推开门来。只见这院中十分潮湿,趁着那微弱星光,七子依稀见到这地上全是青草,他踩到上面,只觉异常松软,稍待片刻足印之中还会冒出水来。这院中置有一桌,桌上点有烛火,两人分坐一边,正在对饮杯中酒水。七子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大山。他走上前去,轻声说道,
“大山哥,这是?”
大山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看,这酒水都给你倒上了,先干了这碗。”
七子让思思先行坐下,这屁股刚一挨着那长条凳,就被灌了一碗,酒刚一入口,七子只觉无比甘甜,喝入腹中还微微觉得有些温热。他惊奇道,
“这是什么酒,为何如此香甜,似那山中泉水加了蜂蜜一般?”
大山又给他倒满,看向对面那人,问道,
“这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甜心’!”
那人微微点头,脸上皱纹聚到一处,看起来已然十分苍老。七子看着那人,正要请教,就听大山说来,
“叫甜叔吧,他可快要五十的人了!”
七子看着那人,抱拳道,
“甜叔好,多有打扰了!”
那老人笑着不住点头,大嘴咧开,露出两颗亮晃晃的门牙。七子见他眉尖发白,眼窝向内凹陷,花白胡子十分凌乱,似乎平日都是这般不修边幅,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那老人抿一口酒水,笑道,
“你这小子,看起来倒真像当年的小乙呀!啧啧,一样的黑,一样的帅气,一样有个漂亮女孩跟在身边!”
七子被这老人逗乐,却是没有回话。
“只是这话稍微少了一些,不似当年几人逗嘴来得欢乐。”
老人眯着双眼,喝尽碗中酒水,嘴角流下几滴,挂在花白胡子上,随他脸部起伏上下晃动,
“这几年雨水多,这海子水面也是涨了不少,这不,院里一踩就能踩出水来,若是再下场大雨,只怕就要没过双膝。几个孩子觉得太过潮湿,也都搬到乡里住了,老伴三年前便去了,所以这大多时候也只剩我一人而已。说来也怪,这水面上来后,却是来了不少不速之客,那几间草屋,随意收拾了下,便给那客人住去了,再加上我这‘甜心’,日子过得着实不差。”
老头笑起褶子,七子却觉无比亲切,
“甜叔,您这院中如此潮湿,只怕易得那风湿之症吧。”
老人笑笑,
“这几十年都过来了,也不想再搬到外面去了,以后老死在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一旁思思看着三人,说道,
“阿叔,我们三人多有打扰,可否借厨房一用,让思思为你们再多弄些下酒菜。”
大山笑着回道,
“甚好甚好,最大那间屋子前方搭的土灶,你过去就能看到。”
老头笑眯眯点点头,思思便拿了些腌肉之类去了。不多时,炊烟升起,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极为明显,思思手巧,少一番功夫便端来几盘下酒好菜。她坐在七子身旁,四人吃喝渐入佳境。这“甜心”酒虽是清甜,却也醉人,那老头又多喝了几碗,便趴在桌上睡着。大山轻轻抱起老头,送入房中,又轻轻关门回来。
“大山哥,甜叔自己一人住在这里,也太过孤独了,难道这当子女的都不理会他了?”
大山又喝了一碗“甜心”,摇头晃脑道,
“这老头脾气倔,和他爹一样,他面相虽老,身体却是极好,只怕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问题。他那子女倒是有些头脑,竟是把这‘甜心’生意做得有模有样,不时有客前来,竟是又生生多了可用车马的小道。也不知这甜老头心中,是欢喜还是悲哀。”
七子思思也是好奇,却又知大山虽不刻意对他们隐瞒什么,却是要再多经历一些事情,才会告知于二人,因而也就不再问询。一坛“甜心”下肚,大山招招手,
“老头今日没客人,咱们一人一间,屋子虽小,却颇有特色。”
说完,大山打了个哈切,朝那其中一间小屋去了。七子看了看思思笑道,
“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再来收拾吧。”
思思笑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