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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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乃春这般手段实在为修道正派所不耻,若是叫旁人晓得,说不得会累及云隐宗正善之名。念及于此,便道:“云师叔所言极是。”
说着扭头瞧向顾乃春沉声道:“顾长老,我想问问你,咱们宗训“云正隐善”四字,作何解释?”
他平日多称乃春,这会儿换叫了顾长老,任谁都知道他心中极是不满。
顾乃春结了满额细汗,回道:“云,是说本宗功法飘逸;正,是要我们伸张正义;云正,意思是修行练功全为了弘扬正气;隐,是说要隐世修行;善,是要多行善事;隐善,意思是我们既要隐世修行,又要入世行善。”
李青云微一点头,正声道:“好,这四个字你要铭刻心头,践行以持,尤其是云正二字。”
这句话直戳在顾乃春的脊背上,顾乃春听了冷汗连连,低头连声称是。
李青云端视他良久,又道:“你既然已收下四位高徒,那么这位便也一并收了去。这些少年是长乐遗孤,年纪不大,处世不深,心性未定,又不幸遭逢此横祸,若不良加引导,难免仇苦心重,走了弯路。”
“你教他们入道,需得从心性品德入手,教给他们弘扬正气,多行善事的道理,切莫入错了品性道,做出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下作事情。否则,咱们宗里千百年的规矩,任谁也不会轻饶!”
顾乃春大气不敢一出,听出这话明着是教他育徒之道,暗着却是旁敲侧击,说他此番所为伤天害理、违背良心,若是再犯,便要宗规严处,令他不由心慌气短。
他入宗多年,虽少行善事,却一直持重行稳,李青云对他也一向温颜和气。这一回暗隐实露的斥责,自该让他受了教训。
他俯背弓腰,擦去些额头密汗,回道:“乃春当真受教了,自要一丝不苟做到!”
李青云又道:“云师叔方才说了,守内村屠这般教训,需得好生领会,该有的责罚半点也不能少。我觉得所言极是,此事波及甚远,影响恶劣,若不从严处置,一来其他门派的道友会说咱们宗法不严,二来宗内弟子不能以此为鉴,说不得会疏忽大意,再酿恶果。为严明法度,以正视听,便罚你去玄冰洞第二层面壁一个月罢。”
在场众人听了,个个吃了一惊。大伙都晓得,玄冰洞乃本宗禁地,专用来惩戒触犯门规的长老弟子。
洞内分了三层,第一层冰冻五百年,寒气化芒,侵蚀肌体。
第二层冰冻一千年,寒气化针,侵蚀五脏六腑。
第三层冰冻三千年,寒气化刀,侵蚀骨髓。
受罚长老弟子进入冰窟前,须口服一粒九转禁法丹,将全身法力禁锢,只着一袭薄衣入窟,纯以肉躯血身领教窟内凛冽寒气。
初始人还可生抗硬抵,愈到后头,寒气入体愈甚,直刺神经,当真会痛到极致。
本宗弟子触犯了宗规,去玄冰窟受罚却不是太过稀罕的事情,但近十年来,多半也只罚去第一层,最多面壁不过半个月。
而位居长老高位者,罚去面壁更是罕有的情形。
众人想来,顾乃春不过是一时疏忽大意出了差错,无论如何不至于受这般重罚。
只有掌门、黄宗裳和顾乃春自己明白,这惩罚乃是一顶二的罪过,既罚守内村屠之过,又罚夜弃少年之错。
第16章 万事生来有偏见()
众人脑中各有心思,都觉着不大妥当,竟然没有一人出来为顾乃春求情。
顾乃春俯身认罚道:“最是公正不过。”
正说着,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掌门大仙师,若不是顾仙师来到村子,我们几个都性命不保啦!”
众人一听,具是向他看去,只见魏不二仰面向上,拱手作礼,与掌门说话呢。
原来,不二眼见顾乃春受罚,想他日后便是自己的师傅,师傅有难,徒弟岂能干站着?
顾乃春却恨恨瞧他,暗恼道:“你现下出来冲好人岂不是太晚?”
“我受了这些好,首大功臣是黄宗裳,但没你这不识眼头的,晾他也欺不到头上来!我且收下你,待回去捏圆按扁,还不是便宜事?我不让你后悔来这世上,顾乃春三字便倒将过来写!”
黄宗裳瞪眼瞧了半响,忽冲着魏不二笑道:“傻小儿,小心被你那便宜师傅玩儿成骰子!”
他原只是想吓唬顾乃春,不料掌门罚责甚重,只怕顾乃春心中怨恨十分。
顾乃春拿自己没什么办法,回去怕要给这小子好些苦头吃,便是对不二稍作提醒。
不二话方说罢,却忽然瞧见顾乃春面色有些不善。
又听到黄宗裳说的话,便是心头一凉,隐隐觉得这次拜师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顾乃春却不说话,怒气冲冲瞧向黄宗裳,倘是目光能作利刃,黄宗裳已被捅了几百个血窟窿。
黄宗裳哈哈笑道:“老子坏了你甚么好事,都是老子专要做的。你有甚么想不开,便正大光明冲老子来。只是不要火气太大,烧在自家屋子,着了你新收的徒弟。”
顾乃春骤然一凛,寻思:“倒叫他点醒了!今日之事,掌门瞧得清清楚楚,知道这小子已然得罪了我。”
“若我回去恣意作弄欺负,给人瞧见,便得说我怀恨在心,肆意报复。恐怕掌门要这小子归我门下,未必没有考验我的心思。”
黄宗裳瞧他默不作声,想是已经知道利害,心道:“老子送你一个呆头木脑的宝贝徒弟,又有掌门师叔罩着,要你打不得骂不得。你到底谢不谢我?”
又向不二笑道:“魏师侄,你这便宜师傅日后若要欺负你,你只管来身练堂找我来,老子倒要看看他的威风。”
顾乃春听了,便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青云见只有魏不二一人反对。
便向顾乃春笑道:“顾长老,如此弟子可非白收。便这般敲定罢,请你回去把诸事安排妥当,再去玄冰洞受罚。其余诸位,咱们议议傀蜮谷之事。元贞长老,你先与黄长老说说新得的消息。”
左侧圆台上一位方脸立眉高鼻梁的中年男子便起身回话。
顾乃春面色一黯,拱手作揖,拎起梅心甘,带着魏不二颓然出了殿堂。
到了殿堂外,顾乃春稍一抬手,将梅心甘扔到地上滚了两圈。
又一弹指,似有一道凛风刮过他面上,撩得发髻乱舞。
梅心甘这才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正看见顾乃春冷冷瞧着自己,慌忙扶起身子又跪倒,说:“师傅,姓黄那秃驴”
顾乃春眉头一皱,道:“行了,回去再说。”
说罢,一转身缓步走在前面,梅心甘只好起身跟上,魏不二则亦步亦趋跟在梅心甘身后。
三人走出正善殿前的广场,到了一条石子路上。
魏不二心头泛起两喜一忧,头一喜便是不久能见到婉儿,亦是他最大盼望;第二喜则是被顾乃春收成弟子,此乃意外之喜。
说到忧,便是方才大典之内,顾乃春瞧着自己那不善的眼神,着实令他有些难受。
再加之顾乃春要去玄冰洞受罚,不二虽不晓得玄冰洞是何,但想来亦不是什么好去处,心里也不免替他忧心。
但是喜大过忧,又着急去见婉儿,不免脚步轻快,神情虽无喜色,但面上仍可见隐泛红光。
顾乃春心头怒火烧的正旺,回头瞧见魏不二的模样,冷哼一声道:“小子,我受了罚,你心里是不是很快活?”
魏不二心头想着婉儿,忽然听到顾乃春的责问,自是有些慌急,连忙跪地回道:“师傅,您您老人家受了罚,我难过的不得了。”
顾乃春心道:“你晓得是我弄晕了你,心中当然忌恨,这会儿见我倒霉,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又看见魏不二伏在底下,仰面瞧着自己,脸上神情惶恐诚挚,皱眉暗道:“你演戏倒是精湛,人小鬼大。别人当你是个傻子,看来是小看了。”
便多加谨慎,暗嘱自己小心对付。
他默声半响才道:“咱们没走过场,你也别急着叫师傅。”
魏不二见他口气稍和,便也松口气:“是,仙师。”
顾乃春心底冷笑,嘴上却道:“你想拜师,我却得先问问你,你是否诚心所致?”
魏不二连忙点头。
顾乃春又道:“既要拜我为师,那我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
“我要你做的事,做是不做?”
“做!”
“我说的话是对还是错?”
“错!我,我说错啦,是对!”
“你莫不是敷衍我?”
魏不二伏地说道:“那咱不敢!”
顾乃春道:“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咱们今后要拿它来做规矩。莫要日后受了罚,怪我事先未说到。”
魏不二仍是连连点头。
石头却道:“孙子,爷爷教你个乖,这几句话都是咱们应付场面说的,你可别当了真。”
顾乃春回头一望,正善殿大门已经合上,嵌金的门板映照在日光下,颇有刺眼。
门内隐隐有人说话,又隐隐像是大殿内设阵法,隔着门板传来幻声。
顾乃春心道:“眼下傀蜮谷开谷只有不到五年,殿内怕是商讨此次入谷名额,这便没我什么事了。也罢,我门下弟子没个争气的,便是去了,多半也是丢人现眼。”
“我先叫你们得意着,咱们看看下回开谷,是谁的风光无限!”
不由地想到了贾海子,心情忽地由阴转晴。
又扭头看见魏不二埋头恭跪,一动不动,眉头一皱说道:“既然如此,我收下你也无妨。你在这儿磕几个头,就算过了场,拜了师。”
魏不二问道:“在这儿?那我该磕几个头?”
顾乃春道:“两个三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你想磕几个便磕几个。”
石头恼道:“气死我啦!这老混球太不把你当回事!哪门哪派也不见这等草率的拜师,杀猪也要看肥瘦,挑时辰。”
“你要还有半些骨气,就跟他说:‘老子不稀罕拜你。’咱们甩袖子下山,爷爷教你功法,保管比他厉害”
魏不二却浑然听不清那石头后面说的话了。
耳朵里只剩了一句:“你想磕几个便磕几个”
不由地眉头一皱,胸口一紧,只觉得好不难受,心中暗道:“师傅多半是不大喜欢我了!”
“这石头让我甩袖子下山,跟它学功法,可是一块石头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我好不容易才入了云隐宗,如此轻易便离去,日后再要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更何况,还有婉儿。只要她还在这里,我便是打杂扫院,也万万不能离开的。”
“至于师傅不喜欢我,大概是觉得我人又笨,资质又差。”
“但常言道,勤能补拙,只要我肯下辛苦,日夜不辍,别人花一分功夫,我花十分的功夫,总能赶得上他们。”
“日久见人心,师傅往后见到我用功勤奋,持之以恒,也定会转变心意的。”
念及于此,便将所有的难过和失落通通抛去了,暗道心诚则灵,跪在地下,一拜一拜不住地磕头,直磕了七八十个也不见停下。
心中则是想着,拜师如此大事,自己决不能随便磕几个应付,那只会让师傅更加嫌弃厌恶。
石头见他如此不争气,立时恼道:“好!好!好!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与你这糊涂鬼说半句话!”
第17章 只等来日自为难()
顾乃春早已不耐烦,道:“我要你磕两个三个,或五个六个,或七个八个,可没让你磕这么多。你今日就敢不听我的话,以后更加了不得了。”
魏不二赶忙起身:“那我不磕了!”
顾乃春低头瞧去,只见魏不二脑门上沾着巴掌大的泥灰,有几颗细小石粒嵌在额头细纹里。
正瞧着,便有一粒石子滑下,滚过黑黄干瘦的面庞和满是补丁的衣裳,混入一片灰溜溜的石子路中。
再往额上细瞧,那粒落下石子的原处,竟留下个浅坑,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面上一肃,心道:“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城府,若换做了别人,怕真以为你是个傻子。”
怔怔思忖又道:“有四件事,我须与你说清楚。第一件事,我门下弟子靠资质天份说话,资质好的,我就收作亲传弟子。”
“资质不好的,但有些本事的,我也认作徒弟,只不过当作记名弟子;”
“资质又不好,又没有本事的,我先收作学生,等以后有所长进,再收作弟子。“
”我本想纳你作亲传弟子,但只怕先你入门的众位师兄姐不大乐意,只好先从学生做起。”
魏不二心头一苦,这摆明是不待见自己了,但嘴里却只说不碍。
顾乃春门下严规甚多,其中一条便是“尊师训话,弟子讳言”。
魏不二不晓得规矩,插了顾乃春的话头,叫他眉头一皱。
稍作停顿又道:“第二件事,我门下弟子多,亲传的有六位,记名的十一位,学生倒只你一个。”
“这么多人,逐个去教劳心费神,何况我还要兼顾自家修为。这样一来,我便不能亲身行教,须别人代我教你。”
“第三件事,你资质不大好,初时不宜修行功法,只好先教你入门常识,待基础稳固后,再徐徐图之。这时日可长可短,说不准一两三月,说不准三年五载,全看你悟性。”
“第四件事,掌门已作吩咐,教你们入道需从心性品德入手,为人处世的道理先要清楚明白。要在此处多下功夫。”
“这四件事我先与你说好,你答应下来,咱们便是师徒。若有难为,只管说出来,云隐宗有的是高人,我为你另寻一位。”
魏不二暗自叹了口气,低声回道:“我醒得了。”
梅心甘端站一旁,心道:“这不明摆要你知难而退,你怎如此不开窍?”
正想着,顾乃春一甩袖子将魏不二挟在腰上,倏地飞身离去。
遁形片刻,三人便到了身练峰山腰处,落在一处方正院落前。
魏不二抬头一瞧,朱红大门极是惹眼,门梁上有个牌匾,写着“合规院”三字。
左侧门柱有上联:“宏明所在显风光”。
右侧门柱是下联:“细微之处见精神”。
字正方圆,严合法度,显出院主人十分讲究。
顾乃春一步当先进了院子,梅、魏二人紧随身后。
院落不大,但颇为讲究。
正屋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砌着青石墙,合砖细缝,一丝不苟。
院落布置较为考究风水,虽然看不见奢华的材质,但处处落落大方。
鲜花矮木适土而生,假山清池安之一隅,庭院中少铺石板,只有一条青石小道弯弯曲曲穿过清香花草,通向正屋。
不二自然瞧不出此间主人心血,但是觉得阳光大把地洒进来,花花草草,红红绿绿,假山好看,泉水干净,风景好极了。
三人鱼贯而行,穿过庭院,便入了正屋。先看到厅堂,红木家具摆了满屋,盆栽字画布置巧妙。
不二进了门,四下一望,只瞧见一个清秀身影背朝门坐着,当即眉毛一扬,嘴一咧,喜道:“婉儿!”
不待婉儿回话,便有人“哼”了一声。
不二闻声一瞧,原来是贾海子与亮子紧挨婉儿坐着。
自己一时眼热,竟然没有瞧见,只好一挠头道:“原来大伙都在。”
婉儿这时才回眸冲他一笑,却不说话。
屋内三位都站起身子行礼,顾乃春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们先坐吧。”
一回头,却瞧见魏不二寻见婉儿身旁的一尊红木方椅坐了上去,衣服上的补丁与精雕细刻的方椅上紧挨一处,极是惹眼。
顾乃春眉头大皱,扭头向梅心甘道:“你方才也瞧见了,魏不二已是为师的学生。该从我门下选一位品行端正、本领高强的弟子,待我传授。你觉得众师兄弟中,哪一位比较合适?”
梅心甘正瞧着魏不二,听到顾乃春问话,回头一瞅,见他已然神色不悦。
便寻思:“师傅怕是要赶他出去,我今儿误了事,八成要挨罚了,正好斗胆自荐,戴罪立功。”
便扶手恭声道:“师傅,咱们师兄弟各个道法高强、品行端正,只有弟子处处差上一些。但说到为师傅分担解忧,心甘也不愿落在人后。”
顾乃春点头道:“不必过谦,在我门下,论悟性修为,论品行举止,你算是拔尖的。魏不二由你教导,为师倒很是放心。但为师方才提到的四件事,你须牢牢谨记,循序而师,切不可拔苗助长,急功近利。”
第18章 爱不释手碧云翡()
顾乃春自是要多加叮嘱。
梅心甘心道:“凭咱悟性,你还不得大大放心!方才说的四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不许教他功法;第二件事,也是不许教他功法;第三件事,更是无论如何不许教他功法;第四件事,还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不许教他功法。这再简单不过,一定给你办在心坎儿上。”
想着,便道:“师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固本才能培元,我带着不二师弟修行,自然要帮他把根基筑得坚实百倍,您且放好一百八十个心罢!”
顾乃春冷哼一声:“你悟性不差,可不要嘴上工夫蛮好,办起事来却一塌糊涂。今日之事便这样罢,你回去多用些心,多下点工夫。”
梅心甘听了如蒙大赦,好生做了应承,领着魏不二急急告退。
魏不二看着婉儿,心头千万个不愿走。
但又想:“师傅本就不大喜欢我,这会儿叫我离去,那更不能有半点不情愿。”
便倏地起身,埋头跟着梅心甘去了。
二人方踏出房门,顾乃春便一挥手,似有道清风拂过,将房门带上。
他大步往前,走到当中的正位,一转身坐在居中一张红木宽椅上。
三位少年见他落坐,才各自恭身坐下。这是婉儿先与人问了规矩,三人再商量好才有如此礼数。
顾乃春见他们这般上道知礼,心情大好。
又一会儿身子端坐,好生细瞧贾海子,不免百般满意,先前种种不快烟消云散。
半响才笑道:“这两日麻烦事不少,缠着难得脱身。你们在山上吃的睡的可好?”
三人齐说住得好,吃得更好,仙师们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