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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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头回答着，心里却恍然。
原本还疑惑，冷一笑以《安平录》作答的事，怎么会值得禁军统帅与王公公一起出动呢。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捉拿刺客也。
王公公刻意高调，就是为了引出刺客。
“我输了，贵人毫发无损。这赌，我输了。”剑仙道。
我轻笑：“赌？什么赌？你我的赌是轿子中的人是否安然无恙。可是，轿子中根本无人，这赌，自然也无意义了。”
剑仙凝眸看我，随即爽朗一笑：“剑神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性情也令人拜服。在下佩服。”
“待在下，技艺更精，再来讨教。”
剑仙与矮老头飘然而去。
洛怀姬道：“师兄，你赢了。那个剑仙承认，武艺和人品，你都赢了。”
“赢？本来就没有赌局，输赢也本就不存在，有的，只是意气之争而已。”
我悠然走下楼。
禁军统帅与王公公被骑马而来的柳如寞请去了柳府叙话。
捕快们拖着被误伤的无辜的人们的尸体远去。
这是他们故意做的一场局，为了天衣无缝浑然一体，所以，连百姓都没有及早通知，便让他们卷入其中。
要说百姓有罪，那便是拥立了大武王，让他借着这拥立反过来鱼肉百姓。
赋予别人高位，则要承受被这高位凌压的痛苦。
可笑又愚蠢的人啊。所以，我选择一个人，不给人地位，也不贬低人。
如果人人都有这等觉悟，世上便没有高低贵贱了。
我走在长街上，洛怀姬对被无辜受伤的黎民表示同情与感慨。
我面无表情。
风吹走了血腥与杀戮，长街复又慢慢地恢复了热闹。
人总是不长记性的，要是再来几场刚刚的刺杀，我想纷乱过后，又是同样的热闹。
我忽然庆幸自己是个冷酷的人了。
洛怀姬在我身边蹦蹦跳跳，转入另一条街，她就不感慨无辜的人的可怜了，而是对新奇的食物和饰品感到兴奋。
我丢给她一锭金子，便自己去了月卿楼。
洛怀姬被我落在后面，我绕到了月卿楼。
花间独酌第一手的酒，好久没喝了。
“这酒这么好喝吗？”
我点点头：“你赢了徐三返之后，就真的放下了？“
他的神情轻快了许多，不像上次见到了阴郁沉重了。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是神色很康健。
”放下了。当然放下了。为不重要的事浪费十几年，真的很愚蠢。“
我微微一笑，有些困顿和滞留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不经历就不会懂得。
我敢说，他如今酿的酒比当初在极乐坊酿的有滋味多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赢他，输赢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的。但是赢了他，别人都知道当年的事是阴谋了，他身败名裂了，邪就是邪，捧得再高，也还是有毁灭的那一天。”
花间独酌第一手又给我酿了一杯酒。
我拎着酒壶走远了，拐角处，一个青衫矮老头，一个白衣剑客飘然而至。
“剑神，我想了想，我还要与你打一场。”
其实，不是性命攸关，我是不会与人打架的。
我笑了笑，直接转身离去。
不理会此人。
剑仙追在我身后：”萧山，你站住。你以为你不回话，就可以避免这一战了吗？“
他要有意宣战，我当然不能避开，只是现在清风在怀，美酒在侧，何必打打杀杀呢？
我向前走去，剑仙一直在我背后跟着。
“萧山，我一定要你和我比一场，你等着吧。“
剑仙离去，我不在意地往回走。
回到缺月居了，洛怀姬倚在亭子边上玩鸟笼。
我拎着酒慢慢喝。
转瞬好几天过去了。
明日，是府试的日子，对于大武来说，府试是选拔人才，为朝廷寻觅培植栋梁的重要方式，同时也是，寒门子弟摆脱卑微的一道门槛。
所以，府试的这十天十分重要。
这十天里，私塾放假，许多商铺都有免费的赠品。赌坊就更是热闹了，早就开了押宝，押哪位能高中榜魁。
洛怀姬喜欢玩闹，从我厢房积压的赐物里掏出一块金子便出去凑热闹了。
我还喝着酒，花间独酌第一手每隔三天就让顾橘送酒来给我。
花间说，酒坛是器，酒是意。装过意的器是值得珍视的，所以，顾橘每次来送酒，都会把之前的空酒坛带回给花间。
我偷偷留了一个，藏在厢房里。按照洛怀姬的说法，师傅暂时会长留在漠北，我打算，洛怀姬回漠北的时候，让她把这酒坛带给师傅。
师傅甚少喝酒，也没那个兴致。但我腻味了世间种种，唯独觉得这个酒坛子有意思，所以藏起一个，留给师傅。
第141章 白吃（）
“师傅，我回来了！”
院门被推开，一个清瘦拔长但眉眼稍显锋利的少年立在门口。
正是冷一笑，比起前几天所见，冷一笑此刻是多了几分阳刚与冷硬之气。果然练武与学文的人的气度不一样。
“怎么回来了，镖局放假了？”
冷一笑走进来道：“因为府试，镖局这十天都放假呢！”
我看着冷一笑道：“你怎么一放假就来我这儿，也不先去你姥爷坟上磕头！”
冷一笑摇摇头：”弟子在镖局结识了一个叫孔木易的学徒，他善算卦，弟子跟他学了皮毛，算得今晚申时是磕头的好时辰。
大武多迷信，认为人的生气会冲撞坟里的阴气。
“师傅，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外面很多地方都在大摆宴席呢，在为府试的学子践行。可热闹了，师傅，咱们出去看看吧。”
“这么大人了，还要师傅我陪你吗？”
冷一笑道：“弟子不是要师傅陪，只是在镖局的时候，看到褚威严师傅天天应酬这个，结交那个。日日不得闲，想起师傅你为何总是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所以想带师傅出去热闹。”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人各有志，有人喜静，有人就喜欢名利场的繁华。
”师傅一个人就觉得很热闹了，你要热闹自己出去玩。“
冷一笑坐我对面：”师傅不出去，那我也不出去。“
“好。”
外头集市并没有什么看头。
府试在即，处处都是宴请的人。
糕粽点心寓意高中，葵籽意寓魁星保佑。
吃的不同，但意思都一样。
这个时节，吃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种寓意。
我们正走着，忽而冷一笑哎呦一声。
“谁打我？”
我回头一看，冷一笑手里拿着一根筷子。
我抬头往上一望，洛怀姬正依着二楼的栏杆看着我们这里，右手还玩着一根筷子。
白嫩的五指间，筷子转来转去。
冷一笑道：“是师娘。”
我伸手在他头顶上一拍，道：“是师叔。”
冷一笑与我上楼，才走到楼梯口，冷一笑又“哎呀”一声。
”又是谁打我？“
楼梯上滚落一颗石子，身后传来一声嘻嘻的笑声。
我回头看去，正是巫族小圣女。
“阿欢公子，今儿怎么换了裙子穿？”我打趣道。
小圣女摇摇头：”前辈你明知道我是女子，还这样打趣我，可真不厚道啊。“
“是啊，我不厚道，像你们教主炼制血煞才厚道。“我笑着说道。
冷一笑道：”师傅，阿欢和巫族不一样。阿欢对我可好了。“
”阿欢你怎么一个人啊。“
冷一笑问道：“不如咱们一起吧。“
小圣女闻言点头，与冷一笑一同上了楼，洛怀姬在楼上等着我们。
洛怀姬道：“师兄，你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吗？我刚刚去了赌坊，赌坊里的人都在谈论同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冷一笑道：“是府试？”
小圣女道：“如果真是府试的话，这位姑娘还用刻意发问吗？”
冷一笑道：“也对啊，那是什么？”
洛怀姬一副揭露惊天大秘密的语气：“他们在议论你。”
“为什么议论师傅？”冷一笑道：“议论师傅做什么？”
洛怀姬看向我：“师兄，你想知道吗？”
不想。
“师叔我想知道！”冷一笑看着洛怀姬道：“好师叔，你不妨告诉我吧！”
洛怀姬闻言，双眉一蹙，怒道：“谁让你叫我师叔的？”
冷一笑道：“是师傅啊。”
“萧山，你太过份了！”洛怀姬怒极，双眉一蹙，目含娇嗔：“你竟然让冷一笑喊我师叔而不是师娘。”
是啊，我就是这么过份的一个人呢！
洛怀姬坐在凳子上，愤怒地一言不发。
楼上人多了起来，众人议论也渐渐嘈杂起来。
有的说，如骅私塾清元阁的哪位公子必定能一举夺魁，有的说哪位必定早已走好了门路。
我想起了不久前，在一间客栈里听到谁向屠先生买府试试题的事，不禁笑了笑。
这府试就是个笑话，为了这个笑话，这么多人忙碌。
我自斟自饮起来，很快，楼下便走上来几个熟人。
正是莫铜与洛满满，还有几个穿青袍的清元阁书生围在身边。
那几个人坐了。
莫铜笑道：“明年洛满满你一定高中魁首。”
冷一笑一眼便看到了莫铜，神色不禁冷峻起来，我看着他，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冷一笑望着莫铜的方向，冷笑：“看着歹人如此快活，弟子难以高兴。”
小圣女在我们身侧道：“歹人？什么歹人？”
“没什么，”冷一笑郁郁道：“没有你的事。”
“哦，好吧。”
小圣女垂下头去：“你不说那我便不问了。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客官，您的菜。”
小二领着三个小厮，端上了一盘又一盘的菜品。
我与冷一笑望着洛怀姬，道：“这是你点的？”
洛怀姬点点头：“对啊。我在漠北就是这样吃饭的啊。一顿有好几十道菜。”
我蹙眉：“你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钱？”
洛怀姬道：“没多少钱。就两锭金子而已。”
洛怀姬边说边摸腰带，忽然摸索几下，疑惑道：“不对啊，我的金子呢？我的金子呢？”
冷一笑道：“师叔，你不会是没带够钱吧。”
洛怀姬道：“我就在赌坊下了一锭金子的注而已啊，应该还有一锭金子的啊。哦，会不会是赌坊的人手脚不干净，给偷走了。”
我摇摇头：“不会的。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不会这样的。”
洛怀姬蹙眉，望着我道：“师兄，你带钱了吗？”
我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啊。
摇头。
冷一笑也摇头。
小圣女也摇头。
店小二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将桌子一拍，狠狠地大声道：“唉！还是头一遭遇见这种情况呢！吃饭不带钱！我看客官你们穿的富贵体面，怎么还干这事呢？想白吃白喝吗？”
店小二这么一吼。隔壁几个桌子上的人都看向我们这里，包括莫铜这一桌。
恰巧地很，冷一笑与莫铜四目相对，当真是仇人见面，刀剑相击啊。
第142章（）
莫铜慢慢走过来，对着冷一笑笑道：“这不是冷一笑吗？没钱还来吃什么饭！”
隔壁桌上的几个笑嘻嘻地走过来起哄，道：“莫铜，这人是谁啊！冷一笑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洛满满缓缓起身走过来，笑对那群起哄者道：“熟悉？当然熟悉了。”洛满满摇着书生扇子，抿唇轻笑：“这位冷公子，乃是如骅私塾小比的第一呢。当初赌坊多少人被他惊艳呢！”
“哦？就是他啊！”起哄者纷纷笑道：“原来是他啊！那冷一笑明年府试岂不是又能一举夺魁？”
洛满满摇着扇子，扇风翩翩，哂笑道：“他怎能一举夺魁呢？他因为姥爷的死，而要守灵三年呢。而且，而且啊，他因此心生不忿，居然妄想把姥爷的死嫁祸给莫铜。”
那些起哄者纷纷骂道：“这还算是人吗，简直人面兽心！”
莫铜笑道：“是啊是啊，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我莫铜呢，大人有大量，当然不跟他计较，就算他把他姥爷的坟立在我家后门附近，我都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起哄者纷纷感叹：“莫公子宽宏大量宽宏大量啊。”
冷一笑怒道：“莫铜，你这个禽兽，颠倒是非黑白。你才是禽兽。你们是杀人凶手！”
“你们不仅害死了我姥爷，你们还害我不能参加府试。”
莫铜嘴角一勾，泛起冷笑，眼底的寒芒闪现，却还是缓缓道：“冷一笑啊，你我同乡，你纵然不顾同乡之情，要污蔑我，也不能这样污蔑吧。”
当真是颠倒黑白啊。
起哄者哄笑：“就是就是，冷一笑你太颠倒黑白了。”
我摇摇头。
这都是见怪不怪的手段了。
对于出众者，为了打垮他，最好是纠结一群人，然后一起污蔑他。
让这出众者，对牛羊有威胁的出众者，成为堂而皇之的恶人。
这样出众便不是出众，而是出格，而是错误。
我冷冷一笑，甚是想杀了这群人。
没想到，蝼蚁，也能有这种强大的力量。
为什么，人总是要自相残杀呢？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些蝼蚁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害了别人，害了自己吗？蝼蚁聚成堆，会更污浊，更恶心。把好人逼向了远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给我闭嘴！”小圣女拍案而起，怒视以莫铜为首的围观者：“给我听着，谁敢再说冷一笑一句不好的话，我就打死他，我说到做到。”
“哎呀！”莫铜笑道：“冷一笑，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么一位小美人啊！”
莫铜眼巴巴地看着小圣女，笑嘻嘻道：“这可真是个绝世美人啊。太美了，太美了，冷一笑，你不如把她让给我？”
莫铜说着便要伸手去触碰小圣女。
冷一笑双手向桌案上狠狠一拍，大怒道：“放肆！”
冷一笑伸手去捉莫铜的手，一把握住莫铜的手腕，狠狠一握，用力一拉，再将莫铜手腕向上一翻。
“咯噔”一声骨裂的声音响起。
“啊，我的手！”莫铜痛苦地嚎了一声：“我的手！”
洛满满向前一步，合上扇子，对着冷一笑道：“冷一笑你完了，守丧三年期间和不明女子勾肩搭背，而且还殴打同乡，我立刻上报府衙，你三年后连府试资格都没有！”
“哦？是吗！”小圣女勾起丹唇微微一笑，眼尾轻扬，清风吹动她鬓角的余发，一丝杀气显了出来。
我才要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圣女抬手便是一掌，掌风过处，那群起哄者如被狂风吹翻的落叶，纷纷向后倒飞过去。
“啊！”
一众惊呼。
洛满满躺倒在地。莫铜在地上打了三四滚方才慢慢地爬起来。
小圣女收回手，笑道：“给我记着，这才叫殴打，冷一笑那顶多是有仇必报。还有，不是他勾搭我，而是，我，勾搭他。”
小圣女一脸骄傲，看着地上的起哄者，昂首道：“你们，还不快滚！”
洛满满慢慢地站了起来，抖了抖乱了的衣襟，看着冷一笑，怒道：“好啊，冷一笑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莫铜也缓缓地站起来，笑道：“冷一笑，你给我等着。”
小圣女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早知道，我就该一掌拍死他们。”她看着自己的手，抚了抚手掌：“要不是因为不想为了这群蝼蚁浪费内力，我早就一掌拍死他们了。”
洛怀姬看着这二人，邃又看看我，沉声叹息：“为什么别人都能你侬我侬，相濡以沫，我却不能。我的心上人根本不搭理我。”
小圣女和冷一笑互看一眼，颇为自觉地齐声道：“我们先去其它地方逛逛，你们。”
小圣女才要起身，楼三三四四个人扑上来，为首的手里拿根长棍子，看向我们这里，问道：“人呢，人呢，那几个打算白吃白喝的呢？”
“姑奶奶我在这儿呢。”洛怀姬看向他们，冷笑道：“怎么？”
“怎么？吃饭不带钱，你还理直气壮！”
“给我打！把她衣服扒下来抵饭钱！”
“慢着！”楼梯口传来一声温润又高沉的阻止声。
“他们的钱，我来付。”
来人慢慢走来，手横在腰畔，手掌心托着一锭金子，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白发矮老头。
正是剑仙与他那所谓的书童。
洛怀姬伸手指着来人，道：“金子，那是我的金子！”
她双手叉腰，轻轻点头，笑道：“哦！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金子啊，我说呢，我在顾氏赌坊转了一圈，怎么丢了钱呢。”
剑仙笑了笑：“姑娘误会了。”
“是姑娘在路上走着，被小贼盯上了，所以被顺手偷了金子。恰好在下路过，替姑娘又顺手要回了金子。”
“是吗？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不必言谢，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洛怀姬伸手抓过金子，掷向持棒子的大汉，道：“钱给了，我们能走了么？”
剑仙笑：“姑娘，不请我喝一杯？”
他望着桌案上的酒壶，道：“在下为各位解围，各位不打算请我喝一杯？”
我笑笑：“这里的酒水很一般，阁下乃是非凡之人，不如，下次我再请你喝更好的酒。”
第143章 信物（）
剑仙撩起袍子缓缓坐下来，坐近我身侧，笑道：“我这个人喝酒，从不管酒的好坏，只看和我喝的是谁。能与剑神一同喝酒，乃是我的福份。”
这样啊，我点点头：“那好吧，喝过这杯，那下次有好酒我就不请你了。反正，你根本不在乎，酒的优劣。”
剑仙指着洛怀姬道：“这位姑娘可曾告诉你，赌坊里，已经开始议论咱们了。”
嗯？我看向洛怀姬。
洛怀姬看着剑仙笑道：“哦？赌场里剑神和剑仙互斗剑法的事就是你传的吧。”
我和剑仙斗剑？
剑仙对我微微笑：“是。我欲与剑神斗剑，可奈何你并不答应，我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