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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秦始皇大传-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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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时陪侍的只有胡亥公子,能见到始皇的也只有赵高、李斯、蒙毅及几个亲近的内侍。
  有一天,随行博士联名上奏,皇帝偶染风寒,长岂不愈,应该派出大臣前去泰山祭祷,并祭德水祈福。
  始皇准奏,命李斯考虑人选。
  李斯原本想亲自去以讨好始皇,召集蒙毅和赵高三人聚集讨论。
  当蒙毅犹未到场,赵高首先问李斯:
  “这次至泰山祭祷,丞相准备派谁去?”
  “以亲贵关系而言,当然应该由我们三人中间选派一个人去,因为这是代表主上亲自上泰山祈福,并非一般祭祀,”李斯加重语气说:“所以这个人不但要份量够,而且要有真诚爱护主上之心。”
  “那我们三人中间又以谁最为合适?”赵高又问。
  李斯故作考虑,很久一会儿才说:
  “中车府令要照顾主上起居,当然不宜随行,蒙廷尉陪伴皇帝,主上似乎一日无他就不快乐,那只有老夫走一趟了。”
  赵高听了他的话,不断微笑摇头。
  “怎么?你不赞成老夫去?”李斯着急地问,大有怕赵高抢功夺宠的意味。
  “我认为应该由蒙毅去。”赵高一针见血地说。
  “为什么?”
  “丞相,我们之间合作已久,应该无话不可说,是吗?”赵高不回答他问题,反而倒问一句。
  “不错,应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李斯点头。
  “那我请问丞相,你看主上的病情到底如何?”
  李斯心想,看始皇的样子,可说是病情严重,整个人都瘦得走了样,腹部肿胀,明显是积了水,命危已在旦夕,但他不愿直接回答,而是淡然地说:
  “老夫只能偶尔见到主上一下,而你是时时陪侍在侧,应该比老夫清楚。”
  赵高先作一阵鹭鸶笑,然后才开口说话:
  “主上的病情我们都心知肚明,为了忌讳不必挑明了讲,一时有什么不讳的话,你做丞相的不在主上身边,怎么应急?所以丞相是千万不能去的!”
  “那派中车府令你去?”李斯仍然有点不服气。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才不会傻得肯离开主上身边!”赵高不屑地微笑。
  他这句话使得李斯蓦然惊醒。
  对啊!看情形始皇的病是不会好了,那他千里迢迢的到泰山祭祷,他要讨好谁?再说太子未立,始皇一死必有一场惨烈的政治斗争,他不在场,注定会倒楣遭祸。但他不能就此改方向松口,便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李斯承蒙皇帝厚恩,三十多年来由一无名书生,提拔到位极人臣,荣封通侯,儿子皆尚公主,女儿亦皆嫁公子。主上对斯如此恩德深重,老夫不表达一点心意,于心不安!”
  赵高微笑地看着李斯,不断地摇头。他在心里想——你这只惯会惺惺作态的老狐狸,你经过我的点破后,真要你去的话,你才会着急得哭出来。
  但他口中说的却是:
  “丞相,打开天窗说亮话,在立太子方面,我们是立场不同的。”
  “哪里!哪里!”李斯连口否认。
  “我得到宫人报告,说前不久主上问到立太子的事,你建议立扶苏,可有此事?”赵高带着逼问的口吻。
  “没有,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
  “也许你站在大公无私的立场,建议立扶苏是对的。”赵高阴沉地说。
  “不对,不对。”李斯情急,接连不承认。
  “丞相是说我的话不对?还是立扶苏不对?”赵高对这个极富才能,却利欲薰心的老头子,打从心里看不起。
  “老夫是说我根本未建议立扶苏,那个传话的宫人说得不对。”
  “好,现在谈这些无益,立太子的事,还可缓一步商量,因为在这种情形下,谁都不敢向主上提起。”
  “不错,不错,”李斯乘机改变话题:“我们应讨论的是派谁去祭祷山川。”
  “依丞相所说,在下不适宜去,依小人之见,丞相不应离开,那该谁去,不言自明了!赵高装出豪放状,仰天哈哈大笑,但不男不女的声音,更加尖锐刺耳。
  李斯无奈地跟着笑,不知为什么,他李斯学富五车,足智多谋,遇着赵高这个阉人,却是胆战心惊,凡事不能不步步为营。
  外面家仆来报,廷尉蒙毅大人到。李斯和赵高不敢托大,两人皆至门外迎接。
  坐定以后,两人轮番提出理由,说以蒙毅既亲又贵的身份,乃是代表始皇祭祷山川的不二人选。
  蒙毅自思祖孙三代皆受始皇恩宠,本人和始皇更是名虽君臣,情同父子,理所当然地该由他去,他欣然的一口答应了,决定几天内择吉出行。
  “贤弟,你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
  十里长亭的送别宴后,蒙毅执着张良的手,再三盘桓,依依不舍。多日来的相聚,两人不再是宾主情谊,而是成了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
  蒙毅脸上充满离愁,张良则是满脸的忧郁。
  “只怪我一时感情冲动,自忖于情于理,这次祭祷之行都该我去,忘了你的叮嘱。”蒙毅自怨自艾地说。
  “事已成定局,再后悔无益,”张良安慰他说:“何况事情也许不会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糟,说不定因为你的虔诚感动上帝,始皇的病真会好起来。”
  “但愿如此,只是按照目前主上身体状况看起来,病想好,难!难!难!”
  离愁加上伤感,蒙毅忍不住两眼湿润。
  张良内心感动,也不禁神情惘然,两人相对默然良久,蒙毅折下长亭边柳树上一根长枝,递给张良说:
  “天涯海角,愿长相忆!说实在的,你为什么不能留下帮我?”
  “多蒙蒙兄厚爱,张良只是一个亡国臣虏!”张良心中也是充满了激动,不忍再欺骗他。
  “贤弟何出此言?”蒙毅惊问。
  “小弟不名张继,本名张良。”接着他将自己的家世原原本本说了,当然没提博浪沙以铁锥刺秦王的事。
  蒙毅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多时来倚同心腹的人,却是一个胸怀复国的亡国余孽。最后他叹口气说:
  “往事已矣,现天下一统,贤弟不该再存这种地域观念!”
  “早就没有这种狭窄的偏见了,不然我会赞成立胡亥,不会费这么多的事,装神弄鬼帮你促立扶苏了。”张良强笑着说。
  “功败垂成,只怕我这次离去,事情会有变。”蒙毅又懊恼起来。
  张良仰脸看天,日头还未正中,他执起蒙毅的手说:
  “时间还早,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就此上路,来,让我们进入亭内小歇,以茶代酒,小弟为你借箸代筹一番!”
  蒙毅命从人再摆出茶具,重新生火煮茶。两人再进入亭内坐下。
  “蒙兄去后,这里可能发生三种状况,”张良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一个状况是蒙兄祭祷回来,始皇病情好转或是没有恶化,那就一切照我们的原计划,什么都不要说了。”
  “那第二种情况呢?”蒙毅急切地问。
  “第二种情况是蒙兄回来,始皇已有不讳,但明示诏立扶苏。这时你只要防备朝中其他公子有变,以及各地引发的动乱。但这些可能性不太大,你只要会同李斯丞相及各大臣维持朝中秩序,等待扶苏回来发丧继位即可。怕只怕发生第三种状况……”
  “什么状况?”蒙毅插口问。
  “那就是等你回来,始皇已去世,而诏立的是胡亥!”
  “那又怎么样呢?主上一直想立的就是胡亥。”蒙毅不以为然地说。
  “这里面一定有诈,因为依小弟判断,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始皇绝不会立胡亥。”
  “你是说李斯赵高他们可能矫诏立胡亥?”蒙毅不相信地摇摇头:“他们不敢,再说李斯一向都是主张立扶苏的,继位的事需要经由丞相之手公告天下,单凭赵高一人无法弄鬼。”
  “但你不要忘记,赵高虽名为中车府令,而且一直委屈为始皇御车,可是印玺和文书全由他掌管,无异掌握了整个宫中枢密!”
  蒙毅蓦然一惊,喃喃着说:
  “那该怎么办?我是否该请求另派人去?”
  “事已如此,后悔无益,你要求改派别人去,会伤到始皇的心,因为他认为这些大臣中,唯有你会真诚为他祈福。”
  “那该怎么办?贤弟何以教我?”
  “以我这些日子观察所得,不管胡亥是始皇本意所立,或是矫诏所立,今后政局会由赵高所主导。”张良忧形于色地说。
  “这个我知道,胡亥从小就在赵高的管教之下。”蒙毅点点头说。
  “那扶苏和蒙家就危险了!”张良感叹地说。
  “何以见得?”蒙毅并不完全相信张良的警告。
  “扶苏几年来监北地蒙恬军,和令兄处得很好。”
  “这我知道。”
  “胡亥和赵高怕扶苏有所异心,必定会先除去扶苏的势力,也就是令兄和那三十万大军。”
  “……”
  “蒙家一直受始皇宠信,远超过所有将相,早已成为朝中大臣的妒忌目标,一时有事,幸灾乐祸的多,愿加援助的可说绝无仅有。”
  “那蒙家要如何自保?”蒙毅这时才真的完全醒悟,长叹一口气说:“蒙家自先大父蒙骜,家父蒙武,一直到我们兄弟,只知忠心报国,并未刻意邀宠!”
  “只是树大招风,这是一定的道理,别人只妒忌蒙家得宠,不会管宠信是怎么得来的!张良也跟着长叹一声。
  “那该怎么办?”短短的一段谈话中,蒙毅连说了几个
  “该怎么办?”显示他已慌张得失去了主意。
  张良环视周围,只见群仆正围在山坡远处聊天,不会听到这边的话,他压低声音说:
  “假若有这种情况发生,蒙家唯一自保之途,只有破釜沉舟的做!”
  “如何破釜沉舟?”蒙毅不解问。
  “只怕你们兄弟做不到!”张良注视着蒙毅说。
  “说说看,让我衡量一下。”蒙毅催促说。
  “一旦胡亥立位,赵高势必煽动胡亥除掉扶苏,免留心腹之患,连带将蒙家连根拔除,不仅是你兄弟二人,恐怕会是灭族之祸!”
  蒙毅由心底冒出寒意,但他不能不承认有这个可能。
  “蒙家将如何自处?贤弟有以教我!”蒙毅恳切地说。
  “拥兵自保,待势而动,这是蒙家唯一自保之道!”
  “胡亥如要加罪,一定是反叛罪名,那岂不正应了这个罪名?”蒙毅摇头说。
  “扶苏和蒙家可效昔日赵国李牧故事……”
  “怎么做法”
  “不奉诏,不言叛。你应早些通知令兄和扶苏预作准备,令尊虽在渭水躬耕,自认已在尘世外,但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弄不好还成为要挟你们弟兄的人质,所以你应及早通知令尊和其他家族,以投亲名义提早迁往北边。而你祭祷山川已毕,假若得知始皇已驾崩的消息,也就不必再回去覆命,南奔北边令兄军中。”
  “只怕家父和家兄都会说我危言耸听。”蒙毅有点懊恼地说。
  “不然,”张良笑着说:“依我判断,只要你将始皇病重的消息传回令尊处,令尊就会迁地为良,不过不一定会去北边。”
  “难道说,贤弟比我这个做儿子的更了解自己的父亲?”蒙毅有点不服。
  “也许令尊和张良乃是同道中人,淡泊名利,知机先着,一切以养生恬适为主,能为则为之,不能为则高蹈远飞,绝不像一般所谓忠臣烈士或贪夫夸士,自起名利之火。至于令兄和扶苏,那就看你如何说服他们了。”
  “这又要惹出一场刀兵之祸,蒙毅兄弟于心不忍。”蒙毅低头叹息。
  “我的看法不同,”张良说:“只要扶苏和令兄不公开言反,胡亥和赵高不敢轻撄三十万精兵之锋,再说朝中大将也没有一个是令兄的对手。”张良侃侃而论。
  “……”蒙毅陷入沉思。
  “这样一来,胡亥在位若贤,扶苏和令兄可加以辅助,若赵高以恶济恶,胡作非为,引起朝中宗室和大臣反感,民间不安,扶苏可以名正言顺讨伐,这就是所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上上之策。”
  蒙毅仍然沉默不语。
  “临别之言,望廷尉留意,否则听从乱命,不但扶苏公子及蒙家遭殃,而且会祸延天下百姓。始皇帝加在民众身上的压力已到极限,始皇因为英明勤劳,尚能控制。最要紧的是因他年事已高,有志之士尚怀一点希望,等待仁慈的继位者。假若年轻的胡亥继位,再变本加厉地增加百姓的负担,一旦反抗发动,将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发就不可收拾。”
  张良注视蒙毅,只见蒙毅还是低头无语。他抬头望望天际,日头已经当中,他充满离愁地说:
  “蒙兄,时间已不早,小弟该上路了。”
  蒙毅握住他的双手说:
  “假若扶苏能继大位,还望贤弟出山辅助。”
  “到时候再说吧!”张良洒脱地笑了:“只希望蒙兄能谨慎而又果断地度过这一关。”
  “贤弟放心,我虽然离开主上身边,还是留得有人,有所动静会先通知我。”
  “那小弟就放心了,我会永远记得和蒙兄这段交往。”张良诚恳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告辞!”
  张良爬上一部单马安车,自行御驾,绝尘而去,犹时时回头挥着手上的柳枝。
  蒙毅伫立远望,一直到车后尘灰散去,仍舍不得走。
  始皇躺在病床上,近日来也都处在昏迷状态,今晚夜半,他突然清醒过来。
  内寝沉寂,只有一名轮值的小近侍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着瞌睡。
  往日见到这样,他一定会加以叱责,甚至是交近侍总管严罚,但今夜对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半大女孩,却有着说不出的一股怜惜。
  俗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有福之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是最贪睡,雷都打不醒的年龄。
  他不想惊醒她,虽然他感到有点饿。
  中隐老人告诉过他,身为帝王,应该凡事都以理智判断,不能带一点感情成分,譬如,眼前轮值的这名小近侍打瞌睡,按宫规,不出事杖责二十,因而误事者论斩,绝不能因为她年幼长得可爱,就动了怜悯。
  中隐老人说,帝王动了感情,就表示他的统治人格已经软化,乃是帝王的一大危机。
  他为什么近来常出现这种统治人格软化的现象?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依恋,因而对周遭的人和事,动不动就会感到伤感和怜惜,还是因为在这几天的断断续续昏迷中,他想到和梦到的都是充满着柔情的人和事?
  刚才他还梦到了皇后,病后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梦到皇后,中间偶尔会掺杂着其他的人:中隐老人、名义上的父亲庄襄王、生身父亲吕不韦、母亲帝太后……等等,但都没有像梦到皇后这样真切,两相面对,就像生前一样。
  刚才他梦到的皇后着的是仙女装,宽大的绿袍,大袖细腰,头戴珠珞冠,长长的珍珠串成排地覆着额头,看上去比着皇后服更多一份飘逸。
  她无限怜爱地抚摸着他苍老瘦削的脸说:
  “嬴政,你辛苦了几十年,如今是该休息的时候了,看,你好可怜!”
  “可怜?”当时在梦中的他不服平地笑了:“朕拥有宇内,贵为天子,富贵为前世任何帝王所不及,你还说朕可怜吗?”
  皇后笑了,就像听到他八岁时说错话那样笑了,轻蔑而带着姑息。
  “我说得不对吗?你有什么好笑的?”他有点生气。
  皇后耐着性子,就像十三岁时抚慰他刚愎的脾气一样,挂着甜甜的笑容说:
  “人间本就是苦难,乃是上天责罚生灵的牢狱,权势越大的人也就是受罚越重的,寿命长也就是刑期长,你懂得吗?”
  “玉姐,你的话我听不懂!”他困惑地摇头。
  “就拿你来做比喻吧!你自认功过三皇,德超五帝,实际上情形也是如此,但想想看这几十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你要明白一句话:'最好不生,次好早死!'没有犯天条造下罪孽的生灵,不会罚到世间受苦,这就是'最好不生!'刑罚期短,活得短,最好是出娘胎生下地就夭折,这是'次好早死!'的解释,你懂了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他嬉皮赖脸地说:“为什么我掌握天下大权,享尽人间荣华富贵,食前方丈,后宫三千。一声令下,千百万人随之迁移,一皱眉头,千百人头落地,你反而说我不如刚出娘胎就夭折的婴儿!”
  “痴儿,痴儿,你真是至死执迷不悟了!”皇后娇嗔跳脚地叹息。
  他注视着皇后娇艳的脸颊和轻盈的体态,有如十七、八岁的处子,真是越长越年轻了,再想想自己比她还小五岁,却是半头白发,脸有皱纹,垂垂老矣,这也许是仙界人间最大的好坏区别,仙界自然而然永保青春,但在人间,以他天下之主的权势财富,却换不来片刻时间的留驻。
  他不禁又想起徐巿和他的“青春之泉”。
  皇后仿佛能看穿他的思想,微笑着说:
  “痴儿,你现在总算开始有点开窍了!”
  他凝视着皇后的娇态,忍不住有点意乱情迷起来,他上前想拥抱她,口中说着:
  “玉姐,好久没亲近你了,让我抱抱!”
  “别碰我!”皇后怒叱:“你的混浊之气会弄脏了我!”
  看到他难过沮丧的样子,皇后似乎不忍,又展开笑靥说:
  “时候快到了,我俩会永远相聚,痴儿,你这样急在一时干嘛?”
  他从梦中醒来,也是昏迷中清醒,心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感性温馨,久久不能自己。
  也许皇后的话说得对,“最好不生,次好早死!”他认真仔细的回忆和检讨他这一生气来。
  的确,不管他外表是多尊荣显赫,日夜都有多少人围拥在他的身边,服侍他,守候他,护卫他,但自懂事以后,他心中总存在着一股孤单寂寞,怎样都排遣不去。
  婴儿期,不记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渡过的,但能肯定的,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给予他世间地位权势的父亲庄襄王,看他的时候一定不会有好眼色。
  自他懂事以后,他就最怕“父亲”那种综合着痛恨、厌恶、耻辱却又带几分怜惜的复杂眼神。
  “父亲”从来不抱他,从来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将他抱在膝上亲他、吻他。
  阴阳家将男女之气也分成阴阳,一个孩子的长成,不但需要母亲女性阴气的滋润,也得靠父亲男性的阳气来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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