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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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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咸道:“怪得很,怪得很!我出兵不过半日,偏是贵将军处有这密报,怕的有诈。”
  副将军道:“无论诈与不诈,都城紧急,圣驾仓猝,自然退保为是。”
  克咸道:“行军有进尺,无退寸。再言关破上狩者,可斩也!”
  因此触了到将军的忌,狞笑一声,怏怏而退。克咸枕戈待旦,传令昧爽起程。那知击鼓一通,并无拔营动静。等到二通三通,辕门外起了一片哗声。
  忙令中军官往查,回报众将都愿退师,已将监军部下军士包围了。克咸谕请副将军弹压,回报副将军已夤夜匹马往迎北兵了。
  克咸知道散播谣言,违抗军令,均由副将军一人。令中军官晓谕诸将,候探听虚实,再定行止。那北军前锋早已赶到,呐喊声、马蹄声,由远而近。又听得辕门外,一片欢呼声。副将军早换了北兵服色,闯入帐中,大呼:“孙临降否?”
  克咸拽弓搭箭,向副将军射去,却误中一员裨将。正待拔第二条箭,叛兵已纷纷拥上,四面同铁桶一般。克咸掣出佩剑,左剁右砍,杀死了十余人,究竟寡不敌众,力尽被执。部下不降的军士,如同砍瓜切菜践踏成肉泥了。
  北兵进了都城,隆武已不知下落。几个文官武职,如惊弓之鸟,入网之鱼,投降的有十停之八。龙友为着婉容,正在进退维谷。知道克咸被执,想到蕙芳处探听消息。悄悄进门,见克咸家中,已阒无一人。几个邻人说,孙夫人被缚去了。
  原来北兵入城,那副将军又在清将前,说出克咸的妾如何美丽,如何风骚。清将便下令搜查叛属,解入贝勒博洛府中。
  博洛羡慕豫亲王的艳遇,见了蕙芳,如风吹杨柳,雨打梨花,怎不馋涎欲滴?偏是没有豫亲王的手段,要想生剥硬嚼,堂上堂下,刀槊环伺。这蕙芳又见着克咸囚首垢面,因愤生愧,因愧生愤,将博洛声声毒詈。博洛不解南人的话,只认做是倔强,便近前问蕙芳道:“你若肯从,便将你夫释放。”
  说话时还动手动脚。这时蕙芳性起,嚼舌都碎,含血喷了博洛一面。博洛料得没指望了,又被他弄了一脸肮脏,从卫士手中取一短刀,向蕙芳砍去。卫士又助着乱剁一阵,只见血花四溅,身无完肤。
  克咸在旁边睹这情形,呵呵大笑道:“孙三今日登仙矣!”
  博洛又结果了克咸,卷尸裹葬在侯官县西城。后人有诗祭之曰:果然同命是鸳鸯,不独夫亡妾亦亡。
  谁是殉情谁殉国?一杯黄土总留香。
  龙友知道克咸、蕙芳,一不负国、二不负主,便归家告诉了母亲,同婉容立定死志。闽臣中算是无独有偶。龙友的母亲,絮絮叨叨说了一番,杨升也着实伤感。杨升道:“我们老爷同孙老爷,将来都要封神的。我们太太同孙太太,怕不要封娘娘吗?”
  此时博洛削平福建,降将金声桓等,又改拔江西。洪承畴经略东南,江浙亦告肃清了。其时在顺治五年八九月间,南部兵氛,渐次消熄。一年以内,旧时文人俊侣,零零落落,都先后到秦淮小聚。丁继之、张燕筑、朱维章辈,已头童齿豁,无复游戏三昧。即素称侠妓之李大娘,亦流落阛阓,教女娃歌舞为活。犹记夏灵胥所作《青楼》篇中,有句云:独有青楼旧相识,蛾眉零落头新白。梦断何年行雨距,情深一调留云迹。院本伤心正德词,乐府销魂教坊籍。为唱当时乌夜啼,青衫泪满江南客。
  这几句诗,不啻为李大娘写照。李大娘名叫宛君,在秦淮算是第一豪侈,顾、柳皆同时拜倒。每欣欣告人曰:“世有游闲公子,聪俊儿郎,至吾家者,未有不荡志迷魂,沉溺不返者也。然吾亦自逞豪奢,岂效龌龊倚门市娼,与人较钱帛哉?”
  姐妹行称其有须眉丈夫气,宛君益自命倜傥。所居台榭庭室,较人华丽,侍儿曳罗谷者,以十数计。置酒高台,笙歌彻夜,灯烛耀如白昼。富家儿虽曲意相媚,恒百不当一。后虽列新安吴天行后房,而天行体羸,密云不雨,乃嘱旧欢胥生,伪以医术进,载金银珠贝于药囊而出,不啻秦大后之与吕不韦也。天行既殂,下堂求去,遂挟所有归,胥昵宛君,而辗转死于瘵。
  这时宛君正如乌鹊南飞,无枝可依,只得重访秦淮,或有什么际遇。然而徐娘已老,霜点鬓丝,同着丁继之几个旧人,话念旧游,潸焉出涕,怕不是同华清宫女,说开天遣事一般么?
  这班重莅秦淮的名士,也想寻一二美人,互谈身世。其中国难家难,最伤感的,便是如皋冒辟疆。辟疆是四公子之一,与金沙张公亮、吕霖生、盐官陈则梁、漳浦刘渔仲齐名。此番乱定重来,得与宛君相遇。宛君素性豪迈,见得辟疆无限抑郁,便令他借酒浇愁。辟疆问问宛君今昔情形,宛君道:“我辈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原不料有这样落魄。我初到南京,还有几两散碎银子,到过祇陀庵,探望香君妹妹,不免要资助一点。
  后来听得杨老太太病殁,他家人杨升夫妇,筹募殡殓。我想到杨老爷从前也是贵客,弄得国亡家破,如此结局,老太太一切后事,我却一力担承。如今贫困下来,仗着此弦索度日,不要同宋朝的李师师檐溜濯足吗?“
  辟疆道:“杨老爷是不是龙友呢?”
  宛君道:“是呀。闻说杨老爷同马婉容是尽忠的。杨老爷在南京,不过跟着马老爷想做官,比那阮胡子正经得多了。
  马老爷为着杨老爷是挚亲,不好憎嫌他,却相信这阮胡子。阮胡子算得辣手呢,连王子、王妃,都听他摆布。这些大小官员,怕不是顺吾者生,逆吾者死?马老爷也有点顾忌他。冒老爷呀,这样的国家,便算主上圣明,也要被他们蛊惑了。况且这弘光皇帝,是存着‘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的念头,又碰着这马、阮两位,真是刘先主遇了孔明,叫做如鱼得水。
  我常对我主人吴天行说,叫他毁家助饷,约众练兵,保得一城是一城,保得一村是一村。偏是他恋着这班妖精,终日像那蛱蝶穿花,鸂鶒戏水,便是铜浇铁铸,也不免熔化下来。眼见得消渴文园,不复续卓文君的《白头吟》了。偌大家财,任人脔割,后来连玉帛子女,一并孝敬了张献忠。有几个宠姬未醮的,竟做了献忠压寨夫人。咳!可见得醇酒妇人,最是误人家国的。“辟疆举起杯来道:”话虽如此,也要自己有点节制。“
  正说到此处,外面丁继之等搴帘而入。一见辟疆,叫了一声,便远远的站着。辟疆道:“诸位坐呀,莫要拘拘束束,如今同是大明国的遗民了。我方才说南都之变,马、阮固不能无罪,这两刘堵不住张献忠,黄得功反激成了左良玉,岂不是当时祸首吗?史阁部投江而死,有何可议?但遣这粗率剽悍的高杰,前去防河,这又是聚九州铁铸一大错了。茫茫时局,渺渺天涯,我与宛君萍水相逢,又与诸位不期而会,宛君可与诸位把盏,我们痛饮一回。”
  便朗吟杜牧之《重睹张好好》诗曰:朋友今在否?落拓更能无。门馆恸哭后,水云秋景初。斜日挂衰柳,凉风生座隅。洒尽满衿泪,短歌聊一书。
  宛君听罢,不禁泣下。丁继之道:“大娘,我们乱离重叙,正该欢喜。我要问冒老爷是否从珂乡来?董太太想较前丰满了,为什么不同到南京来?”
  宛君插嘴道:“正是。说了许多空话,未曾提到小宛妹妹。我算起来,他嫁冒老爷已经九年了。”辟疆也不答言,但从衣袖里抖出一个卷子来,说道:“诸位且看。”
  正是:身世可怜悲梦幻,文章毕竟悟情痴。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八回 编忆语为小宛伤神 开闰集听妥娘话旧
  上回说到冒辟疆在李宛君寓中,提起小宛,抖出一卷纸来。
  宛君自然抢着先看,丁继之、张燕筑也围绕拢来。那卷首却题着《影梅庵忆语》五字。宛君道:“为什么用这‘忆’字?怕小宛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么?”
  宛君不忍再看,递给继之。继之逐渐展开,约有四十条,共万余字。起首有广平宋既庭的题词四首道:秦淮弦管拍天明,绿酒红灯满院迎。余亦当年曾末座,至今犹忆小秦筝。
  何堪重唱渭城诗?半是微之与牧之。名士风流都未坠,天寒翠袖不胜思。
  好事谁过扬子云?扑巢老手雅能文。远山眉黛今如画,未必文君胜宛君。
  江南巨擘两尚书,酒扇歌旗各自舒。三十年来成一梦,挑灯话旧复谁如?以下诗呀词呀,题得不少。接着便是《影梅庵忆语》正文,却用的清硾白纸。四周拓上浅碧折枝梅花,中间界着乌丝阑写着簪花小楷。宛君只在继之手中痴痴的望着。还是丁继之乖觉,便将卷子卷好安放几上,对着辟疆道:“冒老爷何不把董太太情形,告诉大娘,省得她如木偶一般站着。这卷子里的话。老朽也读不完,大娘又懂不来,究竟董太太如何?”
  辟疆大声道:“死了。”
  继之道:“何日死的?”
  辟疆道:“顺治七年正月之初二日。”
  宛君不听犹可,听得小宛已死,便跌足大哭道:“小宛妹妹,有家有室,有这样郎君,有这样夫人,年纪才二十七岁,偏要抛撇而去。像我这样苦命,散尽数万金,远涉数千里,年华老大,仍旧在这秦淮河上,何不也早点跟了妹妹去呢?”
  带说带泪,辟疆也忍不住泣数下行了。继之又对着宛君道:“哭有什么用?还不如听冒老爷谈谈。”
  辟疆看得宛君涕不可抑,也过来相劝,便道:“小宛从前的事,你们也约略得知。我与他自从醉后一见,病后一见,他即以身许我。我与他渡浒墅、游惠山,历毗陵、阳羡、澄江,抵北固,登金焦,凡二十七日,我却辞他二十七度,他毕竟不肯抛弃我,短缄细札,责诺寻盟。后来买舟江行,遇盗几殆,我还不肯挈归。幸得钱牧斋为之理债,为之落籍,才算我冒辟疆的副室,上下内外大小,他却能安置妥贴。虽日事画苑书圃,而爪壶盐豉之属,靡不躬亲手制。即后来举家避难,小宛亦随地保全。在我病的百日百夜中,茗碗药炉,嘘寒问暖,若没有小宛,我死久矣!如今小宛之死,吾不知小宛之死而吾死也!”
  宛君收泪问道:“妹妹是什么病呢?”
  辟疆仍将纸卷抖开,指着末一条道:“这便是病源。”
  宛君看着念道:三月之杪,余复移寓友沂友云轩。久客卧雨,怀家正剧。晚霁,龚奉常偕于皇园次过慰,留饮听小奚管弦度曲。时余归思更切。因限韵各作诗四首,不知何故,诗中咸有商音,三鼓别去。余甫着枕便梦还家,举室皆见,独不见姬。急询荆人,不答。复遍觅之,但见荆人背余下泪。余梦中大呼曰:“岂死耶?”
  一恸而醒。姬每春必抱病,余深疑虑,旋归,则姬固无恙,因闲述此相告。姬曰:“甚异。妾亦于是夜梦数人强余去,匿之,幸脱。其人狺狺不休也。”
  讵知梦真而诗谶咸来相告哉!
  宛君念罢,说:“这不过说到梦,并没有说到病。”
  辟疆道:“昔人云‘荀奉倩不哭而神伤’,余写到此处,心都伤了,那里再写得出病情,写得出病状?总之,三月以后,缠绵到了十二月,泪枯骨瘦,顾影自怜,强起整理妆奁,对着钿合钗环,摩挲不忍释手。九月初,黄菊将放,犹卷帘饱看一回,又揽镜审视一回,顾余曰:”往闻余两人相见时,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至今岂可复得哉?‘余以他语乱之。
  岂知一线情丝,从此砉然而断?荆妻焭焭,老母浩浩,姨姑垂矜,汍澜相吊。他却死得值,只是苦了一个我。桐音既寂,茗香不温,在这四十韶光中,编成这一卷《忆语》。我并不是侈谈奇合,假篆声诗,学那一般好事的人,盗名欺世,却又恐怕好事的人,麻姑幻谱,神女浪传,杜撰些不经之词来。我所以留此一卷,藉手报他,谅他亦死而无恨。还有一幅小像,却是褪红衫子,绾着芙蓉小髻,尚是前几年画的,正在征人题咏。
  此外则有《奁艳》一编,红笺细字,算是遗笔,惜不能带来,与诸位一阅。“
  宛君道:“冒老爷的待小宛妹妹,真是情文交尽。我们姐妹一场,虽则世变时移,旧谊总依然存在。我想趁香君妹妹在祇陀庵里,托她设一小宛妹妹神牌,将这《忆语》重录一通,供在香案,朝晚诵经追荐。冒老爷你看行得否?”辟疆道:“甚好。香君既在祇陀庵里,我也要去望望老社嫂。
  只是黄絁入道,不比得红粉依人,还仗宛君先容才是。“
  宛君道:“冒老爷既然要去,我便托香君妹妹拜一天忏,邀几个小宛妹妹的手帕交一叙。”
  辟疆道:“营斋营奠,都是我的。我固然比不得元微之俸钱十万,也不至长安乞米呢!”
  约定次日由宛君知会香君,第三日起建道场。
  届期,辟疆早至祇陀庵,宛君便迎了出来。后面随着一个玄裳玄裙的女子,又有一个道姑,布衣布履,真如黄面瞿昙。
  辟疆认得是李香君,还叫了一声“盟嫂”。香君打个稽首道:“俗事不谈,旧缘已断,请冒老爷上殿拈香。”
  辟疆反无言可答,只得在经幢面前拜了佛像,又到小宛几前立奠一爵。退下来坐在客堂,知道这玄裳玄裙的,便是郑妥娘。宛君道:“从前秦淮姐妹,嫁的嫁了,死的死了,富贵的要算顾横波、柳如是,节烈的要算马婉容、葛蕙芳。卞玉京蝉蜕而去,嚼然不滓,亦是有数人物。只苦了顿文一人。郑姐姐是未出南都一步,兴亡聚散,离合悲欢,较他人来得清楚。听说寇白门姐姐,也要回南来了。”
  大众闲谈一回,辟疆付了香金,辞别宛君而去。
  辟疆去后,香君对宛君道:“冒公子昔年视锦半臂碧纱笼,一笑瞠若,今亦年逾四十,鬚眉如前矣。小宛妹妹虽则短命,却不薄命。”
  妥娘道:“小宛妹妹不曾死呢,外边沸沸扬扬,都说被北兵劫去。我却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比不得豫王南下的时候,可以劫了刘三秀做福晋。如今怕没有国法吗?”
  妥娘将《忆语》翻阅一遍道:“结果隐约得很,可疑可疑!”
  宛君道:“郑姐姐呀,杯蛇市虎,是要以讹传讹的。你不见孔云亭近来新编的《桃花扇传奇》吗,为着香君妹妹一段佳话,却把众人牵连进去,屡次说你妥娘不妥。远道传述,不是把你认作实事吗?”
  妥娘道:“孔云亭算得什么?我有钱大宗伯这首诗,亦足以自豪了。”
  便朗诵诗句道:旧曲新诗压教坊,缕衣垂白感湖湘。
  闲开闰集教孙女,身是前朝郑妥娘。
  宛君道:“你这人未免势利,只认得钱大宗伯。还有人替你辩白的四首,你为什么不背出来,给香君妹妹听听?”
  妥娘道:“那个的手笔?我却没有知道!”
  宛君道:“如此我背给你听如何?回去买本《秣陵集》读读,便不负那人了。”
  妥娘道:“快背,快背!”
  宛君慢声吟道:传世诗篇总擅名,当年谁似郑如英?流传闰集今犹在,何处青溪绕石城?
  罗袂春寒绝妙辞,桃花红湿雨丝丝。词人月旦真无定,雪岭才登又墨池。
  回首莺花旧院春,板桥流水碧鳞鳞。只应水绘园中客,解说秦淮四美人。
  孔雀荒庵易夕曛,消愁何处酒微醺?双趺何与词人事?也唱当年白练裙。
  郑妥娘道:“好诗,好诗!老年得此知己,可惜美人迟暮。
  这段姻缘,只好教氤氲使者,记在来生簿子上了。“
  宛君道:“郑姐姐这种话语,虽系游戏,便是招谤的原因。我们如今是弱草轻尘,动辄得咎,那里还比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光景?”妥娘道:“这话我不谓然。我自从由前及后,约有三十余年,鸿爪雪泥,留着几多痕迹?还记得蓝田叔替我画着八幅镜屏,道为我现身说法。第一幅叫十三学得琵琶成;第二幅叫甘瓜剖绿出寒泉;第三幅叫多少楼台烟雨中;第四幅叫回眸一笑百媚生;第五幅叫鬟梳嫽俏学宫妆;第六幅叫阿奴络秀不同老;第七幅叫寄语东风好抬举;第八幅叫夜深忽梦少年事。我向来落拓惯的,要同那班瑟瑟缩缩的人,聚在一起,没说没笑,有什么趣?我的孙女都长成了,他们说我倚老卖老也好,说我老而不死也好,我回想从前这座南京城,公侯戚畹,甲第连云,宗室王孙,翩翩裘马,以及乌衣于弟,湖海宾游,那个不挟弹吹箫,经过赵李?每开筵宴,便传呼乐籍,罗绮芬芳,行酒叫觞,留髡送客,酒阑棋罢,坠珥遗簪,真是欲界的仙都,升平的乐国。余怀心《板桥雅记》中,播摹得何等细腻,刻画得何等精深!偏是我能够胡诌几句诗,撞着这位如皋冒伯鳞,还是辟疆的伯叔行呢。无端把我同马湘兰、赵今燕、朱泰玉,称为秦淮四美人,忙得钱大宗伯编起《闰集》来。其实我是卤莽的人,况不知针黹,又不知烹饪,所以只在秦淮厮混。那些轻易尝试的人,正如李陵提步卒三千人,抵韪汗出,入峡谷,至败北生降而后已。澹心颜找室曰:”佳侠含光。‘用着汉武悼李夫人的故事。我如今春花秋月,等闲度去,那上马杀贼,下马作露布的气概,未曾落人之后呢!“
  香君道:“罪逆罪逆!佛菩萨在上,郑姐尽管信口开河,宛君姐姐何不劝戒一声?”
  妥娘道:“呸!香君妹妹又来了,假如侯公子不遭阮髯的打击,与妹妹双飞双宿,便拜求你到祇陀庵来做庵主,也未必轻于一顾。便是宛君妹妹,胥生尚在,还不知怎样做比翼鸟,做连理枝,知道有什么祇陀庵?只有我老妥,心直口快,没有一点遮拦。大约丁继之诸人,诸位妹妹,尚还认得那花面蔑片张魁,弄得贫无立锥,靠着卖茶贩芙蓉露糊口。然在板桥瓦砾场边,每一吹洞箫自遣,还是李贞丽的娘,住在矮屋中听得出张魁官箫声,彼此呜咽久之。徐青君公子,更不忍谈了,竟孑然一身,与庸丐为伍,甘心为人受杖,倡条冶叶,见了还要揶揄他。亏得林兵备查还他一座花园,随能卖花石、货柱础,以终余生。那班闺秀名媛,千日惯养娇生,被北兵掠去蹂躏的,往往视同草芥,这又从何处说起?我老妥是桑田沧海,阅历殆遍,只是尘心未死,不特同香君妹妹斋鱼粥鼓,淡饭黄齑,是做不到,便同宛君妹妹锦衾独旦,也有点不自在。我有四首诗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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