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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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对妻子,局促无威仪。(《贫士》)
千里还家到还怯,入门忸怩妻无言。(《七歌》)
生活的煎熬给了板桥躯体以痛楚,但是,比较起来,灵魂的痛楚也许是更为沉重的。30岁左右,他的犉儿夭逝了,在小小的坟茔前,年轻的父亲流着泪,仍用往日喂食的汤匙,盛满薄粥,悲怆地呼唤地下的犉儿用他的小嘴就食。他最担心的却是穷儒之家的小孩死后也是小小的穷鬼,无力应付荒途野鬼的勒索。他揪心地唱道:
坟草青青白水寒,孤魂小胆怯风湍。荒涂野鬼诛求惯,为诉家贫楮镪难。(《哭犉儿五首》)
我们的主人公早年就是在这样衣食不周、生活来源缺乏充分保证的拮据状态中度过的。长期的穷困生活形成了板桥往往事不如人的自卑心理,也形成了由于地位卑微而产生的敏感的自尊,进而形成他的为世人侧目的狂傲的性格。这种被压抑的心态如果仅仅表现为一己的叹苦嗟贫,一旦地位变化,便会忘乎所以,那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没有多少深刻的意义。可贵的是,我们的主人公从早年的贫困生活中领悟了人生哲理,终其一生能够推己及人,对于穷困者充满同情,对于为富不仁者深恶痛绝。在自己“稍稍富贵”的时刻念及过去,处处检点自己,他把早年的这段贫穷经历当作财富,这是板桥的可贵处,也是板桥高人一着的地方。
二、家塾——郝家村——毛家桥
板桥用过一方印,叫做“雪婆婆同日生”。这是一位杭州人帮他刻制的。③主人公自述兴化俗以十月二十五日为雪婆婆生日,他于这一天出生,故有此印。他出生的这一年是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岁在癸酉。他的童年,看来身体不十分强健,后来他在《怀舍弟墨》里说:“树大枝叶富,树小枝叶贫。况我两弱干,荒河漫草滨。”这也可以从体质的柔弱方面来理解。他的父亲立庵为生计所苦,母亲多病,在他三岁时便病逝了。他们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营养不佳是可以想见的。板桥属兴化郑姓东门一支,这一支或与这一支关系切近的,据板桥日后述及,有南门6家、竹横港18家,下佃1家,还有一位在村中属于叔祖辈的孤儿。在这些亲戚中间,没有什么豪富显贵。板桥还有一方印章,叫“麻丫头针线”,麻丫头便是他的乳名。郑氏人丁不旺,板桥自幼又体弱,父母取此丑名,贱名,无非是希望他能够不为病魔所夺,把郑氏的香烟延续下去。至于“麻”,至于板桥一再宣称的容貌“寝陋”,有人认为可能是皮肤过黑,有人认为确有若干麻点。参照关于板桥的数幅画像,似乎根据并不充分。幼贫说是“极贫”,容貌不够出众一再说成寝陋,人讳言之我极言之,都是板桥狂放的一种反映。越是貌寝陋,越是有那么多女子钟情于他,麻丫头的“针线”越是为人珍藏,识者自能领略主人公从朱红色彩中透出的一股怨气与傲气,而不必认真地去数他当日脸上有几粒麻子的。
板桥幼年读书,自述“随其父学,无他师也”,这里可以看出郑宅的贫穷。富贵人家尽管长者学问渊博,但都是要延师教子的。要取得教育的成功,君子易子而教,古有明训。郑宅不然,立庵先生教馆糊口,板桥的生母汪氏在他三岁时病逝,继母郝氏持家,饔飧难继,于是不得不由立庵先生承担起慈父与严师的双重责任。兴化民间有一则传说,说夏甸有个农民叫夏四的请郑先生写一张契据,说明要卖一部风车给郑五,请郑先生在契约上写明风车的情形。先生说要写五六百字,要板桥磨墨。小板桥听了摇头说:“二十字够了,何必五六百字呢?”众人诧异,问他20字如何立据,这时,只听小板桥脱口说道:“李四有风车(兴化土语,车、差同韵),卖给郑五家,竖起转三转,一件也不差。”众人大惊,叹为神童。还说,郑板桥家隔壁有个铁匠铺。儿童启蒙认字以后,便要对对子,立庵先生看着隔壁的铺子给学生们出了个“两间东倒西歪屋”的上联,板桥脱口对出“一个千锤百炼人”的下联,又是使众人大惊,觉得这孩子了不得。所有这些,别人津津乐道,而板桥先生早就劝人不必妄传,因为他自己“幼时殊无过人处”。不过,铁匠铺的那副对子确是妙对,十分贴切,流传至今,许多人认为很象是板桥的口气。
科举时代的学塾授业,大抵有启蒙、读经、举业三个阶段,也就是初、中、高三个层次吧。板桥学塾读书,直到成年以后,总计在十年以上,可见随父受到的是比较完备的教育。他自述幼年读书“自刻苦、自愤激、自竖立”,显得十分用功。板桥自创“六分寸书”,传世极多,可是最近不断发现他早年的楷书,工整挺秀。上海陆平恕先生收藏他的一幅《秋声赋》,可能便是早年的旧作。④他读经也是十分用功的,后来的《焦山别峰庵雨中无事书寄舍弟墨》可以看成是他读经的心得笔记。儒家典籍浩如烟海,板桥由博返约,取精用宏,提出要在“终身受用不尽”的一批书上下功夫,“刻刻寻讨贯串”。其他的书,在他看来,是都该烧掉,或者逃不了“不烧之烧”——被人遗忘的命运的。能有这样精采的议论,早年在学塾中不用功读经,没有广泛涉猎的底子,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举业,通常所说学做八股文、学做试帖诗,板桥在他的慈父严师的指导下,自然又是下了一番功夫。没有这块敲门砖,日后成不了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但是,令人费解的是,望子成龙的立庵先生,在板桥传世诗文里的形象,远不如他三岁即逝的母亲汪氏那样丰满,那样在字里行间充满激情,也还不如对他的继母、乳母怀念之深。一方面,他说他父亲“以文章品行为士先”,一方面,他又说“板桥文学性分,得外家气居多”。板桥做文章处处讲求沉着淋漓,秉笔快书,对于“不可说破、不宜道尽”的文风多所讥讽,其实,他在这里倒正是在“不可说破、不宜道尽”的。
“得外家气”,是指的他的外祖父汪翊文,兴化的一位隐居不仕的念书人。此外,还有一位“外家”,就是继母郝氏的族叔郝梅岩。大约板桥四岁时,继母郝氏从盐城郝家庄嫁到兴化郑家,直到板桥13岁时去世,前后约十年。这十年中,板桥受到这位贤惠的后母的慈爱,“无端涕泗泪阑干,思我后母心悲酸。十载持家足辛苦,使我不复忧饥寒”。郝氏不仅贤惠,在归宁时还带幼年的板桥到郝家庄去,向她的族叔——名儒郝梅岩求教。梅岩公当时设塾于庄西北的净土庵的东厢房里。板桥在净土庵学字练画,老和尚一见板桥来了,忙不迭地把纸藏起来。板桥无纸,便在大殿的墙上、神龛的板壁上以及香案、门窗上写字、绘画,有真草隶篆,还有花卉翎毛。板桥成名,郝家庄的人把这些都保存下来了,一直到1921年。1921年的腊月初八,一场大火烧了净土庵,板桥留下的这些少年时代的艺术品,也跟着烟飞灰灭了。
板桥说他“随其父学,无他师也”。但是,郝家庄今日的老人回忆说,板桥到外婆家,曾随梅岩先生学过。也许时间短暂,板桥在“自叙”时,不必详细提及了。梅岩公曾经要求生徒作立志的对联一副,板桥做的就是“其人如碧梧翠竹,其志在流水高山”,郝庄的人传说至今。
郝庄的人还记得,当年板桥在这里学写字,常常把长长短短的竹叶、竹枝,大大小小的卵石收集起来,在地上摆字。一捺一撇用竹叶,一横一竖用竹枝,大大小小的点则用卵石,又是游戏,又是学习。板桥还学画。他画飞鸟的姿态,竟把郝家笼子里一只画眉开笼放了。由于仔细观察了笼鸟凌空的姿态,结果画得活灵活现。梅岩先生教的学生,日后多人高中,他自己也在雍正年间中了进士,得到了御赐的“文压徐淮”金匾一块。在中年,板桥曾有一联赠梅岩先生:“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表述了仰慕之情。据说,梅岩先生赴考,主考对他的卷子大为赞赏,把它放在一旁,放榜时竟然忘了。后来发现了,又给补上。梅岩先生认为已经落榜,何必再补,淡淡地回答了报喜的人,又去教书了。“傲骨梅无仰面花”之梅,梅岩先生也。⑤
板桥还有一处读书的地方,便是真州的毛家桥。真州与兴化同为扬州府属县,毛家桥在真州城东南的江边一带。自兴化城至毛家桥要经过扬州,水路约200里地。板桥日后在《为马秋玉画扇》的题句中,这样回忆当日读书的情景:
余少时读书真州之毛家桥,日在竹中闲步。潮去则湿泥软沙,潮来则溶溶漾漾,水浅沙明,绿荫澄鲜可爱。时有鯈(tiào)鱼数十头,自池中溢出,游戏于竹根短叶之间,与余乐也。未赋一诗,心尝痒痒。
就题句中作者当日的情趣看,常常在竹中“闲步”,可见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业已步入青年时代了;但是看到白条鱼从池水游出,又觉得在和自己一起玩耍,似乎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少年阶段。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据任乃赓先生遗著意见,毛家桥读书一节,姑系于板桥17岁左右,是经过斟酌的。板桥家住兴化,为何负笈真州就读?一种猜测是真州有至亲。细阅板桥家世资料和板桥诗文,未发现其上辈与真州有何瓜葛;一种可能是真州有名师,专程前来求学。但是这种可能性是不大的,因为郑宅拮据,无力承担板桥费用,同时也未发现当日真州有何名师。如果这两种可能都难存在,那么可能性很大的便是郑立庵先生来毛家桥教馆,板桥随同前来就学。立庵先生生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长板桥20岁,当日正是血气方刚的30多岁年纪。立庵先生先后两个妻子汪氏与郝氏均殁,正值鳏居,家中并无牵累。携儿一同赴馆,一则免得两处开支,二则免为板桥学业悬心,三则可慰客中寂寞;四则教馆之余,因扬州离毛家桥甚近,可以携儿观光名都风物。这样推测的根据是板桥幼从父学,并无他师。有关立庵先生的种种记载中,只云生徒众多,未云足不出里。所以说板桥在毛家桥就学依然是从父学,自然是言之成理。不过,在未有直接资料证明以前,这里只是姑妄言之。
三、狂士畸人的影响
板桥少年得狂名。给墨弟的家信中,自称“狂兄”,后人的传说中,也说他幼年便“放言高谈,臧否人物”,全无拘束。这种性格的形成,从外在因素考察,和他曾经随陆种园先生学词不无关系。
据板桥的看法,康熙间兴化有三大诗人。一个叫徐白斋,一个叫李约社,一个便是陆种园。徐诗颖秀,兼攻制艺;李诗沉着,呕心吐肺;唯有种园先生工诗以外,以诗余擅场,即以词闻名。⑥板桥从他学词,最终词胜于诗,名噪南北,陆先生的功不可没。陆种园名震,又名仲子,号榕材、北郭生,蓼村,从他的家世看,是个破落户的飘零子弟。他的祖先在明代曾经做过京官(礼部主事),出使过朝鲜,传家至他父亲时,家道业已中落。种园先生讨厌制艺,淡于名利,一生很不得志。春日酒后,他曾折一枝鲜红的桃花,插于发梢,一边高歌,一边在闹市中行走。花瓣满身,行人侧目,友人劝他节制,他却笑道:“我贫士耳。彼奈我何?”什么时候该掌握什么分寸,他心里很明白。他善于写字,但他“贫而好饮”,写字的笔常常为抵酒钱,当在当铺里。求字的人只好先为他赎笔然后才好要他写字。其先人曾有出使朝鲜之赠行诗卷,属传家之宝。友人有急,种园先生借诗卷让他解急,意外的是,诗卷竟然丢了。友人不好交代,他却不以为意,说是丢了也就算了。其人慷慨如此。《板桥集》里曾经附录了一首他的《赠王正子》,写两人偶然相遇,互通消息,叹人生聚散无常以后说:
同是客,君尤苦。两人恨,凭谁诉?看囊中倾矣,酒钱何处?吾辈无端寒至此,富儿何物肥如许!脱敝裘付与酒家娘,摇头去。
词写得明白如话。笔也当了,传家宝也丢了,现在身上的破衣裳也脱下来了,还是要喝酒!这样的士人越是穷,越是狂,因为有生活实感,词便越是做得好。板桥境遇和种园先生仿佛,先生的人品和才气给板桥很大影响,先生的放浪形骸、满腹牢骚也给板桥以很大影响。两人作品在风格上有许多相近之处。后人讥笑陆词“暴言竭辞,何无含蓄至此”,兼讥板桥继承种园诗品,以“沉着痛快”为第一,认为病在浅显。⑦借用一句俗语,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试想,象陆种园、郑板桥这样的贫士,缺衣少食,贫病交迫,愁肠百结,感慨之极,发为诗文,又如何能够清深淡远,温柔敦厚?
陆种园先生的词对板桥的影响,在《板桥集》中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最近,兴化的李学中、任祖镛、王益谦三位先生提供了一批早年的陆词与郑词,更可以看出他们的师承关系。陆词有《忆江南·辛巳清明》,其中两首是:
清明节,不异峭寒时。燕子来比前日早,梨花开较去年迟,闭门雨丝丝。
清明节,僻县人也忙。十里红裙山子庙,一船春酒郭家庄,两岸菜花黄。
辛巳为康熙四十年,即板桥九岁时。词中的山子庙即兴化西门的昭阳将军庙。兴化一带战国时属楚,为昭阳食邑,后又为昭阳葬地。直至今日,兴化县城所在地仍名昭阳镇。郭家庄则在县城西北。乡情乡词,陆词所写有浓厚的乡土情趣。⑧现在兴化传抄的板桥《端阳五首》也是用的《忆江南》的词牌,我们看看其中的两首:
端阳节,正为嘴头忙。香粽剥开三面绿,浓茶斟得一杯黄。两碟白洋糖。
端阳节,妇子乱忙忙。寸剪菖蒲和滚水,一杯烧酒
拌雄黄。额上字涂王。
郑词与陆词一脉相承,似也不似?板桥日后所写潍县竹枝词,大体上也是这类风格。但是,端阳词与板桥成年作品比较起来,显然模仿的痕迹很重,自然不是“自树旗帜”之作,用词的典雅程度也不够,看得出这是学生时代的游戏之作。
还应当说一说的,当日与板桥一道向陆先生学词的,还有两位同学,一个是王国栋,一个是顾于观。《七歌之七》说:“种园先生是吾师,竹楼、桐峰文字奇”。竹楼是王国栋的字,桐峰、万峰是顾于观的字。顾于观这个人,文字奇,后来的为人也奇。他是板桥的知己,他说两人的友谊是“百年若个是知音?日观峰高渤海深”,如山如海,经得起岁月的检验。而立之年他谋到幕僚的差事,但老无所成,他对世事看得淡了,庠生的地位也不要了,对尘世富贵表示无所眷念。他和板桥有唱酬往还,《板桥集》和他自己的《澥陆诗钞》里都能见到。
这个时期,板桥还深受一位艺术大师的影响,这个人就是明代的徐渭。徐渭字文长,号青藤山人。这个人生于病态的困窘的家庭,考上秀才后,又八次应考,均遭挫折。他中年惧祸,得了狂病,病中杀妻,下狱七年,自杀九次。但是他的诗、画、书,还有他写的剧本,都能自树一帜,独步古今,有非凡的成就。怀才不遇,不为时人所重,惹得他长叹“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他自编年谱,名为“畸谱”,把自己看作是乖时背俗的畸人。正是这样的畸人,惹得板桥同情、敬仰、赞叹、惋惜,不能自已。他曾请吴于河刻过一方图章,叫做“青藤门下牛马走”,当时人袁枚还说板桥有一方“青藤门下走狗燮”的印,惹得后来的齐白石也愿意跟着板桥要在青藤门下当“走狗”。但是直到现在,袁枚所说的那方印我们还没有见过。“牛马走”也好,“走狗”也好,无非极言对徐渭崇拜之深。板桥不大看得起人,但是一旦谁征服了他,他便五体投地。他崇拜徐渭的画艺,赞美徐渭用瘦笔、破笔、燥笔、断笔,极工而后写意,成为大家;他崇拜徐渭的书法,专门写过一首词,说他翰墨馨香,笔势惊人,如狂风,如云朵,如银河,如烟霞,变化万端,美不可言;他崇拜徐渭的文学才能,少年时就读徐渭的剧本《四声猿》,一直读了数十年,都不撒手。板桥崇拜徐渭崇拜到发狂的程度,是有道理的。他说过:徐渭“才高而笔豪,而燮亦有倔强不屈之气,所以不谋而合”。一个是困窘的境遇,一个是才智超人,一个是一股狂劲,有此三者,板桥认为与青藤不谋而合,所以愿在青藤门下执仆役之礼,听他使唤,为他效劳。
是由于陆种园、徐文长的影响么?板桥日后回忆他读书时代便喜欢骂人,自负太甚,对人礼貌不够。他骂人专拣有学问的秀才骂,惹得长辈对他侧目,劝小字辈不可与他往来。但是他骂人也不是乱骂的,遇到别人“有一才一技之长,一行一言之美,未尝不啧啧称道”。他和少年们谈天下事,知人论世,说诗议文,在古庙里骑在石狮子上往往直到深夜不散。他好发奇谈,曾说当代一些以技巧取胜的文人不过是些小儒,而胸罗万卷的名士,文章尽管莽莽苍苍,但华而不实,于世无补,只有那些匡时济世的大英雄才能写出好文章,而他们从来都是不读书的!这些议论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只好使人咋舌。兴化民间还有一则传说,说是一位士人某日取出一幅珍藏的《斗牛图》,炫示众人。一些颇有学问的人便展开议论,有的说是唐代戴嵩的作品,真是神笔,有的说这牛气势非凡,唐以后画牛的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他;有的人说这类唐人精品,目下可值银若干,胜过良田百亩。在一片赞美声中,只有一人在一旁冷笑,这人便是少年板桥。众人问他什么缘故,他说,两牛格斗,必用两腿夹住尾巴。这幅画上的牛都是翘尾巴的,怎么能说是好画?有人想说戴嵩的画你竟敢议论吗?但是看看牛尾巴又想不出有什么恰当的理由来呵斥这后生小子。于是,小小后生的一盆冷水,浇得大家哑口无言。
也正是由于这位学生“少年狂”吧,陆种园老师才十分赏识他的。晚年的陆种园在《郑克柔述梦》中赞扬了他,又羡慕他具有浪漫精神。学生板桥则更是景仰先生。种园的诗词,扬州吴雨山曾经刻印过,可惜流传不广。板桥在日后出集时,在同一词牌下巧妙地附录了先生的两首词,为先生扩大影响;为人作画时,又把先生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