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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粹成了一种装饰和摆设。有人说这是官僚主义,仅仅用官僚主义这几个字就能推脱掉这一切?这是腐败,严重的腐败!这是政府和权力机关工作作风上的最大腐败!亡国之兆!如果不及时把这种风气扭转过来,有朝一日非出大问题不可。如果整个政府机构。权力机关都是这样的风气,那么整个社会肯定都会出问题,每一个环节都会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就像现在发生的这些大案要案,大的都通天了,实事求是地说,这能把责任全都推到你们公安身上吗?”
一番话,直说得史元杰两眼发湿。
末了,苏禹终于说道:“肖书记,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看,省人大副主任仇一干很可能同这个犯罪团伙有牵连,他有一个干儿子叫仇晓律,据那个服刑人员交代说,他们曾有过多方面的联系。”
肖振邦点了点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有关仇一干的情况,省人大的主要领导已多次给省委谈过,高检、中纪委和全国人大也批回过多起举报材料。对那个叫仇晓津的,我们也已经注意到了,我现在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们,仇晓津已经在我们安全机关的监控之中。他不仅有走私贩私的嫌疑,而且还有大量套汇骗汇,向国外转移大笔资金的犯罪嫌疑。他不仅可能同国内的犯罪组织有联系,而且很可能同国外的黑社会组织有联系。如果他确实同这两个案件有关,想来不足为怪。”
“还有一个人,我们现在确实还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跟这个案子有联系。”苏禹接着说道,“他就是省委常委,我们省城的市委书记周涛。”
“周涛!”肖振邦愣了一愣,但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我刚才也想过了,这不太可能。你们知道么?1·13一案牺牲了的那位营业部主任,就是周涛的亲姐姐。周涛小时候父母多病,他们弟妹几个几乎都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周涛曾多次给我讲过这个案子,对此他愤恨不已,一提起来便泪流不止,一直盼着此案能早日破获。”
“这个情况我们也知道,但有一个新的情况我们正在落实,周涛的姐姐很可能是被他的外甥给谋杀的。据那个服刑人员交代,1·13一案的主谋就是周涛的亲外甥姚戬利。”苏禹说道。
“……哦!”肖振邦像是吓了一跳似地愣住了。“周涛的外甥谋杀了周涛的姐姐!这怎么可能!”
“根据那个服刑人员交代出来的情况,我们经过认真周密的分析,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苏禹继续说道。“另外,根据我们省城公安机关现在掌握到的情况,周涛的外甥也很可能参与了阻碍我们破获此案的破坏活动。”
“周涛的外甥是干什么的?”肖振邦间。
“东城公安分局主管刑警的副局长。”苏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那个服刑人员的家就住在东城,4·17一案的发生地也在东城,刚刚发生的与此案有关的那起绑架案也还是在东城,还有,我们在执行对此案的侦察任务时,受到阻力最大的地方也仍然是在东城。制书记,今天已经有几个干警在东城区执行任务时,负了重伤……”
肖振邦的脸色顿时变得威严而可怕,良久,他才接着问道:“就这些吗?估计还会有哪些政府官员?”
苏禹看了一眼史元杰,史元杰立刻接过话茬说道:“除了古城监狱的一些领导外,我们地区的地委副书记贺雄正,还有市委的政法委书记宋生吉,都可能与此案有染。这只是初步的判断,如果此案能顺利快速地破获,据我们估计涉及面也许还会扩大。”
肖振邦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拿过笔来,一边把那份请示报告放在眼前,——边说:“对破案我是个外行,但我有个感觉,我想,如果这真是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特大团伙,很可能还会牵扯出一些更大的人物来。不仅我得有思想准备,你们也一样要有思想准备。不过有一点你们应该相信,对你们的行动,省委省政府,包括省人大,省政协,省纪检委,以及各级政法部门都会全力支持你们。但政府的行为往往是抽象的,而一些个人的行为才是具体的。具体的行为有时则是很难对付的。所以我现在唯一替你们担心的是,等破获了这些大案要案后,阻力可能会更大,麻烦会更多,局面会更复杂,甚至还会有更多的牺牲!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真要到了那一天,真的出现了那种局面,首先我绝不会给你们任何人打招呼,你们也绝不要再给我打埋伏,更别想给我走后门。谁硬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肖振邦说完,并没有要苏禹和史元杰回答什么的意思,径自唰唰唰地在请示报告上疾书了起来。
几乎是一挥而就,写完看了一遍,又在上面添了几笔。又看了一遍,这才放下笔来。
史元杰本来以为该结束了,没想到肖振邦又拿起了电话,看来是内部电话,只拨了几下,便拨通了。
“好了,你们马上过来。”肖振邦对着话筒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放下了电话。然后对他们说道:
“你们不用再跑了,我已经通知了主管政法的省委副书记杨帆和省政法委谢宏鸣书记,还有司法厅丁海云厅长和省监管局彭全刚局长,他们都已经来了,就在接待室等着,我让他们也马上在这份报告上签署自己的意见。一签完意见,你们立刻就可以部署下一步行动。你们两个听着,等他们来了,刚才你们给我说的那些情况,为保险起见,暂时一句也不要提。我明白你们刚才的意思,你们也应该明白我现在的意思。鉴于现在的局面,免得情况更加复杂,有些事情,我不能不有所保留……”
三十九
何波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再次被BP机的震动惊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往起爬时,才发现自己压在另一个昏睡不醒的人身上。好一阵子,他才看清这个人正是跟自己一道而来的刑侦科的李副队长。
看来李副队长也一样是挣扎着想往外走的。尽管他比自己年轻得多,但他喝的却要比自己多得多,所以也一样没能挣扎出去。何波使劲地在他身上推了几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像死过去一样。
何波努力地站了起来,定了定神,踉踉跄跄地扑到门跟前。
门被反锁着,怎么拉,怎么摇,也纹丝不动、他试着喊了几声,但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嗓子完全哑了,而且疼痛难忍。紧接着他也意识到,就是喊出声来也一样没用,此时此刻不会有人给你开门。明天他们也许会给你做出种种解释,但现在绝不会给你开门,事实上你已经被软禁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出去。你一个下台的公安处长,他们根本用不着怕你。如果今晚他们出了事,说不定还会拿你当人质。会的,如果真出了事,他们什么也干得出来。必须想办法出去。逃也要逃出去,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头好疼。
他扶着墙壁慢慢地走进卫生间。打开灯,壁镜上现出一个苍白肿胀的面孔。鼻子也磕破了,嘴上、下巴上全是血迹。他拧开水龙头,几乎把整个脸埋在凉水里。一边冲着,一边大口大口喝着。足足冲了有四五分钟,脸上,头上,衬衣上,几乎全成了水淋淋的。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任凭脸上头上的水直往下淌。
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腰间,枪还在。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枪拿走。看来他们感觉到了危险,但还没有感到绝望。这帮王八蛋!真是闯了一辈子大江大海,临了会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走出卫生间时,他才感觉到还是这么摇摇晃晃的,就像踩在云端里一样。
他再次奋力地拉了拉门,依旧是徒劳无益。他走到了窗户跟前。窗门竟是开着的。一层薄薄的塑料窗纱,一捅就开了。探头往下看去,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从远处灯光的位置来看,他的房间好像是在一座楼房上。楼层不会太高,不会超过3层。就算是3层,攀住窗沿跳下去,应该没什么危险。真正危险的是,不知楼下会有什么东西。万一要是有什么障碍物或者栏杆之类东西,那就不保险了。他转回头来看了看床上,只有两个毛毯和两个被单。
10分钟后,他把两个被单拧成了一条3米左右的“绳子”。毛毯是化纤的,怎么撕也撕不开。他把这条“绳子”在窗框上系了个死结,然后从窗户上钻了出去。站在窗外的台沿上,他再次试了试“绳子”的承载力,看来没什么问题。
年轻的时候曾多次作过这种训练,如今却感到是如此的笨拙和吃力。他用尽全力拽紧了“绳子”,先慢慢蹲下去,伸下一条腿,再伸下一条腿,整个身子终于都腾空了。一下,又一下,攀下去大约1米左右时,突然咔嚓一声巨响,系着绳子的窗框子一下子断裂成两截。等他意识到出了问题时,只听得又一声轰响,眼前陡然一阵火花迸溅,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代英像呆了一样,他强忍着,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案子现在几乎还没有眉目。就已经损失了他几员大将!他简直不能往下想,一想他们当时的情景,心就像刀搅一样。
当手机再次响起来时,他才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接完电话,他立即给刑侦处值班室打了个电话,命令他们立即派人赶往医院,对几个受伤的干警,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守护和协助抢救。要找到最好的医生,直接找院长提出要求。需要什么就满足什么。如果需要献血,刑侦处每个人都有义务,不管是领导干部还是一般警员。
一种强烈的无以遏制的情绪笼罩着代英,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他们,即使为此犯了错误,失去职务也在所不惜!否则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紧接着他给市局局长李辉和主管局长易伟来打电话报告了行动的进展情况,同时汇报说他刚刚接到古城监狱方面的电话,说是王国炎又交代出一个重大情况。在东城公安分局姚哉利以前居住过的两间平房里,王国炎曾经瞒着姚戬利,把姚戬利当时要求立即销毁的一枝手枪和一技锯短了的自动步枪,偷偷地埋在了平房后院的厕所旁。如果情况属实,这将是又一重要证据。鉴于目前发生在东城的一系列危急事件,他要求立刻对姚戬利本人及其住所采取行动,至少也要立即对其采取严密的监拄措施,以防不测事件再度发生和事态进一步扩大。
李辉和易伟来的口径就像商量过一样,他们正在等待苏禹厅长的决定:一旦决定下来,他们将立刻通知他下一步的行动。同时并要求他尽快结束搜查行动,马上回局里着手为即将到来的大举措做准备。
打完电话,代英紧张地思考着。从目前搜查的情况看,除了挖出来的那几枝枪,仍然是一无所获。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凌晨1点了。不能再逗留了,事实上有这几枝枪,这一次的行动已经非常非常圆满了。撤吧,确实应该撤了。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喂?代处长吗?”好像话筒被毛巾捂住了一样,声音有点模糊。
“……我是代英。”对方的声调让代英警觉起来。
“这么晚了,你好像还在执行任务,是不是?一个腐败的政府,值得你为它这么卖命吗?”对方的语气不温不火,好像是要同他拉家常。
“你是谁?”代英一边问,一边迅速看了一眼手机上对方电话的显示,竟然是一个老式手提电话的号码。他迅速在脑子里记了下来。但他紧接着立刻意识到,记也没用。他既然敢打你的手机,就不怕你记他的号码。
“我是谁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有些案子,你本来不应该介入的。你是一个破案专家,但在政治上,却是个色盲。像你现在的行为,就太没有头脑了。”
“你到底是谁!”代英厉声质问。
“你一定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了我还会有重要情况告诉你。”对方仍然不急不躁,平静而又温和。“像这样的案子,你破不了它,肯定有人要收拾你;你要是破了它,更会有人要收拾你。你想想,那么多的领导干部陷在这个案子里头,你怎么会有好下场?你再想想,这么大的案子,这么多年了一直破获不了,你们当警察的就真的都那么无能,都那么窝囊?你再好好想想,在破获这些案子时,和你同在一起的那些人,为什么有的免职,有的提拔?据我所知,你这个刑侦处长当了也有年头了吧,跟你同一个级别的,还有本来都在你手下的,一个一个的早都升迁的升迁,提拔的提拔,为什么就你一直还是这么个卖命送死的官儿?为什么到现在了还不醒悟,还这么死心眼儿?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破不了案,要害自己;破了案,不只害自己,还要害别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社会都变成这样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后路?我这可不是在要挟你。吓唬你。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别人想想?也不为自己的同事想想?还有,你也不为自己的前程,不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想想?整个社会都成了黑的了,你一个人能把它亮起来?你连你自己的同事部下都保护不了,连自己的监护人都保护不了,你就没想到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危险?好了好了,你可能又要生气了,别的话以后再给你说吧。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识时务者为俊杰。喂,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我让一个人给你说两句话,你好好听着。”
手提电话里一阵唏唏嗦嗦,呲呲啦啦的响声,代英终于听到了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代,代处长,我是大宽。”
张大宽!代英发指眦裂,心惊肉跳,满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来。“……老张!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代处长,你千万不要来,我告诉你的情况……可能都是错的。”张大宽完全是一副屈服了的语气,话音软弱无力,然而代英却似乎听到了他的一种暗示。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绑架的地方并不在王国炎家里?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话筒里张大宽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急又快,几乎像喊一样:“他们把我的摄像带都撕了!还撕了好几封信!就在王国炎家里!他们有枪!有好几个……”说到这里,张大宽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叫,随即听得噗嗵一声,又听得有什么人嚷嚷了几句,手提电话立刻便被人关掉了。
罗维民像一尊怒金刚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会议室门口。
他的这一声大喝,好像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站起来的人,正往外走着的人,还有正嚷嚷着的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都一动不动地震僵在了那里。
没有人料到他会这么做,更没有人想到他真的敢这么大闹会场。连辜幸文也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罗维民的嗓音就好像从胸腔里喷出来似的凄厉刺耳:
“一个一个都给我坐回去!既然监狱长说了散会,那我也就没什么顾虑,没什么可怕的了!你们都听着,我罗维民有话要说!”
离罗维民几步之遥的监狱长程敏远,似乎已经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尽管他似乎从罗维民的眼中已经看到了一种豁出去的神色,但也许是放不下架子,也许是想硬闯出去,现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大声吼叫起来: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了!罗维民!你知道你在于什么!你清楚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正告你,只凭你现在的行为,我立刻就可以拘捕你!把你移交法律机关!”
程敏远一边吼着,一边不顾一切地往门口走来。
“站住!”罗维民再次大喝一声。“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跟你拼了!”
会议室里突然一阵惊呼,再次僵在了那里的程敏远,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几乎瘫倒在地上。
罗维民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离他的额头只有几十厘米!
面目凶狠,几无人色的罗维民,全然像是个疯子:
“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不想活了!你说我是违法行为,算你说对了!不过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那是你逼的!是你这个监狱长违法在先!我在这个监狱清清白白的干了十几年,到现在却被你逼得无路可走了!刚才有人说了,你今后还怎么在这个地方工作!说得好!其实我已经看清楚了,今天要不先下手为强,在你们手里我迟早是死定了!与其无声无息地让你们整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一回!就算没让你们整死,迟早也得被你们赶出监狱去!没了工作,再背个处分,老婆又是心脏病,动一次手术得七八万,加上这几年欠下的债,像我这样的两辈子也还不清!那比死了更难受!你说说像我这样的还会怕死!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怕天怕地,还会怕那些贪赃枉法的昏官赃官!不信你就试试!你要是再敢往前走半步,那你就好好看着我的手指头会不会扣动扳机!”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似乎所有的人都被罗维民的举动吓呆了,以至连刚才暴跳如雷的施占峰此时竟也愣在那里。也许他根本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样,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多让他吃惊的内容。
程敏远愣了半晌,然后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嚷着:
“好,好!罗维民!我今天就等着你!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程敏远退了几步,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坐下来,一边把手里的文件包啪的一声摔在眼前的茶几上。整个会议室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罗维民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一边仍然把手枪提在手里,一边悲愤交加地说道:
“各位领导,我罗维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把话说到明处!也许你们觉得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像个疯子,其实我清醒得很!我的精神正常得很!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在我们现场的领导中间,有几个已经成了我们的敌对分子!他们同我们监狱里暗藏的一些犯罪分子坑洼一气,狼狈为奸!他们比那些犯罪分子更可恶,更可恨,更危险!如果我现在放走他们,就等于是对国家的犯罪,对人民的犯罪!如果有人说我现在的行为是在违法,是在犯罪,我同意,我承认!即使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把我判刑,就让我伏法。那我也认了!我宁可关进监狱,也绝不能让这些犯罪分子再从监狱里逃出去!现在我就把这两天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