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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河套人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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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听开了,也许早已捏好套套,选举结果不仅李虎仁莫名其妙。田氏兄弟也目瞪口呆。

他们两家最不希望,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出现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有“共识”的。

田耿政治生涯中最失意最灰暗的一页翻开了,他有些不相信在自己统治下挣扎了多年的“臣民”了。那些一直唯唯诺诺的社员们,昨有勇气和胆量跟“上头”对着干。

田耿对刘改兴的当选有点“恐惧感”。

“四清”那年,批斗刘玉计,罪名是他利用“美人计”拉“四清”队员下水,田耿一马当先,大批特批,并且动手动脚,他的积极不亚于赵六子。

刘玉计当夜里到大队后面的树林里上吊,被路过的水汇川碰上,把他救下,保住一条命。

刘改兴刘改芸兄妹敢怒不敢言,从此,刘玉计变成了半哑巴,绳子勒坏了声带,说话借助手势才能叫人听明白。

这样的“阶级仇”,刘改兴能一笔勾销? 再说,人家刘玉计也早去掉了地主帽子,昂首挺胸活人了。

挖大排干那个冬天,刘改兴在工地上白白尽了几百个工呀,还自己贴上吃的。

家里连玉米糊糊都喝不开了。

倒是苏凤河慷慨相助,送了他几十斤豆子。

类似的不公正,但在当时合理合情的待遇,在刘改兴身上数也数不清。

刘改兴站在田耿头上去了。

这是田耿最大的心病,而他这个病,目前还没有什么灵丹妙药,祖传秘方,膏片丸散能医治。

田从从给他带来的烦恼,比起这块心病,还不见得更使他身心交瘁。

田耿把自行车打扫了一遍,就推上向外走。

路过从从的房间,他看见女儿在床上睡觉,看样子,她很疲倦,睡得十分深沉。田耿脑海中闪出问号:“夜里,她没睡吗? ”

田耿站住,端详从从憔悴中有娇媚的睡脸,一股怜爱之情向心头涌动。

他想进去爱抚她,跟她说说话,但父辈的尊严便他打消了这个冲动。

“哥! 你去哪儿? ”

田直满脸是汗,两辆自行车的前轮弹了一下。

“我,我正要去找你! ”

“有事? ”

“有点! ”

田耿让弟弟回来,他们把车子放在阴凉里,一块儿进了屋,从从妈妈急忙给小叔倒水,拿烟。

田直笑嘻嘻地说:“嫂,我又不是检查团! ”

“你可是个解馋团呀! ”从从妈笑着说完,到院子里忙乱去了。

田直盘腿坐在炕上,抽着烟先开口:“哥,你有甚事? ”

“先说你的吧! ”田耿知道他没有要紧事,不会大热天往家跑。

“旗委来了电话,方局长带队的调查组再过些天下来。”

“甚内容? ”

“主要是种植业,养殖业。”

这两项,他家一个不占,他不感兴趣。

“哥,你看……”田直故意打住。

他这个引而不发等于告诉他哥,村子里有这样的“典型”,但他不便“越俎代庖”先说出来。

“红烽眼下还没有样板。”田耿漫不经心地说,在指甲上暾着一支烟。

“没有? ”田直略显惊讶,他不明白哥哥是视而不见,还是真没认识到。

田耿肯定地一摆手:“要当典型,总得干出点名堂来哇! ”

田直向他解释:“有人搞试验性的种养也算示范户,这回定成示范户,旗里从三方面给予优惠,资金、科技、政策。”

田耿微微而笑:“照你这个标准,苏家的白白不就是一个? ”

他的下巴往外一指,他们的目光撞在苏家生机勃勃的树上。

“对,白白算一个! ”田直点头,“这也是开拓性的,还有,刘改兴种枸杞,在咱们这一带,还真个带了头……”

“算一个吧。”田耿勉强同意。

“我看,把海海也算上。”乡里的副书记老谋深算,他哥诧异地看着他:“海海这会儿才纸上谈兵,八字没一撇呢! ”

田耿实事求是地笑一笑。

田直别有用心地笑一下:“哥,你咋不懂政治了? 多几个样板,一来能向上头多要点扶贫经费,科技补助,这也是红烽的光荣嘛! 那会儿时兴学大寨,哪儿有多少块梯田哪儿就能成标兵,如今又变成‘专业户’吃香了。”

这套“田氏政治经济学”,田耿真的不太通,经他这么一点拨,田耿茅塞顿开,哈哈一笑:“还是你们的脑子灵泛。好,这份便宜不能叫别人占了,咱们也搞个专业吧! ”

“搞甚? ”田直并不反对。

略一沉吟,田耿说:“我看闹个良种骚猪也能挣钱。要说养殖户,你看大青够格不够格? ”

“行,行,都算上。”

对海海,田耿也不十分反对,他的水平还没低到要在子女身上报复赵六子。

再说,饮水思源,要不是当年赵六子告水汇川贪污而又“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把老水扳倒,他还不一定有今天。

赵六子也成残废了,何必再计较,放他一马吧。

兄弟俩合计完了,红烽村一共挖掘出“专业户”和准专业户七家。

对刘改兴,田耿尽管不情愿,可人家的枸杞站在地里头,而且硕果累累,火红一片,又要大丰收,听说今年好行情,一斤能卖四五块钱。

做晌午饭的时候到了,田耿留弟弟吃饭。

这时,从从也睡醒了,头发蓬松,面带娇容走过来。

“二爹! ”她向田直笑了一下,“才来? ”

田直点点头:“从从,好利索了? ”

从从“嗯”了一声,帮她妈去做饭。

田直看着侄女的背影,脸色阴沉地说:“他李虎仁也太不够意思,生生把个娃娃作害了。”

田耿心头漫过一片苦水。

“都怨咱们的人不争气呀! 从小爱当人尖尖。……”他带着气说。

一句话提醒了田耿,他连忙拿出丕丕的信叫他过目:“丕丕的事比她当紧! ”

田直很快看完,把信放下:“这事还得找菁菁女婿想办法,他在旗上工作,关系多,门路广好解决。”

田耿点下头:“你去旗里开会,顺便说给她。”

田直说:“这好办,哥,我今年想翻盖那排南房,大队的树,能不能用点? ”

“这……”田耿有点为难,“刘改兴的关怕不好过。”

“我跟他说。”田直信心十足,“那又不是他的,公社的尾巴,早该割了。”

田耿用怀疑的目光盯了弟弟一会儿,这片林地能幸存,当年还是他的功劳,力主不要分掉,理由很简单,全村子就这么一片林场,人们有个用椽檩的时候,不必舍近求远。

在这方面他有纯朴的远见。

弟弟的割尾巴说,他不赞同,可他不反驳,人家毕竟是国营干部,又是他的上司。

田直的要求,在公社那会儿则是大队求之不得的,现在不行了,人们都鬼精了,村子里的东西,村干部拿上送人情,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田直跳下炕,到外面的春灶阴凉下面跟嫂子说话,从从光干活不言喘。

他斟酌着说:“从从,开了学,代课去吧! ”他指的学校,当然是水成波任教的村小学。

从从的脸色鲜亮了:“二爹,行吗? ”

“行,这事我能做主! ”田直肯定地说,“你原先功课很好,干起来一定得心应手。”

从从的脸上布满了甜甜的笑影。

她高兴,妈也高兴,母女俩炒了鸡蛋,烙了油饼,还拌了黄瓜,田耿又拿出一瓶二锅头,午饭吃得很欢洽。

田耿在饭桌上悄悄观察从从,突然说:“从从,你夜里没睡好? ”

“跟白白做伴去了! ”女儿毫无破绽地回答。

“唔! ”他松弛了。

吃过饭,从从匆匆忙忙洗完了锅碗,就向南面跑去,她那轻盈的身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高高的玉米林后面。

田直在这里歇过晌,才动身回乡里。

田耿说:“有合适的短工雇上几个,咱们的麦子还没动呢! ”

田直点下头。

田耿抬头看看天色,忧心忡忡,凭经验知道,这几天肯定有雨。

傍晚,田耿从凉房找出镰刀,磨了一气。踏着夜幕往地里走,想到那一大片麦地,他单枪匹马,够对付的。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营生产生了“怯阵”的心理,这也是“今不如昔”的一个证明吧!

一个充满信心,年富力壮的人,是不会在丰收面前胆怯的。

他绕过一片玉米,眼前豁然开朗,在他的麦地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在说说笑笑割麦子。

“咦! ”田耿愣在地头了。

他可以看出,在他地里收割的人中间。有刘改兴,有月果,有赵海海,有二青,更使他想不到,还有刘玉计。

刘玉计佝偻着身腰在捆麦子。

这支以刘家人为主力的队伍,轻松愉快,有说有笑,像在自己地里干营生一样坦然。

月果的笑语飘入他的耳朵:“爸,咱们的枸杞子再不摘,可要下等级了,熟过了头! ”

“粮食总比它要紧吧! ”文叶改兴的声音,沉着,坦荡。

田耿想喊一嗓,但喉咙被一团热泪堵得严严的……

眼睛模糊了,人和地,都变成一片雪白。

“是他! 这个刘改兴。”在自言自语中,田耿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矮下去。但他的心房却鼓涌着某种东西,使他负愧,使他警悟。

   4

“成波! ”从从一边向看瓜茅庵跑,一边在心里呼唤他,在她这方面,早已越过了原来那条不成文法戒备森严的界限,把水成波视为一个男人,一个跟其他男人一样,能给女人以庇荫和幸福的男人。

甜蜜又带点神秘的暖流在她心间流溢。

从从在细细品味这种令人心弦颤动的喜悦和兴奋时,清醒地认识并承认,她已经不可能把水成波这位和蔼可亲、贫穷孤苦、曾把娃娃时的她抱到怀里、举上头顶的老师从自己的心扉上排除了。

红烽很大也很小,只有在旗里自己印的地图才能找到它的位置。不论芨芨滩多么广阔或多么狭小,它也是个世界。这儿有伊甸园也有炼狱,有亚当也有夏娃,当然也有太阳。

从从有了自己的太阳,尽管这个太阳旁边还有一粒惨淡的星陪伴。

从从看《十日谈》也浏览过《圣经》。对前者,出于文学爱好,对后者则完全是猎奇。十年书荒过去以后,形形色色的读物如冲决堤防的洪水一涌而出。

从从和二青、白白、海海一样,在这惊人的精神产品面前目不暇接,饥不择食,兼收并蓄。红烽没电,谈不上其他现代文化享受,以前的放电影小分队据说也搞“经济效益”不到这儿放映了。

他们这帮“文革”中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肩上压了“三座大山”,信仰危机,人格危机,知识危机,这是水成波,一位身居村小学独具慧眼的老师给他们总结出来的。

“你们的价值观念,人生取向,已经完全跟我们不同了。”有一次,大约是在从从他们都考上高中,即将开学的时候,这批红烽的高级知识分子相跟来看望他们的启蒙老师。

在大家心目中,水成波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师表”。

“咱们红烽的普罗米修斯。”从从的话发自肺腑。

“那么,你爹不成了宙斯? ”赵海海一本正经地说。

“何必抽刀断水呀! ”二青连忙打断他们的话,他明白,海海心里一直对田耿有看法,除了自家的遭遇不说,水老师至今被吊在“山”

上,不是田书记干的吗?

从从白了海海一眼,噘起小嘴,哼了一声,在红烽的小字辈中,从从也就是敌不过这个赵海海。

一群人来到水成波的小屋里,人多盛不下,气味又不佳,水成波就把这群“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领到外面,在东墙的阴凉下高谈阔论。

一个人从沉沉的梦中突然醒来,他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向何处去。

从从他们也首当其冲。

他们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在学生们的印象中,水老师可以当他们一切方面的向导。

上面的那些话,就是水成波在谈及人生观时讲的。

“雷锋和焦裕禄不应贬值! ”水成波慨叹不已。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不能是为了受苦受难,像耶稣一样,背上沉重的十字架,昭示众生。”从从说。她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又喜欢独树一帜,每次作文,都使水成波发出赞赏的微笑。

“思想活跃,但方向欠明确。”他在她的作文上批示过。

“这就要看,你一生想追求什么了! ”水成波微微一笑。

“《中国青年报》上讨论过,一个大学生,跳到粪坑里去抢救一个农民,这笔账怎么算? 值得吗? ”二青援引报上的争论。

“你们碰上怎么办? ”水成波把每个学生扫视一遍。

从从首先低头看着脚上光可鉴人的皮鞋。那是她姐嘉奖她考入高中给她买的。

白白坦诚地说:“我,不敢。”并且羞红了脸。

二青嗨地一笑:“不能用别的办法救吗? 大学生死了,于国于人都可惜。”

“你呢? 海海! ”水成波的眼睛望着他,在学生们中,他格外关注他,海海家的处境使水成波怀有同情。

“我,救人要紧,还能有工夫从理论上探讨吗? ”

大家哄地笑了,水成波向从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从从意识到,她又输给了海海。

那次痛快淋漓开诚布公的交谈,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它录在了从从的耳膜上,当她碰到苦恼的时候,成波的话就向她提醒。

她现在正向看瓜茅庵走着,一条羊肠小路蜿蜒于玉茭林中,宽大的玉米叶子,被她带出刷刷的响声。

那些布满刚直绒毛的纹理清晰的叶子,碰到她的手上,胳膊上,引逗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它如同一只粗糙的手在爱抚她的肌肤。

“啊! ”

从从惊慌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眼帘上站着一个赤裸裸的男人的身影。

去年的夏收季节。

高考的紧张和焦急成为过去,精疲力竭的莘莘学子们都回到村子里,在要命的夏收中在刷刷的收割中掂量自己的命运。

从从对考上考不上并不十分的忧愁。她心中有数,考上固然皆大欢喜,落榜也无须沮丧,她姐姐和姐夫不会让她前途暗淡的,何况,从从在城里每年都呆很长时间,寒暑假帮姐姐哄娃娃,她见得多了,想得也多了。

人生脚下的路纵横交错,跟地里的路一样,哪条不能走?

街上干什么的没有? 人家不是都活得好好的?

所以,她并不把高考看得那么重要。

从从投入了夏收,一天下来,腰酸背疼。她尝到了自家经营土地的苦涩。从前,爸爸可没受过这样的苦,更不用说她了。

那天收工晚了,地里的麦子不多了,父女俩不想拖到明天,就一鼓作气割完了。

她到了地头,趴在麦捆上喘息。

她对父亲说:“爸爸,你先回去吧,我缓一缓。”

田耿点了点头,先往回走。

太阳下去,月亮还没有出来,大地上热气蒸腾,从从的胸中流淌着腥甜的泥土和麦子气味。

身上被汗水湿透了,衣衫粘在肉上,很难受。

从从坐在麦捆上,放眼向苏家的地里望去,那边一切都沉静了,人家已经回去了,她想叫上白白去河湾里洗澡。好久没耍水了。她也想放纵一下。

这儿的年轻人不论男女,都是游泳好手。跃进渠培养了一茬又一茬的游泳健将。可惜都没有出头之日。

从从站起来,独自向大渠走去。

也是约定俗成,男人们在上游,女人们在下游,中间隔着一个沙梁,跃进渠绕个弯子,由北向东流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麻雀叽叽喳喳,成群地从头顶飞过去。

从从听不到耍水的嬉闹声,要不,就是时候不早,人们耍完水回去了。

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从从绕过一丛白茨,眼前流过一渠浑浊的水,黄河水里洗完身子,要挂一层明沙。

从从猛然站住了,一个赤裸裸的身体,正背对着她擦拭,尽管在夜幕中,她仍然可以看出,那是个男人,结实的、闪着水色的肌肤以及健美的轮廓,使她心惊肉跳,她连忙捂住嘴才没让惊呼叫出来。

男人咳嗽了一声。

从从听出来,他是水成波。

她款款地转到白茨这边,以防水成波看见他的女学生。

从从没有立即逃开。

她的心在怦怦跳动,两颊滚烫,双腿软软地打颤。

从她懂得了“亚当夏娃”那些事以来,第一次这样近切地目睹一个男子的裸体,水成波的身体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从从又听见了水成波索索的穿衣裳声和他吹出的一支歌子: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大风从坡上刮过……

水成波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一人肩负三个工种:教书种地伺候女人。别的男人找老婆是图有人服侍,他为自己找了一份沉重的差事。

幸亏女人不生养,不然,水成波简直如牛负重。

他苦则苦矣,可他“黄连树下弹琴——苦中有乐”,他从不愁眉苦脸也不怨天尤人,教书极其认真,精力永远充沛。

也许,是这样“贫贱不能移‘’的风采,使他享誉于他的桃李和村民。

水成波的口哨吹得好轻松好愉快好怡然自得,就像在豪华的浴池中“桑拿”了一回那么满足。

他从这个眼里转着泪花的女学生身边走过,并没有留心,从从一腔冷惜的柔情中有些许委屈。

他走过,走远了,走没了。

从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碰在夜幕上,她无精打采地来到“妇女专用”的渠段,她到了,却又毫无兴致,神情恍惚。

从从脱光衣裳,扑咚一声钻到水中,拼命地击水,直到筋疲力尽,才站在浅水边上洗拭。当她的手触摸自己那丰满的大腿,饱满的乳房时,眼前忽然又立着水成波,她下意识地把身子浸入水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袭上她的心头,她长大了,是一个女人T 。

女人就有女人的需要。从从已经从毛茸茸的少女时代脱壳出来。她朦胧而又清晰,羞涩而又坦然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裸体跟水成波的那个裸体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在这个充满庄禾的成熟的夜晚,在这条弹性十足的渠水中,从从完成了一个人生必经的飞跃,理论认识上的。

从此世界的色彩在她眼里变得五彩缤纷,有火红也有翠绿。

随着青春的发育,水成波占满了她的心房,直到她初出茅庐去闯世界,以惨败告终并且身败名裂回到红烽,在闭门思过的白天,在痛定思痛的夜间,在回味中学时代的甘醇,在咀嚼马失前蹄的辛酸时,从从充分认识并肯定,她已经无法不去想水成波了。

这时,也只有这种反省的时刻,从从才猛然警醒,原来自己的所谓世界,既不是花花绿绿的广州,也不是盲目冲动的拼搏,它就在芨芨滩,就在身边,就是一个人。

如果说从从在初次下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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