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级簿-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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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抽搐”一词。
我们边查边觉得自己在进行一种翻译罗塞塔·斯通(Rosetta Stone)的文学工作,想通过破译这种古代文学,达到弄清另外一些难解之谜的目的。
这些病情注脚后来逐渐就没了。而帐单却是越积越厚。基本情况如此。
另外有些纸边记录是表明帐目未清。显然,病人本人已故,欠帐由家属偿还。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我们一坐就是两天,脚都叫蚊虫叮肿了。我们一心扑在查这些单据上。等全部翻过一遍,这家小医院的庐山真面目已是一览无遗了。
死于休克、痉挛、出血等急性症状的病人一共17名。好多病人都有严重喉痛症状。对从这一个病人传染给另一个病人的线索,尚能理出头绪。大概在阿兹基韦在芝加哥临终前后的那个2月份中,有一次疾病发作得特别历害,几小时内会出现好几个病人相继死亡的惨状。就是在这时候,这些清单上的笔迹像是换了别人。决非一直负责管药的那个护士的笔迹,埃兹立克拿起笔来自己动手了。按我们根据所发生的情况推想,埃兹立克想必是慌乱了,急于挽回颓势,无奈实在回天无力。从药单上看,他把剩下的那点药全部拿出来了胡乱搭配一起,好似买彩券、撞大运,祈求能出现一个奇迹!
当然不会有奇迹,也不像会出现什么奇迹。他一个病人也没救活。最后,甚至连他自己也未能保全。
我们循着线索往上推,推到1月份。埃兹立克一个在埃努古大学里上学的本家侄子回老家呆过几天。小伙子大约19岁。不知怎的得了镰状细胞贫血症。此症在西非十分普遍。他的老家也就是埃兹立克死亡的地方,也就是我们正在查访的城镇。
镰状细胞贫血症得名于患者红血球的外形。红血球在显微镜下的常态形状是一顶顶红边小圆帽似的,一旦得了病,却变成镰刀或者新月模样。就近求医,孩子住进了叔叔的医院。跟每个其他病人一样,叔叔给侄子打了好多针。跟大多数别的病人不同,孩子很快痊愈出了院。
然而出院刚一周,又病倒了,发烧,嗓子痛。只能再次住进医院,这次注射的针剂还要多,而且多得多。其他的病友,不管是不是得的一样的病,也同样是拼命打针。从这里的所有具体情况看,像针筒,甚至可能还有点滴用的针头,都是给大家共用。毕竟这些都是价格很昂贵的。
小伙子这一次可没有上一次走运了,情况越来越糟。在他的帐单上写着,干巴巴的,硬绷绷的,别的啥也没有,一大堆一大堆全是各种抗生素的药名。剂量越多,欠的药款也越多,让死人在坟墓里也不得安宁。从这些单子里可以看出痛苦越来越大的程度和所作的一切徒然努力的程度。为了阻止这一种病毒的进展,已经竭尽所能,也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一种药物用之无效,埃兹立克再试另外一种,之后又是一种,又是一种。病毒从未停止攻击。小伙子先是开始呕吐,后是出血,然后是休克。后来又是一次一次地痉挛。最后,死亡。
大约过了一周,同那个送了命的小伙子同时住院的另一个病人,在全愈出院以后,也是因为发烧,再次住了进来。同样的发病过程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究竟是怎么会事,虽然说不好,想必埃兹立克总以为自有力量控制事态。也许是骄做,也许是害怕,更可能是无知。他就是不明白,这一股邪恶凶猛的力量现在正在他这小小的医院里爆发出来。不管他是出于哪种动机,他犹豫不决,拖延了三个星期,没有向外界求援。17个病人在他这种做法下,必然死亡。而他本人终于也感染上了致命的病毒,在他自己助长的、控制不了的危机之中倒下了。
查阅了所有这些资料之后,我们有了结论。这个倒霉的侄子本来得的不是致命的拉沙热,拉沙热是在后来住院期间感染上的。感染的渠道可能是注射,也可能是点滴。这些在他第一次注院期间都有过。至于第一病例究竟是谁,我们永远说不清了。手头的材料不足,参与其事的每个人都害怕得不能把整个病情完整地记清楚。
在这所倒运的医院之外,别的地方也可能存在同样的感染,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个问题,我们转遍了附近的医疗和保健单位,同所有的医生护士谈了话,查看了病案、表格、记录和处方等等,还想进一步查出同样病例的证据来。我们打听最近去世的病人,翻阅了他们的病历,想明确肯定他们最后的死因。我们对医务人员进行了抽血检验,就是为了查明他们是否受到了感染。
然而,这所小医院里的病毒在杀害了大部分的患者并吓跑了其余可能的染患者惭之后,竟然自己也灭绝了。
线索断了,改弦更张,我们决定到奥韦里地区中其他一些地方的医院里继续调查。我们去过一家规模不大、管理良好的私人诊所。医生就是老板。他曾在美国中西部行医多年。听说我们的来意后,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啊,”他说道,“我想我知道你们要找什么。跟我来吧。你们应该看看我楼上的一个病人。”
我们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去。医生领我们走进独间病房,房里床上躺着一个年近40岁模样的男子。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看来十分虚弱,据说还没出血。他的咽喉十分疼痛。我们在检查中发现扁桃体已经化脓。全是拉沙热的症状。他还埋怨说肚腹部和背部疼得非常厉害。这又和拉沙热的症状吻合。病人自述他是跑运输的,来往于各地,也许因此而受到感染。我们给他抽了血。离开之前,还给医务人员讲述了安全护理方法,以免自己受了感染。他的血样经我们带回亚特兰大放入培植营养基后才得出这人确实是感染了拉沙热的结论。幸运的是,此人平安康复,护理他的人也没有一个因此而得病。
我们在奥韦里总医院还发现过另外一例病情。一位年轻妇女刚流产了一个死胎。怀孕妇女染上了拉沙热,病情尤其严重,通常保不住孩子。未出生就成死胎。孕妇本人如果怀孕不足6个月,或者流产胎儿,尚有存活的机会。如果是孕期最后三个月,胎儿尚在腹中,母体的死亡率就会猛增。
我们探视的那位妇女病得很重,显得十分孤独、恐惧,不愿同我们讲话。
护士们知道我们的来意后,顿时一片慌乱。现在他们明白过来了,少妇可能得的是什么病,准也不愿意继续护理她,甚至连走近她都感到害怕。病人家属想必已经抛弃了她,跑得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她在这个世界上成了孤独的弃儿。她就在地板上的床垫上躺着。我们建议把她移入大病房,以便得到较好的护理,谁也不想动手。我和乔自告奋勇把她送了过去。但是想找护士照顾她,就是找不到。
我们费尽力气说服护士们,只要他们注意采取保护措施,十分简单易行,譬如说不要直接接触病人的血液等等,就可以确保安全,决不会有任何危险。他们仔细听了,总算表示说听明白了。但是我仍然怀疑他们是否真心诚意、心悦诚服地愿意继续承担任务,恐怕我们刚一走,他们又撒手不管,把少妇孤零零地扔在那儿,听之任之。
我们也采集了血样,也把它送往亚特兰大,放入营养基试验。
我们正忙着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好事情来了。我们在拉各斯时政府曾经答应拨给的汽车真个在我们面前出现了。我们有点得寸进尺,还想问问答应给我们的活动经费是不是也同时拨下来了。钱却是没有的。
钱在哪儿呢?
谁也不知道。
开车的司机发誓说没听说过。
沃尔一再追问,逼他也无用。只得让他回拉各斯去。
下一步我们把注意力转到两位丧了命的外科医生身上,伊克基和阿南巴医生。要弄清楚他们是怎样受了感染的。他们都来自本州南部一个繁忙的集散地城市,阿巴(Aba)。我们驱车前往阿巴,找到了当地卫生部门的领导。他一看见我们,显得特别高兴,但是听说我们要去医院的来意之后,马上表示说,那不行。据他说,我们还得首先找他的上级。虽说我们并没兴趣去见那上级,也只好同意了。我们被引见给那位上级时,他同他的医务官员热烈讨论着怎样欢迎我们,决定这个中午一定要大大宴请我们一顿。我们推辞再三,强烈表示我们决不吃这一顿午饭,只想直接就去医院。为此,双方又热烈地邀请和辞谢了一番。我们终于推却了。我们实在辜负了这位医药官员的好意。他对我们此行任务的唯一兴趣,似乎尽在这一顿用不着他自己花钱的盛宴上。
验
我们坐车在阿巴四面转了转。开始,就是没法打通关节,找到能让我们访问两位外科医生生前所在医院的门路。为了不耽搁时间,我们分头进行。纳西迪自去进行没完没了的协商讨论,我们则去找我们所需要去的医院和诊所。我们转遍了全城,同护士和医生们逐个谈话,采集他们的血样,搜寻拉沙热的迹象。我们理应发现的拉沙热可疑病例并没有发现,而原以为不可能发现的雷巴抗病毒素倒叫我们发现了。这一点说明老百姓已经对拉沙热有了警觉意识。
我们问拿着雷巴抗病毒素的一位外科医生,这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当然是市场上买的,”他不经意他说道。“还能是别的地方?”
我们把包装盒翻过来看看,上面写着中国制造。
阿巴的市场真热闹得可以,熙往攘来。买的卖的好像都热衷于讨价还价。你想要买什么,这里应有尽有,只要肯出钱。像塑料锅盆、炊具、草席、乐鼓、稻米、葱蒜和苍蝇糜集在上的新鲜肉类。当然还有我们刚才提到的雷巴抗病毒素。谁要是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同卖货的人打声招呼,他就会约你,譬如说过半个小时来取。简直叫人不可思议,他们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你想买而到处找不到的东西,像变戏法似地变了出来。就拿像雷巴抗病毒素药物来说吧,那儿一些热诚为你效劳的勤快的买卖人,一眨眼工夫就可以拿出你想要的具体东西来,冒牌包装绝对可以乱真。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假药成了一大产业。
我们看准阿巴城里有一家医院是感染的病源。医院位于一条十分狭窄胡同的尽头,路面坑坑洼洼,四周堆满了位极、脏土和砖块泥巴。我们设法获得前往调查的许可。好不容易来到门前时。只见医院大门上了锁,里面空空如也。像这样的钉子,我们碰过不止一处。
沃尔和纳西迪分头拉关系、找门路,第二天总算找着了一位死去的外科医生的弟弟。他的看法同阿博一姆巴依斯(AbohMbaise)那里的人们一致,认为全是同行对手策划的阴谋,买通“朱朱”巫师暗中兴妖作怪,使医院关门并害了他哥哥的生命。
不出所料,死者外科医生的家属拒不允许任何人进医院,卫生部官员来,也不行。他们以为:一旦打开医院大门,搞阴谋的对手,肯定要乘机而入,为所欲为。沃尔和纳西迪能说会道,竟然把这位兄弟和其他亲属说通了。他们相信了我们绝无损害他们之意。外科医生的弟弟迟疑了半天,拿下了门上的大锁。
这所医院同阿博一姆巴依斯其他医院都不同。开业至今,刚满两年。来院求治的病人大多来自附近集市地区,其中大部分是穷人。医院收费标准低,应接不暇,总是人满。整个医院造得如同监狱似的。正中央是一口盖着盖子的水井,混凝土预制块结构的房间围绕着向四周辐射开去,房门的阳台一概面向水井。医院里面。一共是两间小型手术室,每间面积不过8到10英尺。其中一间安放着一把妇科用的折叠式躺椅,打开来可用作手术台。一边角落里安装着一架瓷质的洗碗池。从天花板上搭拉下来的电线上,挂着一盏萤光条灯,就此一盏,它就是照明的全部光源。地板上放着两只瓦斯炉,上面搁着煮锅。估计这是用来消毒的,架子上挂着几副外科用的手套。一切都呈现出久未使用、陈旧破烂的模样。
真的让我们走进医院看,这位弟弟反而跟随左右,处处关照,表现得十分友好合作,还把本来在医院工作的两位医生找来,以备咨询。好在他们既已开口,就什么话也留不住了。他们一开头就承认;对了,这里死过几个病人……
第一个倒霉的是本院的护士长。去世刚几个星期,是一月份开初的时候。她生前是个抢活干的健壮妇女,没有什么病史。谁知竟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发起烧来,还喉痛,一般的正常治疗对她的病不起作用。死亡也来得快。我们听来觉得像是拉沙热。
类似她情况的,还有几个,包括一个护士,一个病人。
我们要调查的两位外科医生的死亡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一开头找到阿巴来为的就是解决他们的死因的。在这儿,至少总还有档案记录之类可以查查。于是,就动手翻查材料,先是外科手术医案,也把最近几个月中住院病人的表格全翻了一遍。我们想查清的虽只是两个外科医生的单一病例,却可能扯出两人病前10到20天前的一些重要情况。两人死于同一天,而且也是同一天送进埃努古医院,猜情度理,也有可能一起得的感染。
据说,大多数手术都是那个女外科医生阿南巴做的。这情况合乎情理,手术多,得感染的机会也多。
第三个外科医生,也就是医院老板,又是怎么搞的,他也动手术,也是手术时感染的吗?
“不是,”有个医生回答说,还摇摇头。“他不爱上手术台。手术室也不去。他只查房,负责照料病房的病人。”
其他职工情况怎样?两位医生死亡前后,有谁发病了吗?“还有,”起先说话的医生答道。“护士中有一个病得特别厉害,不过她已回她自己村里去了。没人知道她老家在哪儿。”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她在医院里是干什么的?”“是手术室护士,”医生作了解释。“她叫皮斯·乌巴(PeaceUh)。
线索有了。这个护士可能同外科医生有关系。我们就查记录,记录里看不出什么,就查看手术室登记本,先是想找找皮斯和阿南巴之间的关系。找到了2月中,距两位外科医生死亡正好20天,登记本上有一例急诊手术。再想找出些更具体详细的情况,文字记录没有了。现在活着的人证就在面前,都记得清清楚楚,谈起来也滔滔不绝。
对了,他们说,他们还记得那个病人。是个男子,大小伙子。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一阵子了。原本住别的医院,转院过来时,登记的是“盲肠造疹术”失败。没有经过什么特殊处置,病情开始好转。平时只注射抗生素一类针剂或服用些其它药物。后来过了一星期左右,发起高烧来。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负责主治他的医生以为,大概还是肚腹部的问题没根治,出现反应,决定立刻动手术,打开来看看再说。
就这样,我们一桩桩、一件件,越问得多,越详细,越详细,越问得多。好像谁都还记得那一次手术室的事情。因为小伙子在手术台上出血特多,多得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谁来帮忙都不解决问题,那血就是一个劲儿往外冒,流淌得哪儿都是。阿南巴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跑去把医院头头伊克基医生找了来。
我们又查了一下登记本。那一次是伊克基那个月份里进手术室的唯一一次。
现在我们明白他得感染的原由了。当时伊克基医生使尽了办法,终未能把小伙子的一条命救回来。小伙子挨到晚上就断了气,死在病房里。
我们继续追问,手术室那次当班护士是谁。说是皮斯·乌巴。
问题全清楚了。把这例手术前后经过理了理,可以作出两个结论。小伙子得的是拉沙热。这个拉沙热却是在医院里住院期间得的;感染途径是共用的针头之类。我们还得进一步往下追查。我们的决定是把医院全体人员都找来,逐一问话,依次抽取血样,务必弄清楚他们是否也感染了。
次日一早,我们刚进医院,就觉得眼前景象,大不相同。院区中央本来声息全无,最为死气沉沉。一下子热闹嘈杂得令人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百多个女孩子。少则十六七岁,多也不过20刚出头。嘻笑打闹,到处响彻一片咯咯之声。
医院里的人说她们是护士,她们自己说是学生。由我和乔一起同这些姑娘们谈话。主要由乔问。我做记录。纳西迪给她们抽血,抽完交沃尔分类贮存。
这些女孩子的答话,大同小异。坦率说,她们总共没念过几年书,更谈不上什么专业训练。就这样,也只得把正规护士平日干的活硬着头皮全干下来。人人都说自己18岁。她们打针、配药、护理病人和给病人擦身拾掇。我们问起我们重点注意的对象,那个小伙子时,却是谁也记不得他了。
我感到乏力,真累。炎热又搞得我口干舌燥,不好受。
接着我问另一个女孩子。先问些老问题,像四周以来得过病吗?得过,得的是什么病?
“得过。”女孩子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我得的是心脏病。”
可是,她才18岁。
“你说的是什么病?”
我有点惊呆了。18岁犯心脏病、从我目测印象,她健康情况极好。
“你给我说说看,怎么回事?”
“在这儿痛,”她举起拳头放到胸口上。我疑惑起来。拉沙热的症状中也有胸口痛。起因于心脏周围外包层的炎症,学名是心色炎。我让她接着往下说,譬如有没有让她住院等等。
“是这样的,”她说道。“我睡的是皮斯·乌巴睡过的同一张床。”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是什么意思?同一张床?我没弄明白她的意思究竟想说在同一个病房里,还是想说,病房太挤,她们俩个得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追问下去,一下子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那天给那个后来大出血的小伙子动手术,你掺合进去了吗?”
“是的,”她说道。“我收拾和涤洗布块块来着。”
听完她的叙述,我冲着纳西迪一点头。纳西迪把针头扎进静脉,抽血给她作抗体试验。
当天临睡前,我们坐在奥韦里饭店大堂休息厅里吸凉啤酒。
大家心里都翻腾着一个问题:皮斯·鸟巴在哪儿?
纳西迪说非把她找到不可。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