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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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搭公车,白郡尧差点挤不上去,挤上去了又站不稳,在一群学生族中摇来晃去,摇到他头晕脑胀。
好不容易挨过了,白郡尧即使疲累,也在别上识别证的那一瞬间,笑脸迎人。
今天有三个旅游团前来住房,其中一团是临时订房的,订房部见房间数够就答应了下来,但他们也不想想柜台这边要怎么安排?
白郡尧今天光是这三团的check就忙翻了天,结果原本的住户还出问题,全都处理完,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下班回家,原以为律砚勋会在家,结果,他发现屋子的灯没亮。
“律砚勋?”白郡尧打开灯,将钥匙放于玄关柜于上的盘子里。
没响应。
“不在吗?‘健太郎'?”
“呜……”一声低呜传来,“健太郎”在角落发抖,白郡尧一见,冲过去抱它。
“‘健太郎',你爸爸咧?”
“健太郎”不停地低呜着,料想是它饿了的白郡尧,先替它准备了狗食,看它大啖特啖,尾巴不住轻摇的模样,让白郡尧微牵嘴角,摸摸它的头,“好乖。”
看来律砚勋一大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白郡尧不悦的点烟,叼着烟回到客厅,检阅信件,有一半是广告信,几封是信用卡帐单。
他将广告信拆开,铺于茶几,拆了便当来吃,点开电视,直接转新闻台。
“……永远走在尖端的时尚界,已迫不及待地为明年春夏的服装拉开序曲,今天,巴黎举行为期两周的春夏时装秀……”白郡尧毫不留恋的转到另一台新闻台去。“今天上午,警方于新庄山区发现肢解……”
掌握遥控器的男人皱起眉头,转开,一连点了几台,发现只有大爱电视台跟体育最合他的胃口,虽然他不是佛教徒也没特别迷什么运动,至少这几台不会一转开就是血腥连连、垃圾多多的新闻。
他点到正在踢足球的体育台定住,继续吃他的晚餐,吃到一半,瞄到另一个便当,不禁埋怨律砚勋起来。
不回来也不会交代一声,害他多买,也害‘健太郎'饿了一天,真不知律砚勋在想什么。
白郡尧没了食欲,盖上便当盖,连着广告单一道,拿到厨房去分类丢弃。
“健太郎”趴在狗碗旁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吃饱啦?”白郡尧摸摸“健太郎”的头,它半合着眼,没有什么精神,发现狗碗还剩下一半狗食的白郡尧微皱眉。“怎么啦?不想吃东西?”
“呜……”健太郎漫应一声,不太搭理白郡尧。
白郡尧轻叹口气,捞起“健太郎”,顺顺它的毛,“吃饱来洗澎澎,乖乖。”
“健太郎”不喜欢洗澡,但是今天听白郡尧要洗澡竟然没半点反应,而被客户搞得昏头的白郡尧也没发现“健太郎”的异样。
一人一狗洗完澡,白郡尧先替“健太郎”吹干毛,发现它今天不躲吹风机了。
“‘健太郎',你今天也太乖了吧?”白郡尧记得“健太郎”只有刚来的前两天是乖的,其余日子除了不叫之外,皮的跟什么一样。
“健太郎”回一声低呜,乖乖任白郡尧替它剪完趾甲,抱着它上床。
“怪了,都两点了,律砚勋怎么还不回来?”白郡尧自言自语,摘下眼镜前,看见闹钟下压着一张宇条,拿过一看:
我出门工作,两周后回来。
有事打我的手机。
律砚勋
“要工作怎么不前一天讲?”白郡尧搞不懂律砚勋的作风,盯着上头那歪七扭八的国字,“你不只要上中文文法班,还得去上习字班。”
评论完,白郡尧把字条重新压回闹钟下面,把“健太郎”放在床上,关灯入眠。
一个小时后——
白郡尧掀被坐起身,捉捉头发,下床到客厅去抽烟,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爬上心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
清晨,白郡尧起床,发现“健太郎”拉肚子。
白郡尧没时间责备“健太郎”,他手忙脚乱的把床单被子丢进洗衣机,处理后续,今天他仍是早上七点的班,由于律砚勋不在,只好把“健太郎”带到饭店去。
顾着赶时间的白郡尧,只让“健太郎”吃过,自己滴水未进。
“经理,你今天脸色好白。”一道值班的吟惠语带惊讶的说。
“我昨晚没睡好。”白郡尧回以一笑,“没事的。”
“连‘健太郎'也没什么精神……”吟惠指指被绑在—旁的“健太郎”,它正趴缩成一团在睡觉,远远看像一团深香槟色的毛球。
“它拉肚子。”
“会不会生病了?”
“可是……哈啾!”白郡尧话语未完,抬手捣去喷嚏,觉得喉咙干干痒痒的,于是轻咳几声,“也好,中午休息时再带它去给陈医生看看。”
陈医师是饭店特约的兽医。
“经理你也要好好休息,最近流行性感冒正盛行呢。”吟惠处理着今日将要check out的客户资料,一边说。
“我会的,别光顾我,你自己也要多保重。”白郡尧朝进饭店的客人微笑颔首。
一群精英模样的人士进门,白郡尧认出是今天要在饭店开会的商界人士,忙上前招待,领他们至定点。
“郡尧。”杨文恭也在其中,他拉着白郡尧到一旁去窃语。“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真的很差吗?怎么人人见到他就说他不好,要说不好,早在律砚勋进驻他家时就不好了。
“别太拼。”杨文恭拍拍他的肩,才要离去,想到什么似地转头,“对了,我老婆说砚勋住在你家,是真的吗?”
白郡尧眼底闪过一道错愕,拉开唇角,扯出个笑,“是啊,馨仪怎么知道?”
“是这样的,每回砚勋来,都会住馨仪那儿,但是你知道,我们结婚了,所以馨仪那儿就不能住了,她本来很担心砚勋没地方住,幸好你收留他了。”
看来有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白郡尧疑惑的是明明杨文恭的新居是楼中楼,应有尽有,为什么颜馨仪不让律砚勋去住?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都是朋友嘛,反正我那儿也还有空房。”
“文恭。”
“我马上来。”杨文恭朝他笑了笑,“我进去开会,中午见。”
“嗯。”白郡尧的嘴角像订书机固定住般上扬,望着那厚实的门在自己眼前合上,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也跟着合上的门流失,而有什么趁门未合上之前溜了进来。
白郡尧没有多想,他整整衣装,回到工作岗位。
只是突然间,他好想见律砚勋,踹他两下。
中午休息时间,他带着“健太郎”去给陈医生看,陈医生量过体温后,告诉他“健太郎”感冒了,陈医生替“健太郎”打针,边说:“感冒是人畜共通的病,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被传染了。”
“好。”白郡尧心疼地摸着乖顺无比的“健太郎”,“乖乖,打针才会快快好哦!对了,陈医生,你可以替‘健太郎'看看它为什么都不叫吗?”
这个疑惑在心底存在已久,但一直忘了问律砚勋。
“好。”陈医生为“健太郎”检查过后,微皱眉,“它的声带几乎被割断。”
“什么?”
“它曾经受过伤,喉咙这边,应该是因为这样,所以声带受损,不能叫出声。”
白郡尧更加心疼地抚着“健太郎”,“谁这么狠心?”
“有时候很难讲,狗狗这种动物,不太会对人设防心,流浪犬也许会,但被饲养或是被丢弃的,根本对人没防心,有的人就会以此为恶作剧,做出一些他们自认为无伤大雅的事来。该庆幸的是,‘健太郎'还活着,不是吗?”
“嗯。”白郡尧抱起软趴趴的“健太郎”进狗笼。
“两天后带它来复诊,看看是否真的好了。”
“好。”白郡尧两边的太阳穴痛到他想大叫,伹他还是维持着笑容向陈医生道再见。
不经意地,律砚勋的身影又闪过眼前,白郡尧多希望他现在在身边,这样就可以拿他当沙包揍他以泄心头怨气。
回到饭店,他只来得及吞颗普拿疼,即因有客人check in而忙碌。
晚上十一点,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喂“健太郎”吃完饭后,他连澡也没洗就瘫上床睡。
半夜,他不知被什么惊醒,才发现自己没换衣服就睡着了,感觉全身发热的他,眯着眼望闹钟,指针指着两点。
没什么力气的他下床去看“健太郎”的情况,“健太郎”安稳的睡着,整个房子静得他想大叫。
他想抽烟,却发现手抖到无法点火,到最后他把烟跟打火机丢向墙,但心头那股烦躁仍纠缠着他,他回到卧房,瞪着单人床,觉得它前所未有的宽敞。
眼角瞄到压在闹钟下的那张纸条,抽走它,看着上头的宇,有个冲动想撕裂它,却反而取出手机照着上头留下的号码打过去。
“HELLO?”律砚勋的声音透过手机递送而来,背景音十分的吵,人声鼎沸,乐声鼓噪,还有人不知道在跟律砚勋说什么话。
白郡尧惊觉自己的举动,在律砚勋回第二声“HELLO?”时挂断电话,关机,丢开。
瞪着电话,白郡尧觉得他的头更痛了。
他想睡觉,却觉心头空荡荡的,屋很静,但是他连闹钟的声音也听不见,满脑子回响的尽是律砚勋那两声“HELLO”,尔后,他一直在清醒与昏沉中徘徊浮载着,希冀有人拉他一把……
第五章
X月X日 律砚勋离开第三天 我看到鬼
感冒不是绝症,但是一病起来要人命。
我全身没力,只能躺在床上,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整天都没有人来吵我,也许是因为我把手机关掉,家里的电话有是有,但是作用不大,电话铃声小的要命,有跟没有一样。
只有手机我会随身携带,手机没响就代表没人找。
这样好寂寞,好象我一直在等手机响,等有个人跟我说话,但是手机被我关掉了,我动也动不了,想再开机也得等我有办法动,偏偏时间漫流,我仍是在睡睡醒醒,醒了像睡着,睡着像醒着。
好难过……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寂寞了,不能主动找朋友,找了也不一定有空,有空的不一定会过来,会过来的也不会一直陪在身边……
我最讨厌生病,从小到大我生病没有人会陪在我身边,即使是杨文恭他们,也没有人会在我生病时陪着我,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我们是不是死党,不过这一点怀疑对他们很不公平。
正因为我只是死党,死党不能当饭吃,也没掌握他们的学分,更不是他们的家人与女朋友,所以死党是在他们生病时会照顾他们的人,但我却不是他们在死党生病时会照顾的人。
啊啊,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厚颜无耻的律砚勋了。
他也不过才不见三天,家里少了这个大型活动的家具,真不习惯。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我最近想起律砚勋跟咒骂他的次数比以前多很多,就连现在生病,我也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他。
这样是好事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生活从义恭结婚开始就乱了,一直到现在仍是处于混乱之中。
我想我这次生病也是因为这样吧……
“尧!”
很好,我竟然听见律砚勋叫我那个恶心的名字,不不,怎么会恶心,那是我的名,恶心的是我的名从律砚勋口里叫出来是那么的自然不做作。
真的太自然了,他连在外头都这样叫我。
不过他长得帅,怎么叫别人,别人都会原谅他,但是我不是别人,我……我会生气,觉得他藉由称呼往我的心进了一大步,这么的不留空隙,就像他大剌剌的住进我家一样……
“尧!”
这回声音更近了……
我睁着眼,我知道我眼睛是睁开的,但是我也知道我意识是昏沉的,相对地,我的眼睛有睁开跟没睁开是一样看不见东西的。
有时候真想这样死死算了……
死?会不会……人死之前都会有幻听的现象出现,所以……我可以听见律砚勋在叫我?
不对,好象太真实了一点,我看见律砚勋的脸……
现在连幻觉也出现了,我竟然看见律砚勋那只鬼的脸……我知道我快死了,可是为什么在我死前,看见还是律砚勋这张死脸?会不会是他跟着我下地狱来了?
唉,我能不能不要律砚勋跟?
“鬼……离我……远一点……”我听见我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对着律砚勋的鬼影说着。
这一瞬间,我知道我的神智很清醒,但是身体就是迟钝的不肯配合,我没办法强迫我的身体听命令,所以想扁律砚勋也扁不动。
“杨文恭不在,只有我。”律砚勋低哑带怒的声音像钟声在我的耳内回响。
“谁……鬼……鬼……你是鬼……”
“我不是杨文恭,你病昏头了。”律砚勋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一直摇着我的肩膀,我被他摇到想吐。
不公平,为什么变成鬼的律砚勋力气还这么大?
“Lu!”
恍惚间,我只容得下律砚勋那淡茶色发与眼眸的视界里,闪进一片金黄,我看见另一只佥发鬼冲过来,更正,是金发女鬼冲过来把我撞开,揪住律砚勋,不知道跟他吼了什么,就把他拉走……
太好了,金发女鬼救了我……
那一定是梦。
当白郡尧在医院醒过来时,他眼前的一切全恢复正常,没有律砚勋这只不知道上那儿去工作的鬼,也没有陌生的金发女鬼,只有颜馨仪与杨文恭关切的注视。
“醒了醒了,太好了。”颜馨仪握着白郡尧的手,泣道,“文恭,你去找护士小姐通知她。”
“嗯。”杨文恭依言离开。
白郡尧微皱眉,女孩子的手软柔细嫩,很好握,但是白郡尧就是不喜欢被颜馨仪握。
“我……怎么了?”白郡尧只记得他做了一个被恶鬼缠身的噩梦,“‘健太郎'呢?”
“健太郎”还在生病,万一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律砚勋交代?
“你是说那只哑狗呀,它被柴平带回家了,比你还活蹦乱跳呢!”颜馨仪愣了一下才回答。
“哑狗?”“健太郎”之前不是叫“律砚勋分身”吗?
“就是那只柴犬不是吗?砚勋养它养了两年,竟然没为它取名字,所以我都叫它哑狗、哑狗的,砚勋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叫它,不过总比他老叫人家‘喂'来得好。”
“哦。”白郡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很想叫杨文恭把她带回家,看她顶着个大肚子,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这里是?”
“医院。医生说你已经转成肺炎,幸好发现得早,救回来了,你啊,早叫你要好好休息,结果你不听。”带着护士与医生回来的杨文恭插嘴,他走到妻子身后,握住妻子伸过来的手,朝白郡尧微笑。“现在好了吧?一个感冒就转肺炎,会要你命的,你知道吗?”
“对不起……”白郡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
“情况好多了,再住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拿起挂于床尾的纸板,签上名字,朝他们笑了笑,即带着护士离开。
“你向来像个铁人,看你病倒真不习惯。”杨文恭抡拳轻捶下白郡尧的肩。
“铁人也是人啊。”白郡尧展露微笑。
铁人不是自愿当铁人,是怕病倒之后的孤独与寂寞才硬撑的。
“你啊,有什么事都不说的。”杨文恭的感叹被妻子一声低呼给截去。“怎么了?”
“宝宝踢我。”颜馨仪拉着两人交握的手到她隆起的肚子上,要杨文恭感受两人的爱情结晶。
白郡尧头一痛,眼一花,不由得合了合眼,移转视线,然而他随即提醒自己,不能这样,于是勾起一抹笑容,望着这对眼中只有对方的夫妻,眼底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欣羡,但疲累占据着他的心,不断的告诉他要休息,毋需如此勉强自己。
“预产期什么时候?”白郡尧轻问。
“明年二月左右,不过医生说生第一胎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正常的。”
“是男是女?”
“女生。”
哦,是个将来长大会勾引男人的女人啊……白郡尧无法修饰内心浮现的低劣想法,维持微笑已经让他的体力透支了。
“一定是个大美人。”
“健康就好。”杨文恭满脸为人父的喜悦,兴奋地说着。
“亲爱的,我困了。”刚刚还很有精神的颜馨仪此时已睡眼惺忪。
“你们先回去吧,别让馨仪太累。”
“我明天再来看你。”杨文恭扶起颜馨仪,允诺。
白郡尧微敛眸,逸出个单音:“嗯。”
“byebye。”
“byebye。”
门合上的瞬间,白郡尧的笑容也跟着扯下,病房内很安静,三个床位中只有他这床有人,其余两床都是空的,所以他等于是睡单人房。
白郡尧盯着天花板,他的病床在最里头,靠窗的地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隔壁栋的大楼仍灯火通明。
病房很安静,静得连时钟的声音也听不到,白郡尧反而睡不着。
冰冷的床铺只有他一人的体温,他感觉得到自己仍有些微发烧,但无大碍,他甚至觉得,得到感冒的是他的心,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是该放弃了吧?
是的……是的……
反正,那个人只当他是死党、哥儿们,所以,他就当他的死党、哥儿们吧!
这样他会好过一些。
向来只有他一个人在烦恼,那个人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情,所以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些?
手机突然大作,吓得白郡尧差点跌下床,他四下张望,终于在伸手可及的床旁柜子上看见手机,他不知道关掉的手机为何会突然发出声音。
不过这应该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来医院一样,都很神奇。
“喂?”
“你醒啦?”律砚勋的声音传来,他那头的背景音依旧吵杂,也一样有人用法语、意大利语交杂着不知道在喊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白郡尧没给过他,更没想过要给他。
“听起来精神好一点了,知道我是谁吗?”
“律砚勋。”白郡尧没好气的回答,他的声音很容易听出来。
“很好,没有错认。”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白郡尧侧躺着,用右手拿电话贴着耳朵,插着点滴的左手伸直放松。
“巴黎是下午四点。”
“台北是晚上十点,律先生。”换算一下时差,白郡尧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