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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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得她有多想见他,可她无颜去见啊!
他们之间,隔了这许多变故。便如天堑,深不可见底,如何填平?
他肯来,已是十分眷顾。
身边床榻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心头便似又无数只手在抓挠,那个宽阔的胸膛吸引着自己,恨不得投入其中。
热泪双流,不能自己。
原来这便是刻骨铭心么,那便痛的更深更久些吧。久远到一辈子亦无妨!
容娘用拳头塞了嘴。不许自己发出些许声响。
身后的人却侧了身。胸膛贴着自己,似乎连鼻息皆可闻到,潮热的,滚烫的。
一双粗粝的手掐了她的细腰。继而向上,抚摸,似是不满一般,又揉又搓,将她冰凉的四肢搓热,僵硬的身子搓软。心里涌出一股热流,他还肯要自己,还肯要啊……
这晚的缠绵带了痛意,带了歇斯底里的迎合与蹂。躏。带了一个郎君极度的渴望,与一个妇人无比的愧疚与回报。
坚实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箍着纤腰,柔软的胳膊如藤蔓一般缠绕。绯红的花朵伸展,盛开,只当这是最后的花期。使尽了全身气力,绽放得无比妖娆。
次日守中要走,临行之前,他只有一句话:“我在绍兴须盘桓两月余,两月之后,我叫人来接你。若你仍愿回家,便上车。不然……”
守中狭长的眸子越发深邃,他紧紧地瞧了容娘,绷了下颌,道:“不然,我们缘尽于此!”
容娘蓦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瞧着他。她的心在颤,唇在颤,手抖着去触他的脸。脸上胡茬棘手,微微的刺人,却让她心中无比的安定。
守中眼中一闪,紧抿的嘴唇坚定无比。他抓了容娘的手,握了住,放开,转身离去。
小环不舍,但四喜回来,容娘笑着劝她回去了。
驴车渐渐远去,如一个黑点一般,消失在树林之后。
春雨冲了过来,欢呼雀跃,庆幸娘子仍得大郎之心。
容娘哭了又笑,与她抱在一处。
惠娘瞧见,神色黯然,继而微微一笑,去厨房炖汤。
媗姐儿咧咧嘴,去玩昨日她爹带给她的玩意儿。
日子变的轻松许多,虽老天仍然残酷,连一丝雨水也不肯施舍。但沟渠里仍有水流,清江来的水仍然足以灌溉周围数百里的良田。唯有旱地,恐颗粒无收。
徐家的旱地先头收了一回麦子,倒也不靠着二季的稻子。况徐家的农户们另有做工养牲畜的收入,勉强可以应付赋税。
可是流民居然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偷偷的,或者明目张胆的去捋青黄的稻子,饥不择食的塞进嘴里,塞进兜里。
农户们又惊又恼,成日里不但要浇水不停,又要防鸟雀,又要防流民,一日到头,简直不能上铺去歇息。
八月,北边大旱,战祸又起,一批一批抢粮的金兵如蝗虫一般南下,朝廷库银吃紧,杂税屡增。
农户们傻了眼,只当今年至多无余粮,不想年未过半,粮未收割,便早已归了国库。这叫一家大小,如何谋生啊!
清平县内各处田庄农户,纷纷要求减租。徐家顺应民意,减租近半。
八月流火,如炙如烤。
约定的日子即将到来,日头如金灿灿的蛋黄一般,从山这边升起,从山那头落下。一日过,一日来。容娘的脸上渐渐现出红润,薄薄的脸也有了些圆润的意思。她的眼波潋滟,含了水,带了光,偶尔瞥一眼外头,也是欢喜的。
大门开启的声音分外亲切,容娘的手紧了紧,春雨眼睛圆睁,惊喜的往外去迎。
来人是娥娘,她不好意思的朝容娘笑笑,道:“伯娘身子不好,靖哥儿也病了,婆婆叫我来接惠娘过去。”
容娘眼里的火瞬间浇灭,她勉强笑笑,欲言又止。
媗姐儿哭着闹着,也要跟着回城。娥娘十分为难,只得求容娘。容娘抱了媗姐儿,她使劲的蹬腿,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语:“滚开,我爹不要你了,你休得管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去,我要惠姨做我的娘!”
容娘苍白着脸,抱紧她,并不言语。
惠娘歉意的笑笑,安抚了一回媗姐儿,带了她娘上了车子,离开这个孤寂的屋子。
媗姐儿两日不曾说话。
容娘亦不理会,只叫春雨给她端了饭,看她吃了。
日出日落,再没有人看。她只晓得屋子亮了,又暗了。灯燃了,又灭了。
为何他不来,为何没有些许消息,悔了么?或者婆婆不让自己回去,他不能违逆?或许他想明白了,惠娘才是最合适的那个,妥帖,温柔,淑惠,安分守己。
容娘守着空落落的屋子,再度用厚厚的寂寞把自己包裹起来。
身子似乎有些不适合,见不得油腥,便是看见鱼鳞,看见鱼尾那么一闪,里头便开始翻江倒海,重重的呕吐出来。呕得白的,绿的,黄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春雨吓坏了,便要叫邱庄头去请郎中。容娘只当自己着凉了,不愿吃药,说过几日再瞧,若仍是不好,再请郎中不迟。
然而这个郎中却再也没有去请。
九月初四,黑压压的晚上,福建路盐民残匪,一路潜伏往临安方向去,路上挟裹了绝望的农户,居心叵测的邪人,无家可归的流民。队伍越滚越大,避了清平县城,踅进乡间,沿途遇到田庄,能抢便抢,能烧便烧,以残虐之势,席卷了清平往临安方向的各处庄子。
沉睡的清平县城,在天色微亮之际,迎接了一波又一波哭爹喊娘的难民。
徐府大乱,徐夫人两眼圆睁,喊道:“我的媗姐儿,容娘啊!”
至午时正,狼狈的春雨抱着媗姐儿,坐着邱庄头的车子回了城。
春雨嚎啕大哭,朝小环喊道:“娘子,娘子不见啦……!”
绍兴八年,容娘引开匪徒,救了媗姐儿,自己却消失在黑夜中。村里农户,各处搜寻,不见踪影。
玉娘怔怔的想到,阿姐来的出奇,走的也出奇,莫不是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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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血喷完,不再喷了。下卷崛起!!!估计也很短来着,嘿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寿州
淮南西路,安丰军,寿州。
斑驳老旧的城墙上,零落的箭矢,垒在垛子下的石头,寒风中烈烈作响的旗帜,铠甲,寒光,漠然站立的背影……。
远处是淮河,如一带白练,静静流淌。
岸边十里滩涂,足有一人高的枯黄芦苇迎风飘荡,轻柔的苇絮模糊了眼睛,似乎那处是一大片黄色的云,软绵绵的,铺在河滩上。
天空中一只孤零零的大鸟,拉高,俯冲,盘旋萦绕,哀鸣声声,在芦苇丛中寻找甚么。
这是刚刚战后的寿州城。
金兵似乎在试探城内兵力,每日几百人,在城门口喊阵,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明白。
城墙上的士兵站的笔直,眼视前方,如一尊冰冷的神。余光瞥过那一群精力旺盛的金兵,心道,直娘贼,到底是吃肉的,较己方结实许多。
“贼亡八,晓得咱们无粮无人,成日来闹腾,叫老子受气。不如一趟打了,不是他死便是我死,图个痛快!”
两个站岗的老兵油子挤挨在避风处,身上衣裳单薄,抗不住冷冽的河风。干巴巴的脸往里凹陷,明显是吃不饱的饿汉子。他俩搓着手,跺着脚,嘟囔着。
“呵,你急甚,左右是一群待死之人。等援军一到,咱吃顿饱的,砍死那群猢狲!”
瘦矮个将衣领竖了竖,似乎如此可遮挡无缝不入的寒风。
腹中空荡荡的,咕噜噜的响。如今一日两顿稀粥,下一顿须有两个时辰,直盼得人两眼昏花。
守城将军徐守中,原是不带这几百守军,要往泸州撤离的。但天有不测风云,上场大战中,徐将军受了重伤,只好留在城中养伤。
不想原本稳定下来的局势,因对岸几方势力拼斗。这一支失了势,回不得故乡,只能守在河边,不知生死。他们没了支援,冬日猎不着畜生,粮食亦无着,每每过河骚扰守军。
原寿州留守,则在上回敌兵布阵城下之际,仓皇逃离。如此,新的留守未曾到来之际。竟是由正六品的拱卫大夫带领这一行五百余人对阵两千余人的金兵。
金人只当这城墙之后有大米。有肉。有金有银,有他们不曾见过的好宝贝。
又怎能料到城内米粮不足,除了五百士兵,便只有几个逃不动的老弱妇孺。人人饿的脸黄肌瘦。每日站岗的士兵可多吃半碗米粥,以站出威风凛凛的龙虎精神来,叫那群金人心生畏惧。
如此态势,已持续十来日。
金人尚可在河中捞些鱼虾果腹,对岸河滩上有马匹嘶鸣,竟是在杀马!那可是金人的命根子,没了马,他们怎么跑回故乡去?
高个子缩着脖子往寮口处看了一眼,一注烟雾袅袅升起。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了马肉的香味。
他不禁叹了一气,道:“也不知咱的徐将军好些没有,这些日子可没见着人呢,莫非……?”
头上挨了一叩,矮个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率兵上万,杀的金人胆战心惊的徐将军怎会怕这么点小伤!哼,想必那群金人见将军未露面,同你一般心思呢!不然,怎敢来挑衅?”
“听人说,李厨子每日里端给徐将军的,也是一般的两碗粥哩!头回送的干饭,原封不动的给退回来了。啧啧啧,真有这般将军,咱可是开了眼界了!”
“呔,你俩个,想叫老子抛下城墙去喂金狗么?”
小副尉从转角过来,一眼便看到两个油子呵着手,脑袋凑在一处,低声说笑。
俩油子赶紧各归各位,好歹须得对得起自己喝的那半碗粥。——也不晓得还能喝几日?
矮个眼睛一扫,却扫到副尉谦恭的引着几人过来。其中有一常服郎君,那郎君身量高大,半旧的袍子,腰收的甚紧,行步间异常沉稳,显然是常年马上过日子的。
矮个心中一动,待几人过去,又换了左眼去瞥。
恰巧那郎君便在前一个寮口停下了,他的左眼瞧的很是清楚。
狭目幽深,鼻梁坚挺,薄唇紧抿;鬓边渐染白霜,脸上隐含雷霆之势。他的两眼微眯,两道剑眉轻蹙,定定的看向远方时,便是无声无息,亦叫他心中没得一紧。
一股杀气从那具身子里向四方扩散,直叫胆怯者热血沸腾,颓废着精神抖擞!
若此时他仍怀疑此人身份,那他这么些年在这淮河边上便白熬了!
赫赫有名的徐大将军,有胆量,有谋略,不惜命!
三年对敌,罕有败绩。若金兵晓得对战的是他,每每闻风而逃!
矮个再度将背挺了挺。
城墙外马蹄踏响,矮个心中窃喜,有援军消息了么?有粮食了?
那边独臂青年对徐守中道:“将军,回吧。”
午后,再有一个时辰,矮个便可换岗回去歇息了。但他觉着十分兴奋,似乎一场大战便在眼前,己方的胜利已然在望。其余士兵皆已知晓主将的好消息,那般模样,可不是伤势大有好转么?
身后马蹄踏响,矮个不由回头,见城内街道上骑兵十人一对,居然是要出城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转而一喜!
果然,徐将军身子好了,大将军的气势便出来了。
这么些日子窝在城里,由得那群金狗叫嚣,太叫人窝火了!瞧着吧,你们吃马肉,咱的马可还是精神着呢!
矮个咧嘴一笑,握枪的手又紧了一紧。
从此,每日骑兵十人,出城巡视。
城门庄重的开,威严的关,直将那群金人蒙的一愣一愣的,好几日不敢过江来。
但援军依然未至,粮食不见踪影。
此时寿州城的身后,是广袤肥沃淮南平原,但因了战祸,几乎荒废。人们早已逃至更远的江南路,两浙路。若此时骑了马去周边的村子里转一圈,可以断定,不会有一颗粮食在等着他们。
夜晚,城内府衙所在。徐将军与武功郎陈昌明就着灯火看了一回舆图,四喜端了药碗过来。徐将军接过,一饮而尽。
“城中粮食只能支撑三五日。如此,若援军不能及时抵达,金兵早晚知晓咱们虚实,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昌明看着徐守中,后者不动声色。
“再撑三日,三日援军不到。诱敌攻城,决战。”
灯火下的徐守中,面容深刻。无比沉着。
“可将军的伤势?”
“无妨!”徐守中摆了摆手。吩咐昌明回去歇着。
昌明至外头找了四喜问了问伤口情形。四喜只是叹气,好是好了些,若要大战,却是十分勉强啊!
可是这些年大郎便是如此。越发不惜命了。简直……!
若是容娘子不出那事,想要好些。将军那般冷淡的人,别人自然看不出来,可是自己是贴身之人,怎能不晓?
自三年前那封家书来到,大郎就变了。
从不犹豫的他偶尔也会有片刻的恍惚;战事之余默不作声的骑着马一个一个村庄的跑;身上的衣裳,还是容娘子里去之前做的那些,中衣稀薄得可见丝缕了,仍将就穿着。
可是。当初恁多的人,小郡王的人,高九郎的人,白甲追踪术那般厉害,将两浙路寻遍。也不见踪影。
容娘一个弱质妇人,又有身子,难道能跑到淮河边上来么? 将军如此,不过是聊慰心意罢了。
想来也是,两条人命啊,不晓得可有人埋?若是他,只恐悔得肠子都青了。
四喜再叹,摇头回去睡了。
四喜不知,去岁,赵东楼几以为见着了容娘。
彼时,他正匆匆赶往泸州。途中军队经过一个小镇,就地歇息片刻。
来来往往的流民,往南的,去寻生路;往北的,去寻亲人。长途漫步的男女老少,疲惫不堪,脏污憔悴。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埋头寻路。
赵东楼在沿街的廊房坐着,部下诚惶诚恐的禀些事务。酷暑时分,军中粮食总是跟不上,他很是心烦,又怪不着下属,便偏头去看街上。
灰头灰脸的人群,几乎不分男女。若是谁失了亲人,恐怕用眼睛是难以寻见的?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心中隐隐作痛。
那个人,不知为何,凭空失踪了。
从此,他的心中便挖空了一块,再也合不拢。
候在门口的陈泰忽地轻呼一声,赵东楼看过去,见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外头北去的人群。
陈泰从不是轻浮之人,赵东楼有些讶异,唤道:“陈泰!”
陈泰犹疑着过来,轻声耳语两句。
赵东楼霍地起身,上马,往北直追。
一张一张陌生的脸惊讶的回头看他,可哪里有她?
一路奔了十数里地,前面是荒郊野外,夜色渐暗,目光所及,不见人影。
“我瞧着……,那双眼睛,十分像容娘子的。可……,可却是郎君打扮!想来不是容娘子,不然,她若活着,来此作甚?”
赵东楼看着前方,山势起伏,蜿蜒小径不知通往何方。半响,方道:“回吧。”
到底还是在信中告诉了徐守中。
那样的人,叫他敬重。用情一事,只在心中。他总道徐守中余儿女情事上凉薄,却不想是一个藏的太深的人。
夜半寒凉,徐守中翻了个身,枕边的硬物磕碰着他的脑袋,他将那物攥进手中。
那是一把匕首。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徐守中的大拇指摸过刀鞘,顺着每一条刻纹抚过,直到尽头,复又闭紧眼睛睡去。
☆、第一百六十章 重逢
兵士们皆知晓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淮河沿岸的军队,不是忙于应付渡江的金狗,便是焦头烂额的应对境内此起彼伏的匪患。援军暂不可靠,粮食将尽,城不可弃,唯有一拼,许能绝境逢生!
况,五百将士对两千金狗,亦非绝无可能战胜!
己方为守,彼方为功,凭着城墙,好歹也要砸死他们几百!剩下的,有神威将军在此,心里也多了几分胆量。
只是,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似乎还缺了点甚么。缺少,将这条命抛出去的孤注一掷!
绝境,于冥冥之中已然逼近。
天色阴沉晦暗,远处,黑压压的天幕似要贴近地面一般。
刺骨的寒风刮的城墙上的旌旗呼呼直响,值岗的兵士觉得自己只剩了几根骨头孤零零的挂着,寒风肆虐,毫无阻碍的穿过身子,直往身后的淮南平原扑去。
脚冻得麻木,身上似乎毫无热气,枪杆愈发如冰柱子一般,全然凭心中意念牢牢握住。
“直娘贼,要下雪了么,莫非要冻死老子?”
“傻子,下雪才好哩!便是淮河不冻,也要起一层冰凌子,叫那金狗不敢过江来!”
两个站岗的兵士身子笔挺,嘴巴却在动,眼角余光可以瞥见对方紧绷的侧脸。
经验最为老到的兵油子王老三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笼着手佝偻着身子在角落跺脚。
他听到此二人的嘀咕,嘴里空嚼了几下,左手抬起,抹了一把冻鼻子,嗤笑道:
“做你娘的美梦哩!金狗子不会想么,你瞧着咧,淮河结冰之前,他们会过来的。就在这几日,小兔崽子们。绷紧你们的皮,等着吧!”
闲话的二人听了,心知王老三所言很有道理。临死的牲畜尚晓得要蹦哒几下,更何况这队金狗数倍于自己。比起从自己这里捞点粮食来说,总比在那边等着饿死、等着被讨伐掉要好。
金人将马看得比命重要,连马都杀了,可不是在做输死一搏的打算!
城墙上一片死寂,纵然身经百战,面临此等兵力悬殊的战争,还是有些犯怵的。
然而退无可退,两千的金兵不多,若由着他们南下,淮南道人烟稀少。简直可以长驱直入,径入两浙或江南两路。
战士军前半死生。这条命,早已交付一半出去了。
寒风呜呜呜的响,似箫声孤幽,似古陨悲凉。带来对面故土冰冻的寒意,世事难测、骨肉相离的悲苦。
“王老三,过来!”
小副尉朝这方招手。
王老三抬起疲沓的眼皮子,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那处,是徐将军与武功郎陈昌明。他缓缓直起身子,不紧不慢的跑了过去。
徐守中瞧了一眼混沌的天色,转而问道:“你是寿州人。可能推测何时下雪,何时结冰?”
将军的声音沉稳醇厚,并非高高在上。
王老三敛眉垂眼,只盯着眼前寸许之地,回道:“天有天时,小人不知。”
眼前的皂靴往城墙前移了一步。鸦青的袍角被风刮的往后扬起,露出靴筒上精致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