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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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砜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
雨竹看他半晌,微笑:“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宋辽交战的事?”
哦——,辰砜扬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与事,可以协迫到她,她只做她自己愿意做事。”
“聪明,”雨竹从草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个国家的命脉,不该由一个女人来承担,对不对?我没有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何况,我已与大宋皇室恩断义绝。打战那一套,我至多在旁边看看热闹,不会再象上一次那样,舍生取义,投身狼窝了。”
“狼窝,狼窝——”辰砜咬牙切齿,看见雨竹秀眉微挑,立刻换一副和煦的面孔,“说得太恰当了,才女,真是才女呀。”
雨竹眼波一潋,深不见底的眼眸如这碧湖的水轻漾,漾得辰砜眼都花了,“不过——,这次战乱因我起,我不希望自己成为灾难的源头。”她遥指南方,“那片土地上埋着我父母的骸骨,我不能让他们因我背负上祸国殃民的骂名。所以,我们再赌一次,如何?”
“又赌?”辰砜惴惴不安,上一次赌,他输掉了一身功力,险些加上一条手臂,这一次天知道她又想要他什么东西。
抬首凝望天际的明月,雨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道:“出了积雪山后,倘若战争仍在继续,你就把我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他;如果他立即为我停战,半月之内大军撤离宋国,我便带着昊睿随你回皇宫去,从此安安份份的做一名后宫妃嫔;如果他不会为我停战及撤兵,从此你不要再与我提及回宫的事,也不要向他泄露我们母子的行踪。”
“这样的赌局,何谓输,何谓赢?”
“没有输赢,你我都是尽人事,听天命。”雨竹笑,“无论结局是否属自己所希望的,双方都必须信守诺言,还有,不得把赌局透露给第三人,你如果做不到,就早点说。”
看见雨竹质疑的表情,辰砜不满:“我象是那种背信违诺之人吗?”
雨竹上下右左打量他一番,疑惑道:“难道你不象?”
辰砜无语仰望苍天:“这一切你是什么时候想好的?”在他告诉她辽宋之战时,分明看见她思绪纷乱。
“就在刚才。”
冷静得太快了,辰砜有些佩服,“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有这么强悍?”
雨竹认真想了想,正色道:“大概你以前比较笨吧,最近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就变聪明一些。”
辰砜无意识的点头,再一想,赶紧摇头,唉,被她荼毒至此。
昊睿满百日时,山路的冰川终于融化,辰砜的功力修为更胜往昔。雨竹领着众人沿捷径走出了积雪山,来到党项族聚居的夏州府。刚入夏州就听闻宋辽交战之事,辽军已击败宋军于瀛州西南,遂自德州、棣州渡河( )。辰砜将雨竹及托罗部诸人在夏州府最好的一家客栈内安顿好,留下一句等他归来的话和一笔可观的银两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注:( )资料选自《宋辽战争》
自笑天涯无定淮(四)
九旄大纛迎风烈烈,黑甲精骑阵列大宋淄州城下,艳阳中,如林长枪反射出无边无际刺目白芒。三军拥簇,隆绪策马居中,乌金甲胄紧束,泛着森然寒光, 明黄披袍上蟠龙狰狞盘旋。 抬眼远眺淄州城上,兵甲黑压压一片,挽满了弓,箭簇遥遥相对。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陛下,淄州守将拒降。”
刚毅的嘴角轻牵,带起一丝笑意,冰凉彻骨,“传令,破城之后,财帛女子任将士取之。”
传令官扬声高呼“传令——”,一声声延绵迭起,千军万马齐高呼:“万岁,万万岁——”咆哮之声,震天惊地,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淄州城。
当血海映红黄昏的天空时,大宋的幡帜被扔下城头,随着血腥晚风飘飘荡荡,盘旋委落,辅就了一地的苍凉;黑色缕金九旄大纛在淄州城上空霸气张扬,城内恸哭动天。望一眼血色残阳,隆庆刺痛的闭上眼,“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恨我们。”
“恨?”隆绪垂眸下望,在他的脚下,是一片修罗场,满地的尸体,四处慌乱逃窜的人群,挣扎哭泣的女子,惊恐万分的孩童,“如果恨,她一定会出来见朕。”
“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禽兽不如。” 她曾经这样骂过他,殊不知战败者的命运都一样,无论是宋国还是辽国。那时,他正值年少轻狂,她风华正茂。把她软禁在朔州南院大王府内两日,仍然没有磨去锐角,美丽的眼眸纯净清澈,一望见底,从未有人敢这样骂他,看着她义愤填膺与怒不可遏的模样,他觉得可爱与有趣。再见之时,她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不会再那般直率的骂他,美丽的眼眸幽暗无边,却视他如无物;即使有偶然一个停驻,亦必然是冰冷无情,冷得他心绞痛。
御林军统领述律平匆匆走上了城楼,“参见陛下,参见王爷。”
“怎样?”隆绪与隆庆几乎同时发问。
“整座城已细细搜寻过,没有任何踪迹。”
两兄弟对视一眼,毫无意外,却难掩失望,每攻克一处,他们首要之事便是大举搜索她的踪迹,答案千遍一律。
“皇兄,”隆庆惶然。“我真怕......”怕她已经不在了,他说不下去。
“隆庆,我从未这般的后悔过。”隆绪缓步走下城楼,挺拔的身影显出几分萧索,他以为放手,她会过得更好,结果却是生死不明。
夜幕中的淄州城,满目苍夷,残败冷清的街道上,一队队禁军不时来回巡逻,铠甲铿然。凉风中,不时飘来一两声悲呜低泣。淄州巡按府中却灯火辉煌,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大辽天子在犒赏三军。酒过三巡,生性直爽的契丹将士言行逐渐随意。其中一名将军盯着舞池中美艳的舞姬,道:“南蛮的女人果然漂亮,象水做的一般。”
另一名将朗声笑:“说到美貌,天下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右皇后娘娘,当年瀛台婚庆大典上一笑,多少人从此茶饭不思。”
正闷闷喝酒的隆庆突然把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放肆!”
四周陡然安静,那将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怆惶匍匐于地:“臣该死。”
隆绪脸上并无不悦之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谈笑而已,不必认真。”
声箫歌舞重起,宴席间欢声笑语一片,明知大战之际不宜多饮,隆绪仍捺不住,烈酒一杯接一杯入腹,仿佛唯有如此,方能熄灭胸中那团焦燥的焰火。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清越的歌声,惊起了他的思绪。舞池中央,一名女子抚琴高歌,白衣胜雪,长发如墨。隆绪痴望,广袤草原上,她在满天繁星下,曾击剑高歌,“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姿容纤尘不染,风华绝代谁与争锋!在那一刻,他的心灸热到痛疼。
曲尽舞罢,那白衣女子施礼后退,隆绪向她一指,“你,过来。”
白衣女子上前跪拜,以首磕地:“奴婢参见皇上。”
隆绪伸手抬起她纤巧的下颌,一双清冷明眸看得他心猛然一跳,素净的脸庞未施脂粉,清雅秀美,“很好,很好。”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席而去。
白衣女子茫然,眉宇间惶恐不安之色,更显楚楚动人,惹人爱怜。内侍监来到她身旁,道:“恭喜姑娘,起身随我来罢。”
梳洗打扮一新后,白衣女子被内侍监带领着,绕过数幢亭台阁宇,走过迂回长廊,来到一幽雅居室门前。门外当值的禁卫看看他们一眼,未作任何阻拦。
内侍监轻轻推开门,吩咐:“进去吧,好好侍候皇上。”
她刚踏入室内,门立即无声合拢。室内没有灯火,月光穿过若大窗台,流水般倾泄一地。窗前,隆绪凝神静立,英挺的背影在月华冷辉中,透着沧桑与落寂。白衣女子走到他身旁,敛衽屈身:“参见陛下”不亢不卑,落落大方。
隆绪回转过身,一手扶起她,微微含笑,神色和悦。换去庄重华贵的皇袍,他一身素色汉服锦袍,在月华中,隐没了叱咤风云的帝王气势,俊雅得恰似一名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白衣女子安心了许多,对着他含羞微笑。
“会吹箫么?”隆绪柔声问。
“会一点。”
“为朕吹一曲吧。”隆绪从身旁的书案上拿起一支玉箫透给她。
“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隆绪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似曾想识燕归来。”
箫声幽咽,如泣如诉。隆绪深深凝望月下吹箫玉人,渐渐地,两张面孔交叠,修长的指轻抚凝脂雪肤,如梦如幻,“雨竹,你回来了?”长箫滚落在地,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再也不肯松手。寻寻觅觅,仿佛终于寻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在隆绪看不见的地方,白衣女子眼中寒芒闪烁,双手交握搂住隆绪,在他背后,暗暗转动指环,一枚短小的尖芒从指环上镶钳的宝石中弹起,淬过剧毒的尖锋泛着湛蓝光泽。她把尖芒扭向手心的一面,缓缓抬手,温柔抚向隆绪的后颈。
指尖拂过隆绪后颈的瞬间,白衣女子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一只手突然如铁箍般扣住了她的腕脉。她本能的运用内劲反击,却被一道凌利的劲道反震回丹田,外袭的功力与她自身的内力在丹田内四处激散开,猛烈冲击全身经脉。白衣女子痛不可抑,惨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点点猩红溅落在她雪白衣襟间,凄凉的艳丽。她软绵绵摔落在冰冷的乌砖地面上,如同一个残败的人偶。
门被推开,一队禁卫冲了进来,室内顿时灯火大亮。在模糊的视野中,白衣女子勉强看清隆绪挺拔的身影傲立在她旁边,居高临下冷眼看她狼狈的模样,手中拈着她那枚暗藏机关的指环,他冷笑:“朕并不介意被一个美人勾引,但很讨厌别人装成她的模样,赝品始终是赝品,装得再象,也不可能比得上真品的万之一分。”
白衣女子暗自运功,膻中穴、百汇穴空荡荡,再无内劲可运,自知武功已被尽废,她冲着隆绪惨笑:“你伤害了她的故国,她永远不会原谅你,活该你一辈子也得不到她。”
隆绪面色变了变,述律平上前狠狠踢她一脚,白衣女子再也说不出话,口中微动,正想咬碎毒丸自尽。述律平抓住她的下颌,“咯”的一声轻响,整个下颌骨竟被摘了下来,软软挂在脸颊间,她痛得面色泛青,大滴冷汗如雨滴落。隆庆稍后进屋,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白衣女子。心有不忍,他俯身从她口中取出毒丸,扶住她的下颌,手微微用劲,帮她把下颌骨装回了骨臼中。
隆绪看隆庆一眼,似笑非笑,转首对述律平道:“拖下去好好拷问,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最晚在子时,朕要知道一切答案。”
述律平躬身:“臣谨遵圣谕。”
白衣女子很快被拖出了房屋,屋内只剩隆绪兄弟二人,隆庆捏开裹在毒丸外面的薄蜡,仔细看了看,道:“她是流花阁的人。”
“哦?”隆绪轻轻扬眉 :“流花阁已经没有了!”
“还有存活的人。”隆庆把毒丸送到隆绪面前:“这是流花阁独门药物,雨竹以前给我看过。服食以后,只需一刻钟,人体就会呈现假死状态,七日之内解除药性,便可复活;如果超出七日没有解毒,则会在沉睡中毫无痛苦的死去。大宋流花阁与我大辽黑水宫类似,聚集诸多一流杀手,杀手们都备有用于失手时自尽的烈性毒药。雨竹入主流花阁后,想给自已的手下留一线生机,就特意配置了这种毒药。对于已服毒自尽的杀手,一般不会再有人关心他们的尸体,流花阁中人趁机把同伴的躯体寻回,灌下解药。”
“这么说,果然是宋国朝廷派来的杀手。”隆沉思片刻,对门外扬声:“传述律平。”
“皇兄,”隆庆犹豫了一下,道:“方才那女子似乎对雨竹颇为熟悉,只怕她们之间有一定交情。那女子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皇兄何不看在雨竹份上,给她一条生路。”
不等隆绪回答,述律平已匆匆来到,“臣参见陛下,参见王爷。”
“问得怎么样了?”隆绪问。
“启禀陛下,刺客暂时未曾说出什么,臣恳请陛下稍候,容臣......”
“不必了。”隆绪打断他的话,拿起那枚毒指环,“这个是她为朕准备的,现在给她自己用吧,让她走得痛快点。”
“皇兄!”隆庆急唤,一脸的不赞同。
隆绪没有理他,继续对述律平道:“想个办法,让宋国的细作知道朕今夜遇刺,性命危在旦夕,刺客被当场击毙。记住了,不得露出任何破绽。”待述律平离去后,隆绪才看向在一旁生闷气的隆庆:“如果放过刺客,如何让人相信朕已遇刺?”他语气严厉,“既然是征战,就讲得不仁慈,你久经沙战,怎会犯如此大忌?下去,好好想一想。”隆绪的责备,让隆庆哑口无言,他欠身退出。
夜幕深沉,被无边无际暗夜包围着,隆绪窒息得无法透气,隆庆所害怕的事,也正是他所害怕的,只不过,他不敢想,更不愿说。以赵恒的性情,诛杀雨竹的可能很小,但赵恒身边的人却未必会如他那般不忍心。否则,这场战争天下皆知,依雨竹心性,绝无可能会至今坐视不理。
“辰砜,如果辰砜在就好了。”隆绪低声叹息,足智多谋的辰砜,总有一种让人心安定的能力,如今亦是沓无音讯,派去搜寻的大量人手,一个个空手而归。
隆绪遇刺的消息传出次日,辽军大将萧挞凛大规模调动军队,作撤军准备。三日,隆绪正与亲信部将围在大沙盘地图前商讨战略计划时,传来宋国大军从齐州发兵、直逼淄州的消息。众将大笑,“猎物入彀矣。”
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述律平来到议事厅门外,激动道:“陛下,国师派人送来急函。”
“辰砜?”隆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