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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涯客-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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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门子圣物?”

    周子舒问道:“容夫人真……”

    龙雀沉默了半晌,才叹道:“亲疏远近,人之常情,她不是圣人,不过是个为了丈夫,叛出师门女人,这当中是非,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说出来。”

    “容炫是活了。”叶白衣道。

    “是。”龙雀说道,“他不但活了,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那心法确实如此妖异,他醒过来以后,体内真气暴涨,生死一番,竟真参透了半本,连让容夫人靠在他肩头哭一场失而复得机会都没给,便直接去闭关,要将那上半本补全出来。”

    叶白衣评价道:“小畜生。”

    龙雀接着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得也并不详尽,内子临盆,我只顾着陪着她,她生产时凶险极了,大夫勉强把她们母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那之后,她身子便被掏空了,我陪了她整整半年,最后连大夫都无力回天,终于……”

    他说着,眼角落下泪来,缓缓地摇摇头,说道:“我心灰意懒,一位朋友陪我回去找他们,是想就此别过了……回到武库之处,谁知好巧不巧,正好撞见了容夫人重伤濒死,她胸口插着容炫剑,容炫两只手全是血,也不知是傻了还是从疯魔里回过味来,只是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我那位朋友一时冲动,提剑向他砍去,我想拦住,已经来不及。幸而容炫心意动摇,无心恋战,跑了,当时琉璃甲已经不见了踪影,容夫人临死,便将那武库钥匙交付给了我那位朋友,我们发了毒誓,这辈子绝不泄露出一个字,叫那武库再无人能打开。”

    他话音落下,几人都是半晌无言,好久,周子舒才问道:“便有了后来容炫狂性大发,被人追杀遁入鬼谷,之后被围攻致死事么?”

    龙雀叹了口气,道:“那时我便已经回到傀儡庄了,再不问世事,约莫,就是那样吧。”

    “死得好。”叶白衣合上眼,双手紧紧地攥住白衣剑剑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那剑柄竟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剑刃划伤了他手掌,呛啷落地,叶白衣像是无所知觉一般,只是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回,“死得……好。”

    说完,他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便走,竟晃了几晃,没了踪影。

    张成岭从头到尾听得半懂不懂,看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沉寂,便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问道:“老伯伯,你要怎么办呢?”

    龙雀思量了半晌,摸索着碰到周子舒衣角,低声道:“年轻人,做点好事,拿你那剑,给我个痛快吧,龙孝那孽障不让我死,如今他也去见了阎王,我也能下去,和他好好算账啦!”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言语,温客行却走上来,弯下腰,小心地扶住龙雀身体,伸出手掌,抵在他胸口,竟难得正色恭谨地说道:“我瞬间便能震碎你经脉,会很痛快,前辈,你想好了。”

    龙雀大笑起来:“好啊,好,你这是积德行善,动手……”

    他“手”字话音才落,温客行软软搭在那里手指突然发力,龙雀大笑未止,全身便抽动了一下,那笑容就永远地留在了他脸上。

    张成岭简直不敢相信,怔怔地道:“老伯伯……”

    温客行伸手将龙雀眼睛合上,又叫他平躺好,摸了摸张成岭头,说道:“别再折辱他了,他是个英雄,也该死得像个英雄。”

    他顿了顿,对周子舒道:“我想留一阵子,算给他送行。”

    周子舒扶着床柱站起身来,应道:“好。”

    便要往外走去,温客行叫住他:“阿絮,你和我一起留下来吧,养养你伤。”

    周子舒笑道:“养得好这个,养得好那个么?既然养不好,我还是抓紧时间吃喝玩乐比较划算……”

    温客行低头一哂,轻声道:“那你……就当在这陪我待几天吧?”

    周子舒脚步顿住,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好。”






第五十二章 山居


…………
    温客行到最后也未能将龙雀尸体从那戳着大铁柱子床上放下来,只得将床一起点了,杀了人又放火,把这恶贯满盈善行进行到底。

    张成岭站在不远地方,望着那烧起来烟尘,忽然之间便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悲从中来。忽然,一只手放在了他肩膀上,张成岭视线朦胧抬头望去,只见周子舒双目映着火光,不知是悲是喜,也不知是对他说、还是自语道:“哭什么,人又哪能不死呢?”

    这就是江湖,有人大笑、狂饮,万里河山横行无忌,往来无踪,有人默无声息地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地方走到了尽头,只有那么几个各怀心事陌生人,无言地,送他上那森冷萧疏黄泉路。每一日,都有少年为了离自己梦想更近一步而欣喜若狂,每一日,也都有人死去。

    三个人便在傀儡山庄住了下来,温客行找来一块大石头,竖立在那墙壁都被熏黑了小囚室前面,先往上刻了个“丙辰年,腊月初八”日期字样,说是要慢慢写,写到明年开春。

    周子舒嗤笑一声不予置评,张成岭听了,却隐隐地欢喜起来——他前一日还觉得这里机关重重,无处不诡异,现在却觉得这地方好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不用跟谁拼命,也不用被谁追着逃命,每天就是练功发呆挨师父骂……骂就骂吧,反正师父不能真把他脑袋砍下来当夜壶,账多了不愁,训多了皮厚,乃是古今第一真理也。

    囚室旁边还有几间房,有些是客房,有些像是下人住,不过经年日久没有人烟,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张成岭为了表达孝心,忙前忙后地收拾了一通——虽然仍然很不堪入目,不过几人都是惯于幕天席地,也就就此凑合了。

    当天晚上,周子舒才躺下迷迷糊糊要睡去时候,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丝冷风灌进来,又被那人飞快地关上,周子舒那一刻登时便清醒了,简直睡意全无,可偏偏不知为什么,却没睁眼,好像混不在意一样。

    温客行抱着被子,笑得又贱又□,站在他床边说道:“我那房里实在没法住人,墙角还有个人偶,一脑袋蜘蛛网,活像个小鬼,躺在床上一睁眼就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子舒闭着眼打断他道:“你可以把他转过去。”

    温客行把手里被子放下,说道:“我对傀儡屁股没兴趣,你往里一点,给我腾个地方。”

    周子舒不言声了,装死。

    温客行教育道:“阿絮,做人要有同情心,你口口声声说要积德行善,咱俩同生共死你侬我侬那么长时间了,连半个床铺都不肯分,合适么?”

    周子舒睁眼瞥了他一下,说道:“刚才觉着不合适,现在觉着很合适……”

    他话音陡然止住——因为温客行决定行动快于心动,自己动手了,硬是将手从他腿弯肩膀下穿进去,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往里挪了三尺,这才乐呵呵地一屁股坐下,鸠占鹊巢地躺倒。

    末了还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叹息。

    这床本来不小,可他一挤上来,立刻便让人觉着简直连翻身都困难起来,周子舒全身不易察觉地一僵,勉强做若无其事状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把自己往被子里面塞了塞,好像等不及要睡似,却在转过身瞬间便睁开了眼,只觉得怎么都合不上了。

    温客行似乎觉得他床格外'炫'舒'书'服'网',一会翻个身,一会动一动,活像个抓耳挠腮大猴子,偏这地方就这么一点大,对方放个屁恨不得都能□板小地震一回,他每一个动作周子舒都感觉得到,觉得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焦躁,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

    过了一会,温客行终于消停了,周子舒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企图忽略身后人,却听温客行忽然道:“阿絮……”

    周子舒不理他,随后他听见头发和枕头相蹭声音,约莫是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背影,一想到这个,周子舒忽然便觉得背上不自在起来,好像有个小虫子爬过似,温客行顿了顿,发现周子舒没有要搭腔意思,便伸出一只禄山之爪,轻轻地搭在了周子舒侧腰上,又小声叫道:“阿絮……”

    周子舒登时汗毛都立起来了,怒而转身,骂道:“你睡不睡?不睡滚回你自己房里跟那假人絮叨去!”

    温客行枕着自己一条弯起来手臂,侧着脸,看着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在这,你居然二话不说就要睡觉,你不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么?”

    周子舒心说这人厚颜无耻简直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步,实在想不出要和他说什么,温客行那只放在他腰上狗爪子看似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指尖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原地蹭着,周子舒下意识地便想把他手给拍开,可一看温客行那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便又改了主意,仍是翻身躺下去,大有就此睡死意思,撂下一句:“你自便。”

    便无比有定力地挺尸去了。

    温客行又鼓捣了一会,见他果然不愧是世间少有高手,定力十足,便也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轻轻合上了眼。

    直到半夜时候,温客行忽然觉得身边人幅度极轻地抽动了一下,立刻便醒了,知道这是子夜到了。

    许是天冷被子不保温,睡着睡着,两人便滚到了一处去,周子舒后背微弯,看上去就像是抵在他怀里一样,周子舒每日后半夜必不成眠,早就习惯,只是睁眼听见旁边人呼吸,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自己也有些尴尬,便想不着痕迹地躲开,身上两重内伤却叫他提不起力气来,只得死死地咬牙忍着。

    温客行眉头一皱,手臂收紧了,微微抬起上身,腾出一只手掌抵在他后心上,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轻声问道:“怎么,疼?”

    周子舒并不说话,只不自觉地将背弯得更厉害,手指抓紧被褥里——每日就这子夜交替一会最厉害,熬过了,便能自己调息,好受些。

    他闭上眼,寒冬腊月里,额角冒出细汗来,尽量将呼吸放得又平又缓,可纵然如此,温客行还是听出他吐息之间有些不稳颤抖。

    他便默默无声地将周子舒整个肩背都揽过来,另一只手环住他腰,叫他头靠在自己胸前,像是抱着个做噩梦孩子一样,轻轻地安抚着他后背。

    周子舒难道顺从。

    那一刻,他们都醒着,却两两寂静无声,未央长夜自窗边划过,时间和疼痛都好像无比漫长,漫长到……非要叫人刻骨铭心一样。

    周子舒脑子里有些木然,想着白日里互相拆台使坏,夜里却这样,好像相依为命一样,这可不是无常么?






第五十三章 过年


…………
    温客行说到做到,摆着那块大石头,美其名曰要慢慢地给龙老爷子写墓志铭,真就是“慢慢”了,跟绣花一样,一天刻上那么十来个字,还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非得押韵端正、字体风流才好,写完了还要退后几步,自行欣赏一番,双手背负,摇头晃脑,把自己当成了李杜在世似。

    再看那内容,简直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三纸看不见一根驴毛,天马行空随意发挥,连张成岭看了,也觉得温前辈大约是写这墓志铭时候实在太过专注,以至于把龙老前辈都给忘了。

    周子舒年纪不大时候就在江湖漂,向来是皮糙肉厚扛打乃揍,病病歪歪了两天以后,就又活蹦乱跳起来,折腾得张成岭在这山庄小院子里飞檐走壁,苦不堪言,小少年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唯恐他师父说一句伤好了想走。

    可大概是这个冬天太冷了,连蜀中都被冻住,人和动物都有些懒怠动,周子舒还真就把要走这码事给忘了。

    过了腊八,过了小年,虽然这偌大庄子只有三个人,可依然是每天热热闹闹鸡飞狗跳。

    那日周子舒在温客行怀里缩了半宿,以至于温客行第二日都有些诚惶诚恐——他知道身上有伤肯定要受罪,却不知道要受这么大罪,这一心疼起来,便将周子舒当成个瓷人似,再不敢动手动脚地跟他瞎闹了。

    可谁知他诚惶诚恐地观察了两天,发现这周瓷人简直没心没肺到了一定境界,是个记吃不记打,每天破晓,疼劲过去了,他就也好像撂爪就忘一般,该打趣打趣,该骂娘骂娘,洗把脸便能洗去一脸憔悴,早饭时候继续下箸如飞神采奕奕,丝毫不客气,发挥完全正常。

    心里就明白,有些人天生不是娇贵命,怜惜他还不如去怜惜头猪,真是浪费感情。

    龙孝在时候,每个月有山下村民送物资上来,他戒心十分重,只操控着傀儡拿东西给钱,并不见人。

    说话就要过年了,周子舒和温客行研究了大半天,期间两人唇枪舌战无数回合,各自拥有了四五个以“废物”为主题、形貌不一外号之后,终于发现傀儡也不是什么人话都听,于是温谷主只得屈尊下贵地抱着地图,自己摸索着去接年货。

    一帮淳朴村民每每来都只看见假人,这回忽然见着个有血有肉,天降一般而至眼前,以为神仙终于下凡了,还对着他那轻功卓绝转眼便不见踪影背影拜了又拜。

    三个人便欢欢喜喜地收拾了东西,等着过年。

    什么是过年呢?老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了一整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盼着老天爷给留口饭,盼着年景世道平平安安,盼着一家老小到头来都能回来团聚——活着不易,盼着盼着,心里也不是不委屈,只是几千年都这么过来,这点委屈便沉淀到了骨子里,不再显山露水。

    唯有过年这一天时候骤然放开,噼里啪啦地放上几挂鞭炮,弄一回大动静,把平时不舍得吃东西都拿出来,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哪怕是开春接着勒紧裤腰带呢。一年到头盼着这么一回放纵,纵然是穷得叮当响,只要还有一家人,这年夜是要照过。

    温谷主没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竟然还有要亲手操持年夜饭一天,张成岭以前是小少爷,虽然极力想表达自己孝心,可奈何笨手笨脚,实在是力不从心,至于周子舒——那位以前就是个大爷,现在依旧大爷着。

    温客行觉着这件事很有纪念意义,于是颇费心思,忙得团团转,先是指示张成岭道:“小鬼,把鸡宰了。”

    张成岭一愣,看了看一边叽咕乱叫鸡,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前辈,我……宰……它?”

    温客行好笑道:“难不成还它宰你?快去,鸡要早炖上,时间长了才能入味。”

    张成岭战战兢兢地拿起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鼓足了勇气,双手上举,一咬牙一闭眼,便要往下劈,那鸡扇着翅膀往旁边一蹦躲了过去,梗着脖子嘶叫一声,颇有和他战斗到底意思。

    张成岭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大着胆子伸手去抓,那鸡看出了他外强中干,十分凶悍地跳起来,冲着他手便啄了下去,张成岭吓得赶紧缩手后退,那鸡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一人一禽也不知道是谁要宰谁,便在小院子里叽叽咕咕哭爹喊娘地扑腾起来。

    周子舒叼着一根枯草,蹲在厨房门口,观赏得十分欢乐,温客行见他在一边游手好闲,便伸出脚尖点了他一下,指使道:“牛刀,你去把鸡宰了吧。”

    周子舒挑挑眉,看了他一眼,只听张成岭在一边大呼小叫道:“师父救命啊!”

    于是周大爷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乖乖地去杀鸡了,他杀人利索,宰动物也利索,雄鸡斗士在他手里终于萎了,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便一命呜呼。周子舒开膛破肚功夫更是堪称一绝,没多大一会,便将鸡处理干净,洗了手转了一圈回来,又无所事事了。

    温客行看了看他成品,心里感慨一番此人甚是贤惠,便一边切菜一边又指挥道:“给我把灶台里火升起来。”

    灶台旁边站着个傀儡,低着头不动不摇,可见平日里这地方这些事都不是人做,周子舒便拎起傀儡将它放在一边,只听温客行百忙之中还不忘了抽出时间调笑道:“那姓龙不孝子实在是太不懂得享受了,吃东西,一定要吃人亲手做出来才行,有灵气有味道,说不定还有情意……”

    他冲周子舒抛了个媚眼,道:“等你晚上尝尝,便能吃出来了。”

    周子舒没理会,蹲在地上如临大敌一般地研究着那灶台,笨手笨脚地捡起火钳子,伸手握住,怎么都觉着别扭,便又换了个姿势握,翻来覆去地将它研究了好几遍。

    温客行等了老半天没动静,歪头一看,忍不住道:“行啦,你和它含情脉脉地对视个什么劲?赶紧生火。”

    周子舒何曾干过这种事,想当然地便抱了一大捆柴禾进来,往里一塞,歪头看了看,见没填满,心说一会再添柴还麻烦,便自作聪明地想着要一劳永逸,又抱来一捆,一股脑地塞进去,点着了。

    这可不得了,火没见着几个星,黑烟先出来了,他倒是躲得快,举着火钳子往后退了一大步,迷惑不解地盯着那灶台,温客行忙赶过来抢救,将一多半柴禾给扒了出来,扭过头去咳嗽两声,说道:“祖宗,你要烧房子?”

    周子舒哑然片刻,还振振有词不懂装懂地判断道:“这柴不好,烟这么大,大概是太湿了。”

    也被温客行泪流满面不由分说地给请出去了,和张成岭大眼瞪小眼,坐地等吃。

    到了天都黑下来时候,温客行才将这一大桌子盛大年夜饭准备妥当,外面越发冷了,西北风吹得窗棂“扑簌”响个不停,屋里生着几个小火炉,却是热气腾腾,酒温着,香气渐渐冒了出来,张成岭欢天喜地地跟着将一道一道菜端上桌,坐下来,感觉被那热气迷了眼似。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再没有家了,这辈子都注定颠沛流离了,谁知竟然还能过一个这么像样年,便觉得心里委屈都散了大半,眼巴巴地看看周子舒,又看看温客行,心想这会是老天开眼了吧。

    周子舒平生好酒,闻着那味道顿时被勾起馋虫,先给自己斟了一杯,垂下眼,放在鼻尖闻了半晌,这才抿了一口,只觉着农家私酿酒,虽不是什么名品,却含着一股子说不出醇香,化在舌尖上,一路连五脏六腑都跟着暖和'炫'舒'书'服'网'起来。

    他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京城最是热闹,有夜市,有望月河上月娘献唱,金吾不禁,繁华极尽,可那杯中几十年上等好酒却仿佛也被染上了脂粉气一样,喝在嘴里,心里又总想着别事,便没滋没味起来,没有这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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