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长-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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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念海和宋春丽握手时，感觉这女人的手特柔软，特意盯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他发现，这个女人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皱纹，皮肤气质就如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韩念海走出门，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股米兰香气幽幽飘入鼻窦。他站在门外的花坛前，看着吊唁的长长的队伍，听着低沉悲伤的哀乐，又仰脸看那高高的烟囱，盯着那袅袅的白烟，忽发感慨：人就这样完了 ？活着时千折腾万挣扎，可说死如灯灭！一切美好幸福，一切悲惨痛苦，一切功名利禄，一切矛盾纷争，一切的一切，都最后化作一缕轻烟升腾而去！人，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又被哭着送离这个世界，太悲哀了！
告别的人们呆板着脸表示肃穆悲切，从一个门进去，转一圈，又从另外一个门出来，然后匆匆钻车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死者亲属和工作人员。韩念海和几个同学依然没走，他们想和刘萍说几句安慰话。遗体被推进了里边，丧礼就算完了，亲属们又一通号哭，然后被人扶着走了出来。刘萍穿了一身黑裙子，头发混乱地披散着，整个脸象一道小瀑布，眼泪不停地流，身子几乎瘫软，把拖架着她的两个女人累得直喘粗气。韩念海和同学走过去，说些同情、劝慰的废话。最后，韩念海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刘萍，你父母的这个案子，我做了一期节目，明天晚上九点播出！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98＇周五的上午，韩念海制作完了刘风江夫妇车祸案节目。节目先报道了车祸现场情况，然后又报道了交警调查的肇事车情况，最后是采访杨大队长对案子的分析。按照工作程序，节目必须经过频道总监张立审签后才可播出。韩念海给张立打了个电话，请张立来审查。
第262节：电视台长（262）
张立审看完节目，明显感觉节目有个倾向，那就是，这个案子有可能不是偶然的普通交通肇事逃逸案，很有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但是，通篇又显得客观而全面，记者本身没有说一句故意杀人嫌疑的话，都是展示的现场勘察情况和交警的调查情况以及交警负责人的分析。张立有点担心，说，本来社会上对刘风江夫妇的死就议论纷纷，我们再这样一播，会不会火上加油？
韩念海说，我们又没有谈什么观点，都是客观报道嘛！刘风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社会上有议论是正常的。现在先报道案子发生情况，以后案子破了，我们再连续报道，也是给观众解惑释疑嘛！再说了，这样的案子，才会有大的收视率啊！
张立没再说什么，就签发了。她也希望通过更多的报道这样的大案子提高频道的收视率和社会影响力。但是，凭一种记者的敏感性，她感觉这期节目会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效应。想了想，给张镇打了个电话，说了节目内容和自己的担心。张镇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先播吧。
节目播出的当天晚上，韩念海接到了刘萍的电话。刘萍嘶哑着嗓子问：你说，我父母是不是被人故意撞死的？
韩念海含糊地说，这个案子里是有些疑点！是有值得怀疑的东西！不过……
刘萍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看了你的节目，也听了别人的议论！我现在怀疑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说不定就是宋春丽指使人干的！
韩念海问：你爸爸和宋春丽有什么仇怨吗？
刘萍含糊地说不清楚，可又说，肯定是我爸爸掌握了他们的什么秘密！
韩念海问；你估计会是什么秘密呢？
刘萍急口道：天达改制估价那么低，能没猫腻？！他们这是杀人灭口！
韩念海说，若这样的话，那么，你爸爸肯定掌握了他们的什么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可真相大白！问题是，证据在哪里？
刘萍说，我明天就去爸爸家找！
韩念海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
第263节：电视台长（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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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韩念海忽然心里产生一个预感，刘萍在父母家不会找出什么证据。道理简单，假若刘风江真的抓住了宋春丽的什么重要把柄，那么，刘风江首先会想到自身面临的危险性，把证据放在家里当然最不安全。刘风江手里真有东西吗？有的话，又会放在哪里？
刘风江车祸案的播出，引起了强烈的社会轰动。就如平静的湖水里丢了一块大石头，震动起不小的浪花和涟漪。人们议论着，猜测着。连网络论坛上都有了。于是，人们演绎出了多个版本：别人也和宋春丽有一腿，为情仇杀了刘风江；宋春丽提出终止和刘风江的情人关系，刘不同意，宋就雇佣了杀手；宋刘二人为股份多少反目成仇，刘扬言要举报，宋便下了毒手，云云。这些舆论，明显得对天达集团的老板宋春丽不利。其实折射出了人们心中对天达集团改制的不满和猜疑。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万里。如今有了互联网，新闻信息的传播，无了地域限制，人员流动又大又快，自然将风闻带到了全国。刘风江车祸案和平川人对宋春丽对天达改制的议论很快传到了外地。有几家和天达集团有业务往来的企业，忽然表示减少业务量，甚至提出暂时停止合作。社会上的传言议论，客户的不信任，使天达老总宋春丽十分气恼。而刘萍拒绝接受抚慰金更使她如坐针毡。
下午，天达集团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等人带着一张现金支票找到刘萍，说受宋春丽老总的委托，送来30万元抚慰金，以感谢刘风江多年来对天达的贡献，以表达对刘风江不幸去世的痛惜。刘萍正在父母家翻箱倒柜寻找证据，折腾了一上午也没发现可疑之物，身子疲乏，心情又气又急，听完来人的话，立即发怒了：我父母死的不明不白，是被人故意害死的！别说30万！就是300万，3000万，也买不回我父母的命！我要找出证据，给父母报仇！来人目瞪口呆，说，这是宋总的一片心意。刘萍哼了一声，说，谁知道什么心！什么意！来人见刘萍情绪如此激动，只好揣起支票走人。宋春丽听了汇报，心里咯噔一下。她独自静想了一会儿，给胡海三打了个电话，说马上过去，有急事要谈。胡海三问什么事情？宋春丽说，别这里问了，见面谈吧！胡海三说，找个地方见吧。宋春丽口气不耐烦了，说，我是去找你市政府，找你市长！是谈工作！胡海三只得答应。
第264节：电视台长（264）
二十分钟后，宋春丽冷着面孔，一屁股坐在了胡海三的对面，气恨恨地说，社会上在丑化天达！诽谤你！诬陷我！
胡海三惊讶，怎么回事？！
宋春丽说，电视台报道刘风江车祸，故意误导舆论！连网上都有了！说改制有问题，说我有问题，说你有问题，说刘风江车祸是杀人灭口！连一些老客户都要和天达中断业务了！
胡海三当然知道刘风江车祸之事，但是，他确实不清楚电视台报道了刘风江车祸一案。见宋春丽如此愤怒和激动，感觉问题严重。他叫宋春丽详细说完，心中有些紧张和气恼。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张镇故意给他出难堪，摔石头，砸黑砖！因为都清楚，天达改制，是他胡市长亲自抓的。表面上诱导群众猜疑车祸背景，其实目的是暗示群众天达改制有黑幕！进而挑逗群众怀疑他胡海三和宋春丽合谋瓜分国有资产并且谋杀刘风江夫妇！想到张镇几次和自己过不去，胡海三心中一股怒火猛然烧起来。他脸色阴沉地仰在那里，眼神发愣。
宋春丽不满意了，抢白说，你就知道傻愣！
胡海三转过神来，压抑着情绪说，好！我知道了！
宋春丽白着眼，说，你说怎么办？！
胡海三低声问：我再问你一次，真不是你叫人干的吗？
宋春丽冷笑一声，说，你连我都不相信了？
胡海三急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是人命案子嘛！
宋春丽忽然站了起来，说，你得赶紧叫电视台别再报道了！你得赶紧想办法给天达正名！不然，天达的声誉就会受到损害！生意也会受到严重影响！说不定，还会引发出别的大事！
这最后一句“说不定，还会引发出别的大事！”，把胡海三吓了一跳！胡海三在担任副市长时就和时任化工厂厂长的宋春丽结识了，只是限于两人身份差距大，没什么私人交往。宋春丽摘取了天达集团的老总桂冠后，两人的接触很快频繁起来。先是胡海三经常受宋春丽之请到天达集团检查指导，随后二人又开始经常的单独聚会。在私下的场合里，副市长风流倜傥，女老总风情浪漫，于是，二人身心交融，暗通曲款。天达的改制，胡海三当然也成了拿干股不记名的大股东，二人的利益和命运当然也完全一致。刘风江夫妇遇难后，胡海三猜疑过系宋春丽指使，前晚二人聚会时也问过她，可宋春丽一口否认。虽然他依旧怀疑刘风江夫妇之死和宋春丽有关，但是，自己根本的切身利益和命运已经和宋春丽密不可分，他所要做的，就是全力维护她的存在和安全。他走到宋春丽跟前，半搂抱着女人的肩头说，宝贝，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回去吧！咱俩的命运紧密相连呢！
第265节：电视台长（265）
宋春丽听了这话，神态才柔软下来，眼中立即涌出了委屈的泪水。胡海三一见，慌忙拿起纸巾给女人擦，劝慰道：宝贝别怕！有我呢！
宋春丽接过面巾纸擦了擦眼睛，满眼柔情可怜地凝视了男人一阵，扑到了男人坏里。胡海三抚摩着女人的腰，使劲拥抱了几下，拍打着女人的丰满结实的屁股，说，回去吧宝贝！
宋春丽一走，胡海三便拨通了市委苏书记的电话……
＇99＇过了一天的上午，张镇接到了市委宣传部王部长的电话。王部长口气有些冷，说，张台长，我现在胡市长办公室，请你和张立来一趟！
张镇心里一咯噔，急忙问：什么事王部长？
王部长口气依旧冷，说，你们赶紧来吧！
张镇说声好，匆忙提起皮包，走出门，走到办公室门口招呼了司机，上了电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肯定的一点是，电视台的宣传被胡海三抓到了什么问题把柄？不然不会先找王部长。张镇快速回顾着近期的宣传内容，感觉没什么纰漏。或是胡海三嫌宣传某个方面工作力度不够？真这样的话，老实接受批评，加强宣传就是了。可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胡海三要找他的什么茬！
胡乱想着，市政府到了。张镇急步走进胡海三的办公室，见胡海三仰在大皮椅里，分管工业的常委、副市长，纪检委的张副书记，组织部的许副部长，宣传部王部长，广播电视局长等人一个个正襟危坐在沙发里。张镇和张立的心立即悬了起来：纪检、组织也到了场！
王部长招呼，你们坐吧！张镇冲胡海三点了一下头，就和张立坐到了沙发的一个角落里。胡海三对王部长点点头，示意会议开始。
王部长问张立：法治频道前晚报道了刘风江夫妇车祸案子，你事先看了吗？
张立挺拔着腰胸说，看了，我签发的。
王部长问：你为什么同意播呢？
张立说，交通肇事逃逸案，属于性质恶劣的案件，通过及时报道出去，一是可以发动社会群众提供线索，二是可以给人们一个警示，过去报道过许多。
第266节：电视台长（266）
王部长问：你当时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张立立即明白了，刘风江案子果然十分敏感！她口气平静地说，没有，我感觉就是正常报道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并且认为有深度，比较全面。
王部长哦了一声，说，这么说，你认为没问题？并且还完全同意了播出？
张立心跳加速起来，脸色有些紧张，她看了看周围，见众审官正严肃地盯着她，脑子有些混乱，但是她很快强迫自己沉下气来，说，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王部长一摆手，又问张镇：这个案子的采访，事先请示了你吗？
张镇此时已完全明了今天众官会审的企图，心也就放了下来，说，没有。这样的常规题材，部门主任就可确定。
王部长又问：节目播出前，你看了吗？
张镇在家里看了节目，说，我事先没看，在家里看了。
王部长继续板着脸问：这样重要的节目，你做为台长怎么不事先把关呢？怎么就允许随意播出去了呢？
张镇说，属于常规宣传，没有规定台长审签，频道总监签发就可。
王部长又问：你感觉节目有什么问题吗？
张镇摇头，说，电视台法制节目曾经报道了多起车祸案子，我没看出这一起案子的报道有什么问题。
王部长问完了，看了看胡海三。
胡海三脸色阴沉，一下下地顿着铅笔，口气冷硬地地说，天达的宋总，向市政府反映，天达的声誉受到严重损害！已经影响到了生意合同的签定！也影响到了企业内部的稳定！
张镇明白了，原来是宋春丽找了胡海三！
胡海三继续说，天达是我们市工业的一面旗帜，也是市政府抓的股份制改造的一个成功样板！这个报道，引起了舆论的混乱，对天达对市政府的声誉造成了严重损害！这你知道不？！
张镇这几天一直在台里，确实还没听到社会上的反应，他和宋春丽没有任何的单独接触，彼此不熟，对天达也只是一般了解。他问胡海三：胡市长，我确实不清楚社会的议论。
第267节：电视台长（267）
胡海三看了看王部长，王部长说，社会上议论，说刘风江和宋春丽有仇怨，是宋春丽雇人故意撞死他们夫妇的，还说，市政府对天达股份制的改造有问题，还说，天达资不抵债……
胡海三一摆手，说，够了！这样的议论对天达对市政府的声誉形象不是严重的损害吗？！你电视台引导了这样的舆论，什么目的？要干什么？毁天达？毁市政府？
这样的指责话，等于上纲上线了！张镇心里不满。他也听说过有关天达资产评估的传言，他在家看那报道时，也感觉案子本身确实有许多疑点，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雾霭，难怪观众议论纷纭。假若案子本身纯属意外，假若背后确实没什么内幕，假若天达一身干净，观众会乱猜测乱议论吗？！可这话没法说出口，他低头自顾记录着。
胡海三讲完，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张立感觉空气沉闷压抑。她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场合，既紧张又惧怕还担心。
这时，王部长说话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同志都作出了严肃指示，认为电视台这是一次严重宣传失误！在舆论引导上犯了严重的错误！应该严肃处理一下！在正式处理意见拿出来之前，先请纪委张书记宣布临时决定！
张副书记拿出一个小本本念道：鉴于平川电视台法治频道播出刘风江车祸案造成的社会不良影响，经纪委、宣传部、组织部研究，临时决定：一、电视台长张镇同志，要对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检查；二、法治频道总监张立同志暂时停职检查错误；三、责成电视台停止报道此案的节目负责人的工作。并给予党纪政纪处分；三、对张镇同志、张立同志的处分，待正式研究。
张副书记念完，望着张镇、张立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张镇看了一眼张立，说，报道刘风江车祸案子，引发了社会议论，并且给天达带来了负面影响，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市委市政府认为我们在舆论引导上犯了严重错误，我接受，我检查，给我适当的处分，我也接受。但是，张立同志不应该停职……
第268节：电视台长（268）
胡海三一顿铅笔，冷冷地说，你只说你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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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书记又问张立：你有什么意见？
张立看了看张镇，见张镇被噎的愣在那里，心头一酸，说，我没想到会这样……
张副书记说，不要说想到没想到了，结果摆那里了嘛，你对临时决定有什么意见？
张立冷着脸说，我没意见！
张副书记不吭声了。王部长又翻开一个小本本，看了看张镇，说，根据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指示精神，部里定了几条：一、电视台要对天达集团改制后的大好局面作连续报道、专题报道，尽快拿出宣传报道方案报部里；二、车祸案子不准再报道；三、以后涉及到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和人员的案子，不经市主要领导批准，一律不准采访报道！
离开市政府大楼，张镇一腔愤懑。他再次看清楚了，胡海三正时刻盯着电视台盯着他张镇，一旦抓住什么把柄，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打击！
张镇经常自我评价每临大事有静气。回到台里，他考虑了一番，待情绪平稳了，才把赵小文、张立叫来。
赵小文听完，忿忿然，说，我们都明白，这是胡海三故意整你！可你张台得罪他都是因工作！都是因妨碍了他的私欲！
张立情绪依旧紧张和气愤中，她满腔的怨气，说，报道一起车祸，怎么就成了重大宣传失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张镇神态平静，说，既然人家想整你，当然抓住任何一个事由！早晚的事！照这样下去，我这个台长不会干长久。
张立凝视着张镇的脸，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张镇情绪无奈和低落。
赵小文说，现在真是做人难做事难！真要动你，我就发动全台职工去市委请愿！
张镇淡淡一笑，说，老赵你的心我领了，请愿这样的事千万别搞！不然可真成世界新闻了！我想，目前还不至于免了我的职，但肯定会给我个不大不小的处分。我担心的是，张立是竞争聘任的干部，上边没人没根，会因此被一撸到底。
第269节：电视台长（269）
张立一脸冷傲，说，不叫干就拉倒吧！
张镇最欣赏张立的冷艳美，盯着她的脸说，法治频道才走上正规，正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嘛。再说，你这么年轻，就这样被整掉，太可惜了！我在想怎么保住你。
张立感觉出了张镇的目光，眼皮耷拉下来，说，不叫干总监，叫我干一个栏目也行！
赵小文说，要不，你找找刘书记？
张镇摇头，说，不好给他添堵。他也不好说话。
赵小文想不出什么高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