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夏日里的泪-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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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影，你终于醒了。”梦呓般轻柔的声音。
“小影，你醒了。”汝小橙扭过头，不去看两个人以海枯石烂的姿势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念小影缓缓地把手从陆小也的手里抽了回来，却又被他拉了回去。
“念小姐，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李医生着急地问。
念小影沉默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她想如果这个时候说自己恢复记忆了，那该把汝小橙置于了多么悲伤、尴尬的处境里，而汝小橙是她生命里的唯一一点点光亮了。
“怎么会没想起来呢？医学上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李医生不相信地问。
“……“念小影更加坚定地点头，眼神躲躲闪闪的。
陆小也缓缓松开了念小影的手，收拢了脸上无限宠溺的表情，淡然、冷硬的表情迅速堆砌起来，他的眼睛里划过悲伤夹杂着高兴的明明灭灭的光。
念小影的心一瞬间滑到了冰窖中，原来他只是同情自己，以为自己回想起了那些悲伤的往事，所以来尽朋友的一点情谊，说不定他还是被汝小橙拉来的呢。
“陆小也，你是骗子，我不要你管。”念小影攥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砸在陆小也的身上，眼泪撕心裂肺。
陆小也一动不动。
念小影的胳膊渐渐无力地垂下来，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一片单薄的剪纸。她忽然觉得她和陆小也之间阻隔了万水千山，是一辈子也无法到达的距离，深渊一样冥静的痛穿透了身体。夜色里的医院滑进黑夜的深潭里，悲伤争分夺秒地攻陷着没有守军的城池，三个人在这种压抑非常的情绪里如坐针毡。
空气里只剩下念小影没有忍住偶尔发出来的哭后余音，每听到一次，陆小也的心都狠狠地痛一下，像是有一把刀插入心脏里最容易被摧毁的部分，让那里喷射出汩汩的鲜血，一直到它们凝固，再凝固。
“我真该死，让你这么伤心，可我不想说对不起。”陆小也狠下心转身离开，背影被晕染开来的夜色沾染了庞大的忧伤。
念小影终于趴在汝小橙的怀里再一次毫不费力地哭了，眼泪源源不断，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的背剧烈地抽搐着。
——你依然把我当成自己人，却不能爱我了。
汝小橙把自己的小天使用力地抱在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
从开始到现在（1）
从开始到现在（1）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爱错了的人……
——BY张信哲《从开始到现在》
因为并没有什么大碍，念小影第二天就出院了。
日子又一往无前、波澜无惊地往前走。
上海的温度持续下跌，报纸和电视依然在不厌其烦地报导着这种怪异现象。
念小影依然穿很厚的棉衣，可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陆小也依然每天掏出兜里的日历，在日历表当天的日期上画无数道醒目的红杠。
上午第一节课是大课，系里的学生都在一个教室上课。
陆小也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可以看见整个教室。他拿出日历表，在1月19日下面重重地画了无数道，在心里对念小影说话：
“影影，还剩六天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陆小也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日子会如想象的一直过下去，他和念小影最终可以到达地久天长，一起看细水长流。
课桌上的书本定格在写着“这个冬天真的过于漫长了，好像已经持续到了整个永远，好像再也不会结束”的那一页，阳光的光斑落在淡黄色的书页上，在风中做着小距离的移动，陆小也的左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他感觉某种混杂着不安、焦灼、悲伤和沉重的感情在血液中跳动。
“哇噻，那……男生……找谁啊？”坐在前排的女生因为惊讶，说话断断续续的。
顺着女生带电的目光，陆小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生：穿一件白色羊绒西装大衣，围乳白色围巾，脸精致得如同漫画中的美少年，笑容干净而又明了，在寒冬腊月里散发着灼人的温暖，像童话里给世界带来一片光亮的光明使者。
“小光哥哥……“念小影以飞奔的速度扑到了男生怀里，目光骤然间沾染了庞大的忧伤。
“影影，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洛小光的声音里带着缓慢的哭腔，他把女生冰冷的脸捧在掌心里，灼热的温度迅速暖热了她的脸，也流窜到了她的心窝里。
陆小也痛苦地闭上眼睛，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门外。
“再让你选择一次，即使忘了所有人，你也会记住他。”陆小也可怕地颤动着乌黑的嘴唇。
“……”念小影定格在陆小也身上的目光里满是幽怨。
“陆小也，又见面了。”洛小光彬彬有礼地跟男生打招呼，像个优雅的贵族王子。
“洛小光，你永远那么自私，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全然不管她的感觉。”陆小也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呢？因为幸运一点，成了陆凯其的儿子，于是借着家庭的光环随意地……玩弄别人的感情。”念小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里盛满了无穷无尽的幽怨。
“影影，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法国，”洛小光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像是对小孩子说“你吻哥哥一下，好吗”的极尽宠溺的声音，“好吗？”
“洛小光，我不会让你带她走，你永远也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陆小也听得见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声。
“影影，你会跟我走，对吧？”干净、明了的笑容在洛小光的脸上像水纹一样荡漾开来，笑容美丽得让人怀疑他不是尘世中人。
“恩，小光哥哥，”念小影眼底的悲哀荡出了阵阵涟漪，“我要和你一起……离开这儿。”
“影影，你不能跟他走。”陆小也脸上的悲哀和绝望无限放大。
“我要走。”说完，挑衅地看着陆小也。
“影影，我们走吧。”洛小光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女生胸前，动作充满了温暖的弧度。
念小影把手缩成一个拳头，轻轻放进了男生灼热的掌心里。
然后，男生修长、白皙的左手包裹了女生修长、白皙的右手。
依然像是一场华美的永远不会落幕的电影。
周围围观的女生们怔怔地看着完美的画面，半晌回不过神来。
“天哪，他是人吗？”有人惊叹。
“你说什么？他怎么不是人？”立马有人恨恨地反驳。
“我意思是他像神仙嘛！”第一个女生撅着嘴着急地反驳。
“废话，地球人都这么认为。”立马有人接过话头。
“同学，麻烦你们让让道。”无限温柔的声音从洛小光的唇齿之间流淌出来，脸上有仿佛格式化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站在前排的几个女生的脸上一片绯红，赶紧让开路，心扑嗵扑嗵地跳个没完。
念小影被男生拉着往前走，心晃悠悠地到了陆小也身上：如果是陆小也。一定会破口大骂的；如果是陆小也，不会对除自己以外的女生笑的；如果是陆小也，会很霸道地拉着自己……
“影影，”陆小也带着缓慢的哭腔说，“留下来。”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住念小影的左手，是海枯石烂的牵手方式。
两个男生手指上的力量渐渐加大了，一个人拉着念小影的一只手，谁也不肯放。念小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做的梦，在那个梦里，她不知道该把手放到谁的掌心里。
僵持了良久，念小影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挣脱了洛小光的手，就在指间也要完全挣脱的那一瞬，许梦怿出现了。
“小也！”许梦怿亲密地挽住了陆小也的胳膊。
“……”念小影一下挣脱了陆小也的手，拳头雨点般地砸在男生的胸膛上。同时，一种火辣辣的东西开始在她的胸膛里膨胀起来，促使她把几个月积累的怨恨和委屈发泄在男生身上。
“念小影，你够了没有？”许梦怿一把握住了念小影即将落下来的胳膊，念小影打了个趔趄，幸好被洛小光扶住，才没有摔倒。
“洛小光，她被人欺负了，你瞎了吗？”陆小也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流得快了。
“我愿意！”念小影声嘶力竭地大喊，眼泪大滴大滴地滚出了眼眶。
“陆小也，你那样让我很没面子。”许梦怿冷冷地说。
“那你就……滚……”陆小也狠狠地说。
“陆小也，你不要逼我，不然我让你……们比现在痛苦十倍。”许梦怿气咻咻地说。
“……“陆小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是带点苍白的黄，“洛小光，你……把她带走。”
你把她带走。
你把她带走。
你把她带走。
……
声音反复，终于彻底散开。
念小影凄楚地盯着陆小也，身体像风里的纸片一样剧烈地颤抖，轻飘飘地被洛小光拉着向前走，脸上的绝望触目惊心。
陆小也抬起一只胳膊，砸在手边的玻璃窗上，骨头撞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顿时鲜血横流，身体的疼痛多少减轻了心里的疼痛，
许梦怿看着念小影沾染着悲伤的背影和陆小也手上那些血红的肉和凝固的血，心里像有无数只YIN齿动物在细细地啃咬，她想也许她爱人的方式真的太过决绝，固执地想要占有，错了还坚决不承认。
从开始到现在（2）
从开始到现在（2）
念小影哭得发软，在男生得手臂中失去了分量，洛小光几乎架着女生把一条街从苍凉走到了繁华，终于看见一家小的咖啡厅，赶紧气息恹恹地走进去。念小影的全身可怕得冰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像狂风中飞舞的气球，喝了一杯滚烫的咖啡，才渐渐缓了过来。
“小光哥哥，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念小影终于找回了声音，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咖啡里，激起小朵小朵的水花，却在洛小光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将他毫不留情地裹狭入悲伤的深潭里。
“影影，我一直在找你，可怎么也找不到。”洛小光温暖的手指搭在女生的脸上，擦掉了她满脸的泪水。
“小光哥哥，如果你不曾离开过，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念小影的脸上有凄凄凉凉的神色。
“对不起。”
——对不起，影影，在你最悲伤的时候，那个可恶的男生却躲在世界的一个荒凉的角落里，强忍着对你的连绵不绝的思念，愚蠢地想要验证狗屁的什么你对他的爱有多深。他活该从你心里消失。
“小光哥哥，以前我心里、眼里的男生都只有你，为了做配得上你的公主，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容不得任何瑕疵，可你永远都是天上的人，我好不容易快够着你了，你又跳到更加不可企及的高度，尽管那样，我还是想要为你做一个固定不移的圆心，等着你循轨迹回到起点。可是你再次消失的时候，爸爸妈妈走了，我被所有人抛弃，我不再是公主，只有陆小也把我当作公主，不离不弃地牵着我的手走过沼泽，走过风雪，我也终于把我所有的爱给了他，想要和他到达地久天长，可是他却喜欢上了别的女生，不再喜欢我了。”念小影的眼角里像豆子似的滚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泪水撕心裂肺。
“影影，也许陆小也依然喜欢你，我陪你去找他。”洛小光难受地把头扭到一边，不让女生看见自己没有忍住滚出来的两滴泪水，因为从七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哭过，他记得以前看过的书上说只有自己快乐了，才可以让自己守护的人快乐，所以他从来都带着一张洒满灿烂笑容的脸穿越四季。
——影影，你知道吗？其实我多么害怕失去你，我也有想过没有你的路该走得多么艰难，也可能会走到尽头，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流这么多的眼泪，我想要你永远幸福。
——影影，你知道吗？我心里、眼里的女生也只有你，在那样小的年纪里我就认定了你是我唯一的美丽、善良的公主，为了做配得上你的光芒万丈的王子，我也努力变得优秀，我每天晚上都会背书背到夜里一点钟；我每天都会练习弹五个小时的钢琴，尽管我讨厌弹钢琴；我每天都逼迫着自己向更加不可企及的高度发展，因为那样才可以让你生活在我为你构筑的王国里，做最骄傲的公主……
——影影，你知道吗？其实我多想带着你去法国，多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了。”念小影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惨然的笑容，“小光哥哥，带我走，好吗？”
洛小光重重地点头，侧过身，用力地把女生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公主。
——影影，虽然我已经从你的心里消失了，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过上由我为你亲手酿造的蜜一样甜的生活。影影，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流眼泪了。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下了细碎的雪花。洛小光脱下棉衣，把女生包裹在温暖的港湾里。
“小光哥哥，上海的冬天真冷，我们早一点离开，好吗？”
“好，什么都听影影的。”像是梦呓般轻柔的声音从男生的唇齿之间流淌出来。
念小影的眼泪汹涌一片，她忽然有一种很奇特的幻想，小光哥哥不曾离开，正在和南飘、小也一起给自己庆祝生日，爸爸妈妈突然回来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南飘冲出了门，她也要跟着冲出去，但被小光哥哥拉住了，爸爸妈妈不会那么伤心，她也不会心血来潮地想要送给他们什么狗屁的惊喜。这样，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她依然是深居在白色别墅里的幸福、快乐的小公主，她也会继续痴痴地追赶洛小光，陆小也依然是她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洛小光拉着女生的手停在宿舍楼下。
“进去吧，影影，外面挺冷的。”洛小光突然说，“我会早点办好签证的。”
念小影点点头，拿下裹在身上的白色棉衣，递到男生手里：
“小光哥哥，你也早点回去吧。”
洛小光转身离开，泪水终于在没人看得见的黑夜里爬出了眼眶，他想这是最后一次哭了，因为他不想让他守护的小公主流眼泪。
看着洛小光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念小影又转身下了楼，向操场上走去，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想再被宿舍里其他几个女生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更加难过。
看见依然灯火通明的一间自习室，念小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陆小也时，她的心猛地凝固住，像是漏掉了一拍。昏黄的灯光渲染了男生冷硬的下巴，像是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他坐在画架前，手中的颜料笔在画纸上迅速涂抹，洁白的画纸上铺了一层宁静的淡黄色的光。纯净天然的颜料，庞大的雪，持续涨潮的悲伤都隐藏在那层光下。泪水终于毫无预兆地奔涌而来，因为她看见画纸的左上方写着“《晨夕》之十三：铭回来了”几个字。
念小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悄悄地退出了画室。她坐在学校的操场上放声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脆弱得连树上光秃秃的枝桠也要动容。原来她一直都是在自己与陆小也的故事里悲悲戚戚地哭，原来她疯狂地爱着的画家索然就是陆小也，而她也在陆小也的画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陆小也依然把自己当成他最美丽、最奇特的小天使。
可是一切都与念小影没有关系了，她决定和洛小光一起离开。
她的决定是因为一个女孩，她不是向小艾，亦不是向南飘，她是汝小橙。念小影依然怀念汝小橙带给她的那一点点光亮，虽然她抢走了向南飘的小爱人，虽然她抛弃了向南飘，虽然她无情地折断了向南飘背上的翅膀……可是汝小橙原谅了她，并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念小影想以后再也不能让汝小橙像十年前在风雨中等奶奶接她回家一样在风雨中等着陆小也回家了，她要让陆小也泅渡汝小橙。
只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善良地出让，唯有爱情不能，念小影不懂得，汝小橙不懂得，许梦怿懂得，但她不肯“出让”的爱情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念小影幽幽走到了宿舍楼下，被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拽住了胳膊，就在她吓得要大叫时，却看见了一张让她油然生憎的脸，那人正是许梦怿。
“念小影，我觉得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不该拆散你和陆小也。”许梦怿痛苦地半闭上眼睛，“陆小也爱的人是你，回去找他吧。”
“……”念小影想笑，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惨烈三分的表情，“你让一切都破碎了，你又想把一切都拼起来，你以为所有的东西都能拼回原样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