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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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也在这南飞的雁阵里，飘萧而至。
林家的小店里此时特别热闹。
先是林慧全家坐早车到来，大人们互相问候着，林慧的女儿张馨宜可开心坏了，屋里屋外来回跑，让小店充满了生机。
然后林茹和乔铭夫妇在10点左右也到了。
因为林茹结婚后和公婆在一起住，晚饭前要赶回去吃做饭，所以，林枫和佟雪燕正在厨房里忙着弄午饭，把本来准备晚上吃的团圆饭提前了。
小浩楠已经十三个月了，刚刚学会走路，但是还不太稳。此刻正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摆着玩具。
两个姑姑过来抱他，小浩楠就是不让抱，每天和佟雪燕腻在一起，看不到妈妈就哭。气得两个姑姑说这个孩子咋这娇气呢？一点儿也不大方。
佟雪燕和林枫心明镜似的，小浩楠这是平时很少见陌生人的缘故。佟雪燕甚至担心这孩子将来会得自闭症，就提议林枫和邢巧云说说。
后来林枫也对邢巧云提过几次，希望她多带孩子出去见见太阳见见人群。可是邢巧云只坚持了几天，说孩子太胖了，抱不动。再后来就把这事搁下了。
林慧看到小浩楠不让她抱，便想伸手帮忙做饭，让邢巧云给叫了出去，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好好坐着聊天得了。于是，林慧也回到小店里陪父母说话，再也没过来张馨宜倒是一趟一趟地跑过来，还给小浩楠送点儿好吃的。慢慢熟悉了，林浩楠便接受了张馨宜一起摆弄他的玩具。偶尔，小姐俩还会发出欢乐的笑声。
本来林枫不用佟雪燕帮忙，可是今天菜多，一个人还真有点儿忙不过来，也就由着佟雪燕了。
佟雪燕正在切着菜，房门开了，姐姐佟雪梅和姐夫季平走了进来。
“你俩怎么来了？孩子呢？”佟雪燕看到姐姐、姐夫很意外，因为自从婆婆和侯贵芝发生矛盾后，他们也几乎没再登过林家的门。
“刚从小店过来。今天是中秋节，你姐姐张罗着来看看老人。”季平语调中透着一丝勉强。侯贵芝真的把争吵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季平，当然不会说她自己的错误。虽然佟雪梅在旁边给做了解释，但季平的心里对林振远还是心存芥蒂。
“不用多心的，平时前后院住着，还特意买东西干啥？”林枫一边炒菜一边对季平说：“正好，张宏军和乔铭都在，一会儿咱们喝点儿。”
“不用了。他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就不打扰了，呆一会儿就走。”季平应答着。
佟雪梅一直没说话。她知道邢巧云不太喜 欢＇炫。书。网＇佟雪燕，所以想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看看老人，也给佟雪燕壮壮脸面。
可是刚才进小店时，看到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单单没有佟雪燕三口人，佟雪梅的心里就感觉有点儿别扭。现在又看到屋里的情景，佟雪梅就更加心疼。那么多正常人都呆着，却让身体有病的妹妹做饭，这让佟雪梅实在难以接受。
“来，你回屋歇着去，我帮你切。”佟雪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在眼圈直打转，她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不用你伸手了，切完这些凉菜就完事了。”佟雪燕知道姐姐是心疼自己，所以故作轻松地说。
“我真不理解，屋里那么多好人，怎么忍心让雪燕坐这里切菜？”季平也觉得大家有点儿过分。
“没事。他们都是客人，来一次不容易，当然得主人做饭了。”佟雪燕对季平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再说下去。
林枫没吭声，他其实也希望姐姐或妹妹谁能来帮个忙，至少让人心里感觉痛快些。
“雪梅，你帮着切，切完咱就走。”季平实在是看不惯。
佟雪燕实在拗不过大家，只好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可是由于双腿下垂的时间太长，有点儿麻木，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厨房里。
这一摔，把大家都吓坏了，林枫慌忙放下手里的菜，焦急地询问摔到哪儿没有？
佟雪梅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雪燕，你怎么受这么多苦啊？”
季平的火爆脾气终于爆发了，他冲到小店里，对着大家喊道：“你说说你们这是什么家庭？你们在那里聊天，让一个残疾媳妇做饭，你们也真够狠心的！”
“我们怎么狠心了？你给我说说。”邢巧云转过神来，马上针锋相对。
“你去看看吧，为了给你们做饭，佟雪燕又摔坏了！”季平说完扭头就走。
大家面面相觑，赶紧跑过去看佟雪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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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仔细帮佟雪燕检查，佟雪燕除了感觉坐骨一阵阵疼痛外，其它地方哪里也没有受伤，大家这才放下心。
佟雪梅坐在妹妹的床边，无法把眼泪停止下来，她只觉得妹妹太苦了，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季平看情况到了这种地步，呆下去也没意义了，便叫上佟雪梅回家。
“季平，你们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邢巧云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样子。
“问我？你说吧，问啥？”季平语气也很生硬。
“刚才你跑过去一顿质问，说我们是什么家庭？你倒说说，我们是什么家庭？”邢巧云觉得今天新姑爷第一次来过节，这种场面太丢人。
“什么家庭？你们现在对待佟雪燕就是属于虐待！”季平没少听侯贵芝学邢巧云的话，特别是对待佟雪燕的。
“我们虐待？这一天在家享着福，啥钱儿也不能挣，我们还虐待她了？”邢巧云觉得这句话太可笑，“也就是我们老林家养活她吧，别人谁能容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你老林家，我妹妹还不能活了咋的？”佟雪梅实在听不下去了。
“照这话说吧，你还以为别人能养活她吗？”邢巧云提起来就气，“也就是我傻儿子吧，鬼迷了心窍！”
“姐姐，你们先回去吧，以后再说吧。”佟雪燕看事态越来越恶化，赶紧劝姐姐先走。
“你别赶我走。妹妹，今天我就和她们好好分争分争，我不能再让你受冤枉气啦！”佟雪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义愤填膺，为了给妹妹讨个说法，她豁出去了。
“哟，你还挺有能耐呢，那咱们就分争分争。”林茹也冲着佟雪梅来了。
乔铭把林茹拉出门外，他觉得季平是他们的介绍人，林茹最好不要参与。
“你说吧，我们哪儿对不起你妹妹了？”林振远这次竟然也发话了。
“你们全家还统一战线了呢？你们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对着你们的良心问问吧！”季平一直对林振远印像不错，没想到他冲着佟雪梅来了。
“我们没良心？没良心她佟雪燕能进得了我们林家的门？”林振远咆哮着。
“既然同意进你家的门，为什么还要虐待她？她除了不能走，啥事没做到？”一向温柔的佟雪梅也大声吵嚷着，“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她进这个门，受这个气啦！”
“怕受气你就领走，我们正好省心！”邢巧云终于找到了机会，向佟雪梅发出了挑衅。
“领就领，我们林家姑娘不是非得在你们这一棵树上吊死！”佟雪梅边说着边过来背佟雪燕，“走，姐姐不能让你再受气，我养活你！”
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场面，佟雪燕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在大家的争吵中把自己抛来抛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只知道又发生了一场战争，而且这次的战争更加激烈，双方都被炸得体无完肤。
“姐，你别这样，不能把雪燕带走。”林枫的心都要碎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婚姻为什么牵连到这么多人？为什么让这么多人跟着受伤？难道自己的婚姻错了吗？
“不行，再这样下去雪燕就被折磨死了，你们不珍惜我还珍惜呢！”佟雪梅面对着林枫，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姐，求求你，你们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好吗？求求你了！”林枫的眼泪也下来了。
佟雪梅看着林枫，她知道林枫依然深爱着佟雪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雪梅，林枫既然这么说，咱们就别让他左右为难了，走吧，先回家，这事慢慢再研究。”季平真为林枫难过。
“雪燕，别害怕，到啥时候都有姐姐在呢。别让自己太委屈……”佟雪梅紧紧地搂了一下妹妹，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季平拍了拍林枫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也走了。
邢巧云不肯罢休，追了出去——“给你拿回去！谁稀罕你这些破东西？”
大门外，佟雪梅带来的中秋月饼和水果——撒落一地！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不如归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十五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明晃晃地照着，照得人心里徒增了许多烦恼。
佟雪燕和林枫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这是怎样一个中秋佳节啊？乱哄哄的，吵嚷嚷的，亲情被一点点撕裂，在这本应该是团圆的时刻，幻化得无影无踪。
佟雪梅和季平走后，林振远和邢巧云双管齐下，把佟雪燕数落得体无完肤：
从当年林枫高考落榜，到与别人订婚又毁婚，再到誓死也要娶佟雪燕，最后到婚后只顾媳妇不顾父母，老两口把责任都归结到佟雪燕的身上；
然后咒骂佟雪燕是害人精，然后连带上佟雪燕的姐姐姐夫，再然后牵连上佟雪燕的父母和所有亲戚朋友，所有的人都因为佟雪燕而对不起林家，所有的人都是居心叵测；
活着的人实在没有可数落的了，老两口又把佟雪燕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进行一阵严厉的“批判”。
最后，实在没有再可以值得咒骂的了，又把矛头指向了林枫：
从十月怀胎到牙牙学语，从背上书包到榜上无名，从娶妻生子到风波叠起，老两口否定了林枫所有的历史，同时也否定了林枫这个堂堂的人。所有与失望有关的词语都施加在林枫的头上，所有与蔑视有关的词语也第一次从父母口中说出。
再后来老两口领着闺女、姑爷吃饭去了，再后来就是月亮升起时出奇的宁静……
“呜…呜…”小浩楠白天被吓到了，这睡梦中还抽抽嗒嗒地哭着。佟雪燕赶紧帮孩子翻了翻身，让孩子尽量舒服些。
小浩楠的抽咽声感染了林枫，有几滴泪水顺着腮边滑落到枕头上。
父母的话重重地挫伤了林枫的自尊心。他知道自己的婚姻让很多人不理解，他也知道大家投来的多数都是轻蔑的目光，但是这些他根本不在乎，因为那些目光与他无关。
林枫始终坚信父母不会放弃子女，就像他不会放弃父母一样；他也始终尊敬父母，因此在结婚的时候，他一直坚持到父母点头。他也一直以为父母是真的理解他，所以一直忍让着父母种种过分的要求，甚至于连佟雪燕也忍让着父母的苛刻。
可是今天，就是自己最尊重的父母，用最残酷的语言，把自己伤得最深最重！！！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理解他的这种爱情，更没有人能看得起这份爱情。原本他只是一个孤独的人，只是在孤独地走着自己的路。面对着众叛亲离，本来还在幻想自己至少拥有父母的理解，可是，他忽然觉得已经失去了父母的爱。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可怜的佟雪燕和一个不懂事的林浩楠，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一刹那间，这种失去亲情的痛苦，甚至让林枫几乎动摇了对婚姻的态度，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执著到底值得不值得？！
林枫的泪又淌了下来，他翻过身搂住了佟雪燕，他好想就这样搂着佟雪燕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让泪水冲刷掉所有的伤痛；他好想对命运大喊一声：“生，就让我快快乐乐地生吧；死，也赐我痛痛快快地死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在这生不如死的夹缝里残喘？”
佟雪燕一直静静地躺着，她感觉到林枫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脸颊，可是她没有动。
佟雪燕不想打扰林枫的悲伤，一个男人为自己活得这样累，佟雪燕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一生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一轮秋影映照着无寐人的感伤，两个人同时感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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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可是佟雪燕的眼中，秋却是萧条的，天也是阴灰的，她看不到一点儿希望的光芒。
凌晨4点，林枫把高烧42度的佟雪燕送到了诊所。由于昨天的摔倒，佟雪燕的坐骨受到了挫伤，红肿得像个馒头。
医生说怎么这么大意？到现在才来打消炎针？
林枫说请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见效快！
于是佟雪燕的高烧在“先锋6”的作用下，迅速地退了；林枫也因为向父母借钱未遂，而欠下房东两瓶吊针的债务。
佟雪燕把小浩楠哄睡了，自己也躺在儿子旁边，任思绪这样静静地流淌着。
昨天，佟雪燕一直硬挺着，她没有惊动林枫，也没有*和哭泣，她只希望就这样自生自灭吧。
然后，在诊所里，她又看到了林枫心急如焚的样子，她又听到了林枫叮嘱自己好好爱惜身体的话语。可是，这次她心里不再只是感动，更多的是心痛。
佟雪燕莫名其妙地想起池影的话，“为什么要拖累林枫呢？”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拖累林枫呢？
上午从诊所回来，林枫把佟雪燕安顿好后，上班走了。
林枫前脚刚走，婆婆就又过来把佟雪燕骂了一通，那刺耳又揪心的话语像一把刀，深深地扎在了佟雪燕的心上。
邢巧云叉腰站在地中央，把所有的往事又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然后指着佟雪燕的鼻子质问：
——你有何德何能让林枫付出一生？
——你有什么颜面苟活在这个世上？
——要是我，早就喝点儿药——死了算了！
……
婆婆摔门而出的一刹那，佟雪燕的心门也重重地关上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努力也换不来婆婆的心？本以为有了儿子一切会好起来，谁知道现在连儿子也一样受到牵连？
对于这个家庭，她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她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没有儿媳妇给婆婆洗内衣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儿媳妇给公公洗袜子的？她只知道自己努力在做着，做着从来没有给自己父母做过的事；可是婆婆抛给她的，却是一句“死了算了”！
原来以为婆婆会被公公说服，可是自从那次“帐本”风波后，公公却站到了婆婆那一边。这个转变让佟雪燕更加绝望，她的心彻底凉了，她再也不相信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简直就是骗人的鬼话！
她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属于她，她告诉自己婚姻的围城容不下她，她告诉自己死也许比活着轻松些……
佟雪燕亲了亲自己可爱的儿子，两滴热泪洒在小浩楠的脸上，孩子敏感地动了动，然后又睡了。
“儿子，妈妈除了给你一条生命，又能带给你什么呢？
不能像其*那样牵你的手，不能陪你去跑步去滑冰，更不能让你骄傲地在同学面前炫耀。
儿子，请原谅妈妈吧，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却不能给你其他孩子那样的童年，妈妈对不起你……”
佟雪燕写不下去了，她觉得手里的笔仿佛也沾上了泪水，连那些字迹也变得模糊了：
“亲爱的林枫，曾经答应陪你走到老的，看来我要食言了……
我真的累了，请给我放个假，让我休息吧！
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你不想让我担心，我走后，请别再想我，好好过日子 ……
答应我，给自己再找个好爱人，给儿子找个好后妈……”
佟雪燕再次深深地亲吻了宝贝儿子，抬起手，她把那一整瓶消炎药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活着已经够累了，死后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找个合理的去处呢？也许，死后她就会有这个权利了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惨兮兮地笑了一下。
闭上眼睛，许多往事，在死神来临之前闯进了她的脑海，争着抢着与她作别。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她的心中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愁怨，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平静的、愤怒的，每一个情节忽然之间变得清晰，撞击着她的心灵，但是她却品不出其中的苦辣酸甜……
装满了药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了，来 自＇霸*气*书*库＇食管处的灼痛感，让她感觉死神正在向自己狞笑着靠过来。她皱了一下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终于要解脱了！
接着她提醒自己：还有没有忘记交待的事呢？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呢？
……
只是她的思想这一刻已经混沌了，再也拉不住渐渐飘远的思维，她仿佛看到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牵着她，向上飞呀、飞呀，然后融入云端，化成了雨……
当最后的意识被强烈的疼痛击败后，她终于痛楚地*了一声，然后垂下了那只似乎还想抓住一些什么的左手……
风平了，树静了。
云际天边吟唱着一首“不如归去”的歌……
正文 第六十章 噩梦初醒
医院的病房里，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充溢着，吊针不急不缓地向*动着，一点点与病人的血液融合。。。。。。
雪白的床单此时显得那么刺眼，每当来到医院，林枫都心惊胆战，他真的怕了这让人心悸的环境，这里让他感觉特别的压抑，整颗心都要沉入了谷底。
林枫坐在凳子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肘间，接二连三的事故，让这颗破碎的心再也没有了快乐的权利。
医院里没有别的亲戚，他不知道应该通知谁，他也不知道大家来了怎样向他们交待。
结婚的时候，曾经对佟志国信誓旦旦——把佟雪燕交给我吧，我一定让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