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烛飘蓬一梦归-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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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我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其实只是没有碰到自己想要的。”他看着盆里燃烧的火焰，“曜牧司，你是我敬佩的人。”
　　宗尘又抽出一叠纸钱放到盆里，“我是个自私的人。从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小桑的时候，我就在试图让小桑也喜欢我。”他微微一笑，“我成功了不是吗？在她面前帮微式拓说好话、明明可以阻止刺杀云山的杀手，却没有阻止、心里在乎着她，却因为有了把握而表现的云淡风轻。就连现在也是，明明可以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偏偏要站在她看得到的远方。我卑鄙又虚伪，是不是？可是，该争取的我是一定会去争取的！”
　　他将所有的纸钱都投到了盆里，燃起的大火淹没了他的身影，直到火势渐灭才看到他已经坐在了地上。
　　“我在乎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很多时候，都是在摆脱。摆脱爷爷强加给我的志向、摆脱我命定的责任。我们……其实刚好相反。你失散了妹妹，唯一的亲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所以你渴望，甚至愿意为此套上不必要的枷锁。而我呢，我的亲人遍布各个王室，很多很多，错综复杂，就像一个蜘蛛网一样，牢牢的捆住我。这个网上任何一条丝断了都要我去补救，任何一个空隙太大，都要我去填补。”宗尘望着只剩灰烬的火盆，笑了。“可是，我们一样孤独寂寞。”
　　风吹了起来，吹起了盆里的灰烬，吹起了宗尘零落的发，也吹起了他的忧愁……
　　洁白的衣，莹润的面，乌黑的发，忧郁的眼。这时候的宗尘还是那么缥缈如幻，却已经是被世俗所染……
　　“我敬佩你。你为了你在乎的人，真的是不留余力……今天是你的祭日，虽然没能带小桑来祭拜你，可是我答应你，一定会为她撑起一片天。还有……小桑就要临盆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手上已经沾染了血腥。战争、杀戮都是我所主导。所有的罪都算到我身上吧，给我的孩子，一个干净的世界。”
　　他从地上慢慢起来。“你是一个温柔的连水都会化的人……”
　　你是一个温柔的连水都会化的人，温柔的连水都会化的人，连水都会化的人，水都会化的人……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只手紧紧抱着肚子。好痛，心好痛，身体也好痛……看到急忙向我奔来的人，紧抓着树干支撑身体的手伸了出去……
　　“用力！再用了啊！就要出来了！用力！”
　　我不住的喘气，身体疼痛的同时，脑筋却异常清晰。眼前飘过一幅幅亦真亦假的画面，只留下那句你是个温柔的连水都会化的人……
　　“是个女儿。”宗尘将孩子抱到我面前给我看。
　　“刚出生不久，所以还有点皱巴巴的。”宗尘笑道。
　　我虚弱的伸出手接过小孩。“哪里有皱巴巴的？明明很可爱啊！”我嗔道。
　　宗尘只是温柔的笑着。
　　“我爱你。”
　　“我爱你。”看着怔愣住的宗尘，我又说了一边。
　　他静静的看着我，良久，“我也爱你。”他俯下头亲了亲我怀里的孩子。
　　我轻笑出声，“你是在害羞吗？”
　　他瞪了我一眼，从我怀里接过孩子，“你自己的身子还很虚弱，小孩给我抱。”
　　我撅撅嘴，“有了孩子忘了娘。”
　　“看来你很有精神嘛！”他怒看着我，“那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微微一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就叫梦寐吧，宗梦寐。”
　　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没几天就已经可以下床了。可是宗尘却不依不饶的要我多躺几天。
　　自从肚子大起来以后宗尘就不允许我再抱着团团玩儿了。现在，他都不知道抱着梦寐跑哪去了，被囚在床上的我，只好让漫状团团带来。
　　“宗尘都去哪了？这几天都不见他的人。”我边将数月不亲近，现下特别热情的团团从身上拉下来，边问漫状。
　　“永宁王……”漫状犹豫了会儿，道：“摄政王很喜欢梦寐小姐。”
　　“宗尘……”晚上宗尘来看我的时候，我拉近他。
　　“怎么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妻子吗？”
　　“嗯。”
　　“现在，我们孩子都有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呢？”
　　宗尘惊讶的看着我，“你……”
　　“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家，带着小梦寐。”
　　很快，我的身体就大好了。宗尘看着活蹦乱跳的我，有点不敢置信，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同意我离开床榻了。玄壬昂对于我恢复的速度虽然也讶异，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随着新年降至，整个府邸都忙碌起来。而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王姐了。在我刚有孕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以为孩子是玄壬昂的。一时间，整个碧园都热闹起来了，府里各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道喜祝贺。我也是这时才知道，玄壬昂至今还没有一个孩子。
　　在众多客人中，有一个就是我的王姐。她用很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我的肚子。当然，我相信怀疑的不只她一个人，只是大家都不敢道破。只有她……
　　“你进门才一个多月，怎么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你进门六年，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玄壬昂就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昂……”王姐吓了一跳，显出惊慌。
　　“看来你是太闲了，那么明天就让你王兄来接你回家好好学学规矩吧！”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但是王姐的脸色却突然惨白。
　　之后，玄壬昂就警告所有人，没有他的吩咐，一律不许踏足碧园。
　　王兄来接王姐的时候，我本想去看看王兄的，可是无论是宗尘还是玄壬昂都不允许。
　　现在，已经半年了。新年降至，王姐也要回来了吧。只是，我们恐怕不能再见一面了。
　　我怀里抱着梦寐，靠着宗尘。我们是一家人。
　　“小桑……”
　　我一动不动的靠着他，怀里的梦寐今天也特别精神，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的父母。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我站在永宁王府前，对怀里的梦寐说，“看清楚了吗？千万别迷路了才好。”
　　伴随着大门开启，一个身影冲到了我面前。“主子！”
　　我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姑娘，“你是谁？”
　　脸上欣喜的笑容僵了，看向我身后的宗尘。
　　宗尘走到我身边，解释道：“这是你的婢女，雏米。”然后又指着尾随而来的一个阳气的青年，“这是你的侍卫，云山。”然后又问他：“止衫大师也回来了吗？”
　　“是。”云山看着我怀里的梦寐，答。
　　“止衫大师通医理，你……”宗尘犹豫着，没说完下面的话。
　　“好啊。”我欣然接受，“让他给我看看吧。我也想快点记起你们啊！”
　　“很正常啊！”止衫大师给我诊了脉，又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个彻底后，如是说道。
　　“可是……主子不认识我啦！”雏米道。
　　止衫大师沉吟了会儿，看着我说：“可是，你不觉得她现在很好吗？身体健康，气色红润，又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他夸张的大声说道：“没人比她更正常了！”
　　被放在一旁的梦寐突然咯咯的笑起来。止衫大师弯着身子向她走去，“瞧瞧，多可爱的孩子啊！”
　　我看看宗尘神情难测的脸，不安的拉住他的手，“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他温柔的摸摸我的头，“你没事就好。”
　　新年就要来了，在新年之前，我抱着梦寐来给婆婆请安。
　　婆婆一看到我怀里的孩子，原本平淡的神情瞬间焕发出光彩，迫不及待的从我怀里接过梦寐。
　　“我的孙女。”她高兴的说。
　　我欣慰的看着她们祖孙，无法言语的轻松喜悦。
　　婆婆第一次对我表现出了难得的热情，拉着我的手坐到她旁边，“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媳妇。”
　　她眼角带笑的上下打量着我，说：“真是个难得的美人。”然后又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以后，能让孩子经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吗？”
　　我心里惶恐，为什么她问的这么卑微？
　　“可以，当然可以。”我急忙道，“您是梦寐的奶奶啊！”
　　她松了口气，慈爱的看着梦寐，“是啊，我是她的奶奶。这是我的孙女。老爷子……已经走了。”
　　她抬起头来对上我疑惑的目光，笑道：“你奇怪我激动的反应，是不是？”她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宗尘，在这个家里，我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
　　她握握我的手，“你很幸运，没有碰到老爷子。他是个强势霸道的人。从尘儿的爹死了后，他对尘儿的管教就格外严谨。他要把尘儿教成像他一样的人，但是他失败了……”婆婆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尘儿，他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娘……”
　　“婆婆……”看着她凄楚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沉重。这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啊……
　　婆婆擦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可是尘儿是个乖孩子。他把一切都做的很好。他啊……和我一样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很难对什么人产生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是我这个一年都难得见一面的母亲呢？”
　　“那婆婆为什么……不和他多见见面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叹口气，“可是，如果老爷子知道了，会重重惩罚尘儿的呀！不是惩罚我，而是尘儿，我的儿子……”
　　“他凭什么这么做？你们是母子啊！”我激动的问，他这样太过分了。这样长大的宗尘，快乐过吗？
　　婆婆摇摇头，无奈的道：“我不是说了，他是个霸道的人。在他眼里，宗尘只是永宁王府的继承人，永宁王府是他的，宗尘也是他的。这府里所有的人、畜生，哪怕是一根草，都要听他的话。他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侵犯！”
　　“我想……”婆婆嘲讽的笑笑，“尘儿他爹，就是这么被他给活活逼死的。”
　　一滴眼泪落在了梦寐的小脸上，睡着的梦寐皱皱眉，挤着眼睛迷糊的醒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婆婆含着泪笑了，然后望着我，说：“尘儿很辛苦，很辛苦。你……多照顾他……”
　　“我知道。”我温柔的笑道，“就要过年了，婆婆和我们一起过吧！”
　　她摇摇头，“不了。我……害怕见到尘儿。现在这样很好。让我为他祈福，为我的儿子做我唯一能做的事。”她摸着梦寐的脸颊，“不要告诉他我和你说这些，也不要让他来看我。你也不要再来了，我只想看到我的小孙女。”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每到过年和我的寿辰，尘儿都会悄悄的送礼物给我。即便因此受了老爷子的惩罚，第二年他还是会一样送。”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我的关心。所以，我开始诵经念佛，也以自己的方式祝福他。这样不好吗？即使我们见了面，又怎么样呢？反而会很尴尬，不知如何面对对方吧。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第60章　结局

　　第60章　波折再起
　　新年过的很热闹，特别是止衫大叔，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经常抱着梦寐，带着流逝和下人们把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如此，就到了仑冉175年。再过几天就是朝圣的日子，届时，会有各国的使者在蒲城登陆。能遇到……很多熟人吧？
　　梦寐的满月后，宗尘就打发止衫大叔和云山到宜国去帮忙处理政务。
　　宗尘很少和我说宜国那边的事情，而我也不想过问。基本上就是整日和以梁探讨如何教育孩子，再逗逗梦寐。倒是被忽略的团团，总是围着我‘汪汪’的叫。
　　从八号开始，蒲城就陆陆续续有各国的人出现。永宁王可以算是蒲城的城主，在这种时候也显得很忙碌，时有显贵求见。宗尘本是个有礼的人，可是无论是我还是梦寐都让他操不完的心，也就拒绝了大多来客。但是今天这个却是特殊的。
　　“这是苏络王微式拓，还有苏络的大将军朗崖。”宗尘为我介绍道。
　　我看了看他们二人，行了礼就站到宗尘身旁。然后宗尘对他们解释道：“小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们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微式拓只是盯着我看，而朗崖向前一步来到我面前，靠近我问：“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靠近的俊脸，貌似纯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颊粉嫩粉嫩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他疼痛的倒退一步，揉着脸看着高兴的我，皱眉自语道：“好像真的失忆了……”然后看向神情难测的微式拓。
　　微式拓移开视线，看向宗尘，“听说，你有女儿了？我可以看看吗？”
　　宗尘看看我，我不高兴的道：“我去抱梦寐出来。”边走出去，边低声抱怨：“刚刚睡着呢……”
　　回到房里，就看到雏米站在一旁，而流逝趴在梦寐的小床边，一动不动的傻傻看着梦寐。我忍不住好笑，心里叹息，两小无猜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走到流逝身边，也看着梦寐，轻声问：“喜欢妹妹吗？”
　　流逝不屑的撇了我一眼，“比你可爱。”
　　我敲了下他的头，压低声音威胁道：“这是我女儿，不好好孝敬我，以后你就别想接近小梦寐。”
　　我不理会他的怒视，径直小心的抱起梦寐。
　　“你要干什么？”他紧张的问。
　　“拯救她逃离你这个小色狼。”我笑道。
　　但我将梦寐交给他时碰到他微颤的手指，忍着抱回梦寐的欲望，看着他小心的接过。
　　他看梦寐的眼光很温柔，让我想起了玄壬昂。梦寐会是个幸福的孩子吧，有那么多人爱她。我看向宗尘，他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我低垂着头，有点无法面对这些。
　　“哇，真可爱的孩子诶！”朗崖惊呼。他的声音吵醒了梦寐，让梦寐大声哭了起来。
　　我紧张的将梦寐抱回来，轻声哄着。然后道歉告辞。
　　除了苏络王，还有以瑸太子，我的王兄工度。
　　他见到我时似乎有点那不定注意，只是看着我，等我先开口。我不负他所望的问候道：“王兄好。”
　　他的眼睛一亮，朝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宗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环住宗尘的手臂，温柔的笑道：“我爱上宗尘了。”
　　宗尘也温柔的笑看着我。让王兄的脸一阵阵抽搐，说不出话来。于是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王兄，为什么我会无缘无故有孩子了呢？”
　　他无奈的道：“王兄也很惊讶。”顿了顿，又问：“可以让王兄看看孩子吗？”
　　我看看宗尘。
　　宗尘为难的告诉王兄：“孩子刚刚哭累了，正睡着。现在恐怕不方便。”
　　另外，还有戴左大哥。他说，玄壬昂这次朝拜不会来，因为……夫人在新年的第二天逝世了……
　　逝世了……我的心，好像又空了一块……
　　朝拜之后，宗尘告诉我仑冉王的身体自去年开始就越来越差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抿唇笑笑，道：“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去看啊？太冒昧了。”
　　宗尘看着我，神情凄楚。“你想瞒着我吗？你明明都记起来了。”
　　我尴尬的撇过头，“你在说什么啊？”
　　“我可以帮你一起瞒着别人。”他握住我的手，“可我们是夫妻，你不能信任我吗？”
　　我反握住他，摇摇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觉得……这样很好。”
　　“是很好。”他叹了口气，“我们去看看他吧，他一定也很想见到你，还有我们的梦寐。”
　　“嗯。”
　　一年的时间，他苍老了很多。眼角的皱纹，眼神的疲惫，都勾起我心底深深的悲戚。而他接见我的地方，更由书房，改到了他的寝宫，他的床榻前。
　　我抱着梦寐，跪在他的榻前，无法言语。
　　“来，给我看看。”他伸出手，接过梦寐，露出慈祥笑容。慢慢的，他的眼神变的迷茫，而温柔。“我第一次看到阿芜的时候，是在她的满月筵席上。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小，这么可爱。抱起来软软的又很温暖，勾起了我心底一些已经被深深埋藏的东西。”
　　他的目光浮动，似有莹莹泪光。“你恨我吗？”他突然抬头看着我，问。“是我，让你的父母早逝，又没能保住木家。现在，就连牧司……”
　　我摇摇头，“我没见过我的父母和其他亲人。对他们，我有的只是同情遗憾。我所在乎的是牧司，我所知道的……是牧司用他的命换了你。你对牧司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的，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急剧下落。心里疼痛的仿佛又回到了那日……
　　我远远的站在牧司的陵墓前。迟了两个月，我还是来了。却不能靠近看看你，我不想念昔再难过了，她心里已经很苦很苦……
　　宗尘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有言语，没有安慰，却是我此刻最需要的。我只想安静的站在这里……
　　回到永宁王府，我的心似乎还留在牧司那里，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没什么精神。宗尘拿我没办法，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需要的东西……
　　梦寐因为我这个不负责又笨手笨脚的母亲，受了不少苦，宗尘为了避免她再受我的迫害，除了让我陪她玩儿，其他事情都交给嬷嬷甚至自己亲自做。有时候，我看着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的样子，总忍不住好笑。倒是流逝，似乎很受不了我们，动不动就给我们一个白眼，抱怨我们虐待梦寐。我的心里和宗尘一样冤枉，梦寐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就是虐待自己也不会虐待她的。可是看到流逝吃力却比我们熟练不知多少倍的动作，还有梦寐看到他时乐呵呵的幸福样子，不得不让我惭愧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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