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解山庄-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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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咄咄相逼了,庄翼压住心中的反感,语气微见僵硬:
“皇甫兄,我只能这样答覆鸥老,不周失敬之处,他日再容负荆请罪!”
皇甫秀彦稍稍犹豫,始道:
“那么,务请总提调在斟酌行事之际.对严良做有利的考虑!”
庄翼道:
“我会记得你的话,皇甫兄。”
抱拳第身,皇甫秀彦一摇雅的:
“多有扰搅总提调,间中若或唐突冒犯,亦乞总提调宽谅则个,在下告退!“
庄翼回礼道:
“请好走,见到鸥老,烦代问安……”
皇甫秀彦唯唯喏喏,转身上马,于是,又似来时一般,蹄声起若闷雷,扬雪溅泥,渐去渐远,很快便没入幽迢的冥暗中。
慢慢蹩了回来,庄翼的脸色当然不怎么好看,钱锐本人不敢多说话,却又忍不住小声问道:
“老总,到底是怎么回子事?那家伙人五人六的像是来头不小,看那架势,老总你也似乎得买他三分帐,他是谁呀?又给老总带麻烦来啦?”
庄翼上了马,面无表情的道:
“他是谁你没听他自报字号么?『一真门』的『右卫门』,『火旗』皇甫秀彦!”
钱锐陪笑道:
“这个我知道,我不明自的是,他代表叶瘦鸥叶老爷子来干什么?『一真门』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门派,跟我们押这趟差又扯得上啥的干系?”
庄翼揉揉两边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道:
“干系可大了,先上路吧,等一会我再把事情内容详细说予你听……”
上路是又开始上路了,钱锐却感到心事重重,刚才发生的状况,似乎十分微妙,而微妙中又渗杂着难以言喻的险恶,好像,呃,这和直截了当的打杀又不一样,给人的感受有如风云诡异,危机四伏,有那种惶惶然不知何以为防,何以为戒的疑惧。
***
一座半坍在山脚下的破庙,不知道庙里原来供的什么神,因为早连神像也颓塌了,是座庙却不会错,看得出还残留得有零落的堂榻及缺了角的神案,檐壁墙偶处密结蛛网,遍地鸟兽粪便,不过四周通风,倒没有多少异味。
庄翼斜挂倚坐于墙角,地下着毯子,手里是半套尚未吃完的夹肉烧饼,他双眼凝视着污黑的壁面某一点上,看似在研究那一点的内涵,实则他任什么也没看见,脑子里的意识,业已不知飘去何方了。
三名人犯串坐一排,都在闭目歇息,钱锐高踞香案之上,支着一条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乾粮,也是满脸郁重忧戚的模样。
天才蒙蒙亮,没有鸡啼,没有狗吠,更没有一点人气所带来的鲜活味道,有的只是山风吹括过去时所旋起的呼啸声,宛若鬼哭狼号,好不凄厉。
长久的寂寥过后,钱锐跳下香案凑了过来,他蹲在庄翼身边,却不曾出声。
半晌,庄翼才沉沉的开口:
“鸥老——叶瘦鸥派他的『右卫门』皇甫秀彦带来一封信,信里写得很诚恳,也很简单,只是要求我看在他的份上,私纵严良!”
呆了好一阵,钱锐又是意外,又不觉意外的连连摇头,放轻嗓门道:
“老总,『一真门』是两道上有名的堂口,人多势大,族结帮党,俱有一跺脚七城乱颤的威风,但他们当家的叶老爷子为人却一向正派,是非分明,不是个托大仗势的人物,为什么这一次竟搞了这么个把戏出来?不仅强人所难,而且根本不合道理,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完全不对……”
庄翼闷闷的道:
“严良有个不知打那里钻出来的大师伯。”
钱锐悻然道:
“这又如何?”
庄翼耸耸肩:
“他那大师伯,碰且和鸥老是同一个娘所生,差的只是不同一个爹。”
钱锐张口结舌的道:
“我的天,竟会有逭么凑巧的事,老总,可是真的么?”
庄翼道:
“鸥老信上只说是极亲密的血缘,倒未点明实关系,还是皇甫秀彦亲口相告,想来不假,这种关系,可不是随便编造得的。”
沉默一会,钱锐形容黯淡的道:
“事情实在棘手,我也多少知道,叶老爷子以前帮衬过老总好些次数,先不说他的德高望重、人强马壮,只是老总欠人家的情,就不得不还,但要这么个还法,无论对朝律、对良心,都难以交待,唉,叶老爷子亦未免——未免欠斟酌了……”
庄翼锁着双眉,道:
“鸥老个人的判断,必然认为此事极有把握,所以才派了皇甫秀彦单骑送信,越其如此,扫了他的颜面后果才越严重……钱锐,依我看,鸥老亦非毫无考虑,你想想.这趟起解已是最后一程,鸥老一直没有动静,可见他也不是不体谅我的立场、不是不明白我的困难,直到现在他始遣人表态,料想也是抛不过他异父兄弟的缠磨,不得已之余被逼出此下策……”
钱锐道:
“不管怎么说,要紧的是我们该怎么办才是?”
庄翼丢掉手中的半套夹肉烧饼,靠到墙上:
“我一直就在寻思这个问题,钱锐。”
敲敲自己脑袋,钱锐道:
“总要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不用得罪叶老爷子,咱们也交得了差,能求这么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方为上上之策!”
庄翼生硬的道:
“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更不会有皆大欢喜的结局,钱锐,事实摆在那里,鱼与熊掌难以得兼,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钱锐忙问:
“那一条路,老总?”
庄翼冷冷的道:
“杀严良!”
蓦地打了个哆嗦,钱锐赶紧向神案那边投出一瞥,还好,三名人犯仍在盹困,没有什么异状;他又凑近了些,尽量抑压着内心的不安:
“老总的意思,是要得罪叶老爷子了?”
庄翼垂下视线,道:
“除此之外,实无他策。”
钱锐不解的问:
“如果要对叶老爷子不起,咱们不放人也就是了,何须宰掉姓严的?老总,虽然我们有权在非常状况下做权宜处理,到底不合正规章法,这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庄翼低沉的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钱锐,你有没有考虑到,假设我们不照鸥老的意思去做,万一他觉得面子下不来,将心一横来个硬劫,以鸥老的实力而言,又岂是你我二人招架得住的?”
钱锐(炫)恍(书)然(网)大悟,连连点头:
“说得也是,老总是打算先下手为强,绝了他们的念头……”
庄翼道:
“只有这么做,我们才保得住最低限度的回收,否则,很可能既得罪了人,又砸掉差事,弄得两头落空,那才叫窝囊呢!”
钱锐小声道:
“这个主意,老总已经决定了?”
庄翼果断的道:
“不错。”
钱锐颇生感慨的道:
“真是爱之适足以害之,如果叶老爷子早知道他这一伸手,不但救不了姓严的,反倒变做严某的催命符,相信他就不会如此贸然从事了……”
庄翼形容阴冷,声音里充满酷绝:
“有时候,人们不得不做一些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下这样的决心非常痛苦,但却无从选择——好在严良那一刀迟早要挨,我们就提前送他上路吧。”
钱锐迟疑着道:
“老总,要我动手么?”
庄翼直视钱锐:
“你愿意动手么?”
强颜一笑,钱锐嗫嚅着道:
“假始老总下令,我当然不敢违抗……老总如要徵询我的意见,呃,我可实在不愿接这个差遣……”
庄翼道:
“所以,你就歇着吧,我自己来办。”
钱锐忙道:
“你可别生气,老总。”
庄翼笑得有点古怪:
“我不是说过么?有时候,人们不得不做一些他原本不想做的事,目前,便正是这个情形;问题摆在那里,总该有人去面对,现在我们仅得两人,自然不是你,就是我了!”
说着,他将手边长剑掖入后腰,随即挺身而起,偕同钱锐来到神案之前,钱锐的脸色显得极不自在,隐隐然浮动着一抹晦涩——这和彼此火拼之下血刃相向,感受完全不同。
看不出庄翼外表上任何的七情六欲,他苍白着面孔,平淡的叫唤:
“严良,起来。”
缓慢的,严良睁开眼睛,他深深的看着庄翼,嗓调哑:
“什么事?”
庄翼道:
“『一真门』叶鸥老的嘱咐到了,你跟我出去。”
眸瞳底下倏忽闪过一道光彩,严良的刑态上却没有丝毫异常的反应,他默默站起,拖着脚镣,跟在庄翼身后蹒跚跨出庙门。
何小癞子与艾青禾也都醒了,两个人又是惊羡,又是嫉妒的目送严良离去,何小癞子犹在喃喃咒骂,一双招子宛似喷火。
钱锐半声不晌,无形中流露出恁般悲悯的情怀——生死之间,竟不过这几步路罢了。
半柱香之后,庄翼转了回来,当然,只有他一个人,同时,左手上拈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耳,人耳已泛灰白,却似乎犹在蠕动。
刹那间,何小癞子与艾青禾如遭雷殛,顿时日瞪口呆,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们现在才知道,他们的难友严良,果真不然是“提早”脱离苦海了。
庄翼冷着脸孔,立时下令启行,一行人马甫始上路,便是晕天黑地的一阵钻赶,该歇的当口不歇,该吃的辰光不吃,当何小癞子同艾青禾正感到抉要跑断气的时候,庄翼才叱喝停下。
他们驻足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岗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岗下一片繁华——有栉次麟比的屋宇,有纵横交织的街道,而人们熙来攘往,市面光景热闹,迤逦周遭的,是那高耸雄浑的城楼,以友一垛接一垛的城堞。
喘着气,钱锐抹一把额显的汗水,将汗水酒落地下,他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声:
“到了,终于到了……”
何小癞子突然全身骤起鸡皮疙瘩,他四肢发软,双眼泛黑,喉头里像掖进一把沙,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到……了?到……到那里了?”
侧首瞥了何小癞子一眼,这次是庄翼回答:
“『靖名府』,你们人生的最后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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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翠红轩里,丝竹管弦之声轻雅幽扬,一间净室内,摆一桌盛筵,主客是庄翼、钱锐,陪客为“靖名府”府尹李品端、六班总捕头姚贵才,另加一个刑案师爷文兆,执壶的有四个打扮得绮罗珠玉、花红柳绿的年轻粉头,酒酣耳熟,莺声燕语之余,李府尹双手举起雕镂精细的银质酒盅,敬向庄翼:
“来来来,总提调,一路辛苦,兄弟敬你一杯。”
庄翼爽快的一仰脖子乾了,李品端又跟着敬过钱锐,在这种场合,虽是私下应酢宴聚,不必过于讲究品秩级职,却也不能大而化之,钱锐不敢逾越,连忙站起受了这位官序仅次于知府的李府尹一杯。
让菜之后,李品端轻摸着自己唇上的八字胡,笑呵呵的道:
“总提调,今晚上是酒粗菜陋,过于简慢,好在二位还有几天逗留,正可再做盘桓,本来呢,知府袁大人要亲自招呼,不巧刘御史也在今天刚到,那边不能不去应付应付,才特别交待兄弟做陪,聊算接风……”
庄翼笑着抬抬身子:
“不敢当,府尹太客气了。”
李品端又关切的道:
“这一路来,听说很不平静?那几个杀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庄翼道:
“还好,府尹知道,但凡起解重犯,沿途就很少不生枝节的。”
须眉皆白,肥头大耳的“靖名府”六班总捕头姚贵才声音洪亮的插口道:
“总提调,说老实话,前几天袁大人还私下告诉我,怕你这趟差到不了地头,袁大人早看过那四员送犯的录表,在接到『移赎』之后,免不了忧心忡忡,直挂虑路上出纰漏,还是你行,终究把人押到啦!”
庄翼摇头叹气:
“实在惭愧,四员人犯只解到两员,老大哥这么夸奖,我可越发无地自容了!”
姚贵才忙道:
“什么话,活口能带到两个,已是天大的不易,这四名死囚,个个犯案累累,心狠手辣,有如凶神恶煞,别说一次解上四员,就算对付一个,也足伤透脑筋,总提调,还是你有本事,有能耐,换成是我,只怕早就砸锅喽!”
连连摆手,庄翼苦笑道:
“这是老大哥给我脸上贴金……”
李品端搭道:
“不过我的看法也和姚头儿一样,无论死活,总提请总算完满交差,本来嘛,一旦遇上难以预知的异变,解差就有权宜处置的规定,那四名死囚,横竖迟早一个死字,早死晚死全一个样,倒是总提调代为行刑,我们府里的刽子手可要少收几两补贴银子了!”
坐间起一阵哄笑,刑案师爷文兆道:
“活有活口,死有证物,总提调可谓功德圆满,大人的意思,另有犒赏,到时候说不得我们尚要叨扰总提调一杯哩……”
庄翼拱手道:
“犒赏如何且不去说,改一日总要回请各位,一则略伸对各位维护成全的谢忱,二则也好多聚一时,我这里就先口头邀约了。”
于是,主客之间,又开始杯觥交错,热闹起来,四个大姑娘,也就粉蝶穿花般更显得服侍殷勤了。
***
本来,“靖名府”替庄翼安排的留宿处是隔着知府衙门只有一街之距的“行差馆”,但庄翼嫌那地方太嘈杂,且熟人又多,日常见面光是招呼就打不完,如再加上临时增添的应酬,留在“靖名府”的这几天,就甭想办完公事了,因而他托姚贵才给他订下一家清静客栈的后院雅房,两暗一明成套三间,全包下了。
回到客栈,自有专门侍候的伙计前来招呼,砌上新茶,打好洗脸水,切实巴结一番、始小心退下,等庄翼净过脸手,坐下喝第一口茶的辰光,业已时起二更。
两间寝居,他与钱锐各占一间,钱锐许是累过了头,亦了无睡意,进房去躺了一会又蹩出来,虽不停打着哈欠,精神倒还不差。
庄翼望了钱锐一眼,笑笑道:
“睡不着?”
顺手拖一把椅子坐下来,钱锐边搓揉着面颊:
“约模是酒性作怪,原是喝够量容易困觉,今晚上喝得不上不下,反倒精神来了。”
庄翼放回茶杯,道:
“我知道你这顿饭吃得不舒坦,酒也未能开怀,这种场合,难免拘谨。”
钱锐摇头道:
“娘的,满座都是我的上官,老总你无所谓,那三个面前可疏失不得,万一叫人家指说老总纵容部属,欠教规矩,岂非也坏了老总英名?一朝心里顾忌,吃喝起来连酒带菜便走味了!”
庄翼道:
“官场的一套,不应付也不行,却亦不是毫无好处,今天办交待,顺顺当当,一点麻烦都没有,这就是有人维护的效验,你晓得,我们这趟差,并非十全十美,要挑毛病,瑕疵仍在,如果有人存心找碴,虽没什么大不了,罗嗦起来一样讨厌,是以平日里人情来往,可不能过于轻忽……”
钱锐听到什么似的吃吃笑了起来:
“老总,还记得今天一大早见到应尔清应老刀子的老景不?他一看到是你,那张皱皮老脸上立即堆满谄笑,原先踏出房门时所表现的不耐与踞傲化得可真快,一壁紧走,一壁系襟扣,后来那一揖,哈哈,快沾地啦……”
庄翼道:
“也难怪他一肚皮不高兴,大清早嘛,还不到当班的时候,我们就把人家从热被窝里拖了起来,叫他怎么会愉快?不过,应老刀子再怎么刁钻跋扈,对我还挺个面子,能凑合就凑合了。”
钱锐问道:
“老总,应尔清对你如此恭谨驯服,一定有原因在,可否说来听听?”
取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庄翼好整以暇的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在大前年吧,老应出了一次纰漏——和一个布贩子的老婆通奸,夜里吃本夫回家撞见,人家可不管你姓应的干什么典史不典史,纠集了邻舍几个粗壮汉子,便把老应困将起来,先拖到黑巷子一顿好揍,跟着就要送官究办;那晚上也叫巧,我刚参加一处酬酢回来,路经巷口,听到里面杀猪般嗥号,又有吼骂叱喝声不断,一时好奇闯了进去,这才搞明白是怎么一码事……”
钱锐笑道:
“那时之前,老总已经认识应尔清啦?”
点点头,庄翼道:
“我们早就见过,且已打了几次交道,只因这老小子刮皮孤寒,又尖刻难缠,所以公事之外极少往还;那晚上他的情形可真够狼狈,鼻青脸肿另加五花大绑,不但衣衫破损,脚上鞋子亦掉了一只,当时他一望到是我,那神情,嗯,就和看见亲人到场似的,说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钱锐趣味盎然,急道:
“老总必然替他解了围?”
庄翼道:
“这还用说?我先表明身份,把人松绑,然后问明原委,就事论断,很快便
平过节,双方一拍两散……”
钱锐道:
“这么俐落?”
庄翼笑了:
“类似风化之事,最有效的莫过银子,我替老应垫付二百两纹银,里外便通通摆平,之后他要还我也被我婉拒了,就此应老刀子就对我另眼看待,也算交了个朋友。”
钱锐手抚胸口,笑得呛咳连连:
“难怪老总提到这老家伙时是一付成竹在胸,把握十足的模样,应老刀子欠着你这大的一个情,怎能不对老总刻意巴结,曲尽奉承?”
庄翼道:
“这档子事,对外不必提,免得传出去不好听,尤其此中涉人隐私,更属忌讳,连佟仁和窦黄陂他们,我都从未说过……”
钱锐忙道:
“老总宽念,我自知轻重。”
伸了个懒腰,庄翼道:
“该睡了,你还不困么?”
钱锐摇头道:
“老总累了请先去安置,我这会还挺精神,想再坐一歇再睡。”
庄翼刚从椅上起身,脚步尚未曾移动,房门已轻轻传来几声啄剥声——有人在敲门,非常温文有礼的在敲门。
房中的两个人都不免有些愕然,三更半夜了,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而且,事先没有听到丁点脚步声响,来得未免有点古怪。
钱铳看了看庄翼,庄翼微微点头,于是,钱锐大步走到门边,启闩之前,出声朝外询问:
“是那一位?”
须臾的沉寂之后,门外响起一个稳定又清晰的声音:
“在下皇甫秀彦,求见庄总提调。”
猛然间心口像被捣了一拳,钱锐形色大变,几乎手足失措的回头急以眼色求告于庄翼——他万万没有料到,“一真门”那边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有了反应!
庄翼的表情亦透着三分怔忡,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他面对房门,从容的道:
“有请皇甫兄。”
于是,钱锐拔闩开门,当门而立的,果然正是皇甫秀彦,这位“一真门”大门主座前的得力人物,依旧丰神俊朗,面带